當時,在童書鴻事業的上升期,金學虞受邀出演了童書鴻主演的第一部大女主電影的男二號。非常受歡迎,風頭比男一號更甚,僅僅出鏡二十分鐘,卻收獲了大批粉絲。其實,在那部電影之前,并沒有人揣測童書鴻跟他的關系,因為女藝人有個男經紀人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自那部電影之后,兩個人之間有了緋聞,金學虞一時之間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成為了焦點人物,也成為了大眾茶余飯后議論的對象。
他很討厭這種感覺。他也知道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傳聞。
當然,童書鴻是最清楚的。
當時的童書鴻,已經不是那個剛畢業,稚氣未脫不諳世事胸無城府的大學生了。在這樣一個名利場里,人一旦嘗到一點甜頭就很容易迷失自己,即使是曾經覺得自己可以永遠天真爛漫的童書鴻也沒有逃過名利的誘惑。
“對不起,書鴻姐,我實在不該提起這個。”
是,他是不該提,他是不該再讓她想起來這些事情。可是,他不提,她就能忘記嗎。這些年來,她沒有一天能夠忘記跟金學虞有關的點點滴滴。
“是我辜負了他。”
那個時候,她每天都沉浸在自我滿足里,看著網上對自己的評論,看著自己暴漲的粉絲量,看著自己收不完的禮物。她滿心滿眼都是名跟利,金學虞自然就被拋在了腦后。她開始不再把他放在第一位,開始出爾反爾,放他的鴿子,忘記他的生日,甚至開始猜測懷疑他,不再完全放手讓他幫自己挑選劇本。
她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全然忘記了自己對他的承諾。因為自己取得了一點成績,居然開始對他趾高氣昂,開始“瞧不起”明明是個經紀人卻處處管著她限制她的金學虞。
直到后來,金學虞因為拍電影人氣暴漲,為了借機提高自己的關注度,她竟然讓公關團隊聯合媒體故意制造兩個人的緋聞,把他們的愛情當成了她提升人氣的工具。
她給他補過了一次生日,他感動得掉了眼淚,那是從小到大她第一次見他掉眼淚。他并沒有因為之前自己對他疾言厲色而有絲毫的不滿和埋怨,在當時的金學虞心里,無論她做錯了什么,他都愿意無條件地去包容她。因為他愛她。
可是甚至都沒有等到第二天,僅僅幾個小時之后,他就在微博熱搜上看到了她給他慶生的照片,電話一個接一個。他的工作就是幫她處理這些事情,可是沒想到,這一次,主人公變成了他自己。
回到家之后,童書鴻徑直去到書房里,拉開最下面的柜子,抱出來金學虞給自己裝滿了生日禮物的木頭箱子。
生日禮物外面用包裝紙包著,紙上寫著年齡。她聽他的話,每年只拆一個。26歲那年,他送了她一個珍珠手鏈,他自己用珠子串的,直到現在她還戴在手上。31歲的時候,禮物是一個戒指,就像童書鴻的那件婚紗一樣,也是他早早就去訂制好了的。選擇在31歲這年送給她,是想搶在她結婚之前,能夠給出這一枚戒指。
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會了畫畫這一項技能,每一年,他都給自己畫了一副畫像,27歲的時候皮膚還是光滑細膩的,從今年開始,笑起來的時候臉角居然多了一條魚尾紋。
“該死的金學虞。”她笑著打開今年的畫像,看著他畫的32歲的自己,“你倒是來看看我眼角有沒有魚尾紋啊,王八蛋,老娘保養的好極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啪嗒一下滴在畫像上。旁邊是他瀟灑飄逸的字跡:31歲的童書鴻,開始長皺紋嘍。但是不要怕,那是你成長的痕跡。現在的你,一定更勇敢,更堅強,也更無所畏懼了。
這一年的禮物裝在一個信封里,拆開之后里面有一張銀行卡,里面還有一張便箋,上面寫著一行數字。還有一句話:算是份子錢吧,如果已經嫁人了的話。祝幸福、美滿。
里面是他來廣州之后賺到的所有的錢,分毫不差,一分一毫他都沒有帶走。當時離開之前本想著以童書鴻的名義捐給慈善機構,最終還是決定留給她。
她看著本來裝得滿滿當當,現在一年一年越來越空蕩的箱子,想到他臨走之前那一天,生日祝語也只跟自己講到四十五歲而已。當時她破口大罵他是王八蛋,說她怎么可能才活到四十五歲,啐他壞良心,這樣咒自己。當時,他沒講話。
童書鴻蹲在地上,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里。
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金學虞跟她不是一路人,他渴望自在、寧靜、平淡而無拘無束的生活,而她喜歡大城市的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她早就無數次的設想過他們分開時候的場景。
可是,童書鴻不知道的是,即使是金學虞這種注定適應不了娛樂圈這種爾虞我詐生活的人,他也曾真的很堅定的想要為了她一輩子待下去。
上窮碧落下黃泉,從來都不是她一個人的執念。
所以,自從金學虞走后,她再也沒有過過生日。只是每一年安娜都會給她帶來一個蛋糕,有時她會吃上一兩口,有時只是吹滅蠟燭。她常常會幻想,這每年一個的蛋糕,會不會是金學虞讓安娜送的呢。
如果是別的男人,也許會吧。可她遇上的偏偏是金學虞,那個自律又理智到可怕的男人。他這樣的男人,一旦有了妻女,恐怕跟自己死生不會相見了。有時童書鴻也會替自己可悲,可悲自己愛上的是他,哪怕她想當小三,他都絕不可能給她一丁點機會。
這一天之后,徐邱駱真的如他所說,再也沒有再來叨擾過她,連微信都沒有再發過。跟他再見已經是三個月之后的事情了,在Marie Clarie的慈善晚宴上。他們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同一個桌上,同桌的還有以前合作過的導演和編劇,以及同公司的前后輩。
童書鴻一如既往是宴會上的焦點,她的穿著打扮并不華麗,很清雅的一條淺米色長裙,除了一對珍珠耳墜之外沒有戴多余的配飾,口紅也由她最常駕馭的大紅色變成了豆沙色,整個人格外低調。但氣質和咖位在那兒,她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是鎂光燈閃耀頻率最高的地方。
“邱駱跟書鴻的關系似乎很好。”講話的正是秦玉華,早些年執導了一部宮斗劇,收視率創下了衛視新高,一直到現在寒暑假還有不少電視臺會輪播。而童書鴻正是那部電視劇的女二號,她飾演的是機關算盡最后自食其果的美艷皇貴妃,那時還正是傻白甜女主居多的年代,所以當時她這個角色關注度很高,罵聲很高,喜歡她的人也很多,憑借這部劇,她的曝光量和討論度飆升,為她后來的發展奠定了扎實的基礎。
按理說,這秦玉華算是童書鴻的恩人,童書鴻也確實真心實意地感謝過她,不過后來接觸下來愈發覺得這個人人品不好,并且還有點不良癖好,極為好男色。圈內不少鮮肉都是她捧紅的。傳言她包養的男藝人堪比古時皇帝的后宮三千佳麗,童書鴻不知是真是假,但這種傳聞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童書鴻沒說話,禮貌性的笑了笑,并不想跟她有再深入的對話。
“我可是書鴻姐的粉絲呢。”
“哦?是嗎?所以邱駱當時接拍《翠城》,該不會就是因為書鴻吧?”
徐邱駱沒多想,說:“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秦玉華卻笑了,笑得意味深長:“真是羨慕書鴻啊,總是有那么多好男人為你前仆后繼。”
童書鴻知道她在說誰,于是更加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她皺了皺眉,不開心的情緒表露無遺。她從來都是這樣愛憎分明,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對她來說,愛就是愛恨就是恨。
晚宴結束時時間并不是很晚,但是她很累很倦,她想今晚她應該能睡一個好覺了。
“書鴻。”
她正準備上車,秦玉華就從車上推門下來了,看起來是特意在等她。
“秦導,有事?”
“書鴻,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在記恨我呢?”她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沒有的事,您多想了。”
秦玉華伸手幫她把耳邊的碎發捋到耳后:“其實啊,你是一個很靈透的演員,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是很希望你我有機會再合作的。”
“秦導謬贊了。”
“書鴻,你還是很喜歡他嗎?”
童書鴻迎上她的目光,淡淡道:“您也說了,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早都忘了。”
“哦?是嗎?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您到底想跟我說什么。”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覺得應該向你道個歉。”
“道歉?”
這會兒停車場沒什么人,秦玉華環顧四周,把她拉進了車里:“確切的說,是向你的前經紀人道歉。”
童書鴻握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
這些年,沒有人跟她說過,就連安娜也對當時金學虞是怎么幫她一個十八線小透明爭取到《鸞影鳳棲》試鏡機會的事情只字不提。但是她不是傻子,多少能猜到一些。這也是為什么,她看到秦玉華就心理不適的原因,比起秦玉華,也許她更應該憎恨自己。因為秦玉華的出現,無非是在不斷地提醒她,她當時是怎樣辜負的金學虞,怎樣把這樣一個真心對自己的人傷害得體無完膚。
“秦導,這事我沒興趣聽,先走了。”
“你怕了嗎?”她的聲音陡然提升,“書鴻,你是不是也常常感到后悔呢。其實,連我都替你惋惜,金學虞,那可真是個不錯的男人。當時,我可是相當鐘意他呢。”
當時秦玉華除了導演之外,還是制片之一。其實另一個制片一開始就相中了童書鴻,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好像實力從來都不是決定你能否走紅的最關鍵因素。而是金錢和權利。作為當時空有美貌,卻無權無勢的小透明,你想紅,就得有所犧牲。可是金學虞怎么可能允許自己心愛的女孩去犧牲呢。
“金學虞,是一個很不錯的模特。”秦玉華的笑意愈發深沉,“他的身材棒極了。”
那天晚上應該是金學虞最恥辱的一個晚上吧,在酒店里,在外桌上,被一桌子的圈內名流當成狗一樣逗來逗去。之后,已經醉的滿臉通紅的他接受了秦玉華讓他充當司機的邀請,并且上去“坐了坐”。
“他的畫像現在我還收藏在書房里。”
秦玉華從來不覺得自己好男色是什么丟人的事情,既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翩翩公子,她為什么不能擁有呢?
金學虞并不是她最喜歡的那個類型,因為他不夠年輕,可是她卻不能否認,他足夠有魅力,他英俊,沉穩,有著那些年輕男孩所沒有的獨屬于他這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她淪陷了,她癡迷于他的靈魂,也癡迷于他的□□。她喜歡他沉默寡言,總是隱忍的樣子,她渴望征服他,擁有他。
所以當他□□地站在自己的跟前,充當自己的人體模特時,她心滿意足了。
“在這個圈子里,不計其數的年輕男孩兒渴望爬上我的床。但是金學虞,是最讓我難忘的一個。”
童書鴻感覺自己大腦里的血液回流上竄,全都頂在了一個地方,她捂住嘴,止不住地干嘔。童書鴻不想再在她的車里多逗留一分一秒,顫抖著手打開車門就跑了出去,蹲在地上,嘔出來了一些酸水。
一雙溫暖地大手輕輕拍著自己的背,她抬頭,正是徐邱駱。
他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張濕紙巾,蹲在地上,輕柔地幫她擦著嘴角。
“你覺得很惡心嗎?”秦玉華從車里走下來,走到了她的跟前,輕哼了一聲,對她這種反應顯然非常不屑,“其實,他只不過做了跟你一樣的事罷了。”
“秦導。”徐邱駱站起來,他個子高,秦玉華需要抬頭看他,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想想也知道童書鴻這個反應跟秦玉華有關,“書鴻姐身體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了。您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Alex。”秦玉華對著徐邱駱一臉慈母微笑,這個男孩濃眉大眼,器宇軒昂,正是她喜歡的類型,“最近正在籌拍一部諜戰劇,里面男一號的角色很適合你,有機會的話,很期待能跟你合作。”
徐邱駱笑笑:“我的榮幸,秦導。”
不等徐邱駱跟秦玉華寒暄完,童書鴻就起身走了。她幾乎是沖上了自己的車,然后迅速發動了引擎。
她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多待一秒鐘了。
其實,她討厭秦玉華,只是因為她不想面對曾經的自己罷了。可是秦玉華的出現,一次次地提醒著她,她是那樣的自私,又是那樣的骯臟。
徐邱駱沒有給她打電話,也沒有給她發微信。只是開車到了她家樓下,然后安靜地坐在車里,看著樓上的燈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燈關上時,他會想,童書鴻也許已經洗漱好,睡下了。
燈開開時,他會想,她一定是睡不著,所以又把燈打開了。
他突然很遺憾,自己沒能參與她前三十年的人生,哪怕他不去做明星,只是成為她的助理,或者她的司機。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贊他是開心果,很會逗別人開心。他并不是一定要成為她人生中多么重要的人,可是他是那么真切地想要一個能夠陪伴在她身邊的機會,讓她在孤獨沮喪時不用一個人躲在家里,從天亮等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