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兩個人果然都停止了動作,表情驚訝地看著他。沈時舔了舔嘴唇,然后清了清嗓子,說道:“我也要一份今日特惠。”
“哦,”奚漾愣了一下,然后尷尬地回答道,“好的。”
同樣尷尬的還有錢明澤。照道理講,沈時不是個會冒冒失失在公眾場所丟面子的人,也許是這茶餐廳和他們平時出入的場合有些不同,讓他也稍稍地接了“地氣”。于是他癟癟嘴,把菜單遞還給奚漾,也點了一份今日特惠。
奚漾走后,錢明澤才板起了臉,對沈時小聲說道:“那個,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時白了他一眼,說:“神經病。”
“不,我不是說你有神經病。現代人壓力大,有些心理疾病在正常不過。何況我們上次那個工程,哎……”
說到這個,連一向開朗的錢明澤都有些氣餒了。
沈時神色一動,干脆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來玩起了“水果忍者”,逃避話題。
奚漾端著兩杯咖啡過來,輕輕地放在桌面上,然后甜甜地說道:“您的咖啡。”
沈時還盯著手機屏幕,眼角悄悄一提,用余光瞥了奚漾一眼。奚漾正笑著,大大的眼睛正對著他。沈時手一抖,直接切到了炸彈,游戲結束。
奚漾從圍裙的口袋里抽出一沓子餐巾紙遞給沈時和錢明澤,沈時低頭一看,他的那張紙巾上用餐巾紙寫著一排字:空調的事麻煩你了,還有早上的事情,謝謝:)
沈時疑惑地抬頭,奚漾還甜甜地笑著看著他,用餐盤稍稍遮住錢明澤的方向,用口型說道:“鑰匙。”
沈時輕輕搖頭,小聲說了一句:“不用。”嘴角的笑意卻再也掩藏不住。
那邊的錢明澤正好抬頭,看到眼前的兩人覺得有些異常,于是問道:“怎么了嘛?”
沈時趕快調整了一下坐姿,將交疊的兩條腿交換了一下,說道:“哦,沒有,就問一下有沒有糖,咖啡有點兒苦。”
錢明澤喝了一口咖啡,細細品了一下后說:“你不是一向喝黑的嗎?怎么今天要甜的?”
“要你管。”沈時將翹起的腿放下,直接踩在了錢明澤的腳上。
錢明澤強忍著疼痛,才沒有在公眾場合大聲叫出來。
奚漾用餐盤捂嘴,笑著退了出去。
在等餐的這段時間里,沈時一直都在玩手機游戲,不敢也不好意思抬頭,怕一抬頭就看見奚漾。那樣的話,就會變得盯著看也不是,移開視線也不是。
但錢明澤絲毫沒有這個自覺,仰著頭,視線一直追隨著奚漾的身影。
“喂,我說,你看那個小妞,臉長得好,身材也很正點啊。”
沈時沒有抬頭都知道錢明澤說的是奚漾,于是教育道:“我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看美女的。”
錢明澤絲毫沒有期望得到沈時回應的樣子,繼續自顧自道:“你看那胸,那腰,那屁股……”
沈時并沒有看過去,可是只因為錢明澤的話,腦子里立刻就浮現了奚漾的樣子。明明只遇到過兩次而已,可是記憶卻非常的鮮明。特別是昨晚修空調時那無意的一回頭,她站在低處仰著頭看著他的樣子。讓他想到小貓,很乖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拍一下她的頭。
她蓋著毯子睡在床上,太陽剛出來那會兒透過窗戶射進光線,灑在她的臉上。即使離得有一米多的距離,還是可以看見她的睫毛在下眼瞼留下的陰影。她翻身的時候,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一些,露出白嫩的肩膀,以及敞開著的領口……
大概毯子里有些熱,她的腿也伸了出來,把毯子夾在雙腿之間。她的腿很直也很白,踝關節的骨頭凸起,腳趾圓潤。
想到這里,他無意識舔了一下嘴唇。
結果剛結束幻想,奚漾就端著兩份意面走了過來。
“您的意面。”她笑著放下面和湯,正準備轉身,卻被錢明澤叫住了。
“請問先生還有什么需要嘛?”
“美女,你們家咖啡很好喝啊,是什么地方產的?”
奚漾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迷茫,回答道:“哦,是速溶的。”
這回換錢明澤愣住了,本來想要通過恭維來搭訕的,結果被奚漾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而對面的沈時以及憋笑到快要岔氣。
“那一定是因為是你泡的,才這么好喝。”
“哦,這個不是我泡的,是阿麥師傅。”奚漾轉頭指了一下廚房的傳菜口,阿麥師傅正好探出頭來。
在廚房待久了,臉上總不免會沾上一些油煙,阿麥師傅的臉上現在就是油光滿面的。年逾四十的阿麥師傅其實還算長得年輕,高高大大的個子以及健壯的身材,顯得很有精神氣,
錢明澤覺得自己的撩妹生涯收到了威脅。
“先生還有什么需要嗎?”
錢明澤還在思考剛才自己到底是哪個步驟出了錯,只好回答道:“沒,暫時沒有了,謝謝。”
奚漾走后,沈時對著錢明澤搖了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樣子嘖了兩聲。
“哼,憑我剛才的搭訕,很明顯,妹子已經對我產生了一定的興趣。”
沈時抓起叉子叉了一塊牛肉放進嘴里,享受肉汁在嘴里爆炸的快感,然后說道:“你開心就好啦。”
***
一餐完畢,期間錢明澤招手找了奚漾三次,分別夸贊了意面的軟硬度,菜單的設計,以及程記的地面的干凈程度,可就是沒有問到奚漾的名字或者手機號碼。
奚漾現在是一頭霧水,一聽到“服務員”三個字,就頭皮發麻。
“服務員。”
糟糕,那家伙又招手了。
奚漾耷拉著肩膀走了過去,然后勉強自己揚起了一個微笑,問道:“先生,請問有什么吩咐?”
“買單。”
錢明澤說完,奚漾就松了一口氣。
“請問一起付還是分單?”
“分……”
沈時還沒說完,就立刻被錢明澤搶先道:“一張就好了,我來。”然后給沈時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掏錢包。
沈時挑了一下眉毛,乖乖收起錢包,為這頓白食默默竊喜。
“對了,美女,你幾點下班?”
錢明澤決定嘗試最后一次。
“先生,我們兩點打烊。”
錢明澤看看左手的腕表,現在時間晚上七點不到,在這里坐到兩點打烊,很明顯不現實,即使是漂亮妹子,也沒理由讓他浪費七個小時。
就在他沉默的時候,奚漾趕快收走了桌面上的空盤子,奔回了柜臺開票。
“先生,您的賬單,一共58元。”奚漾把托盤放在錢明澤的面前。
“哦,好的,謝謝。”錢明澤從錢包里取出一張卡,放在托盤上。
結果奚漾沒有拿走托盤,反倒是又把它推到了錢明澤的面前,然后指了指貼在柜臺上的一張紙,說道:“對不起,我們只收現金。”
錢明澤順著奚漾的手指看過去,果然那里貼了一張手寫的大字報:本店只接受現金。
沒辦法,他翻開錢包看看,結果今天出來的急,錢包里沒有現金,零錢湊一湊也不可能湊到58。于是他只好抬頭看了看坐在對面的沈時,露出求助的眼神。
沈時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托盤上。
“下次記得還我。”奚漾去找錢的時候沈時說道。
“好好好,知道她叫什么我就還你。”錢明澤明顯已經覺得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你說的。”
沈時說完,奚漾正好拿著零錢回來。沈時接過錢,不小心就碰到了奚漾的手,抬頭,奚漾笑得草莓味的棉花糖一樣。
“剛才不好意思,”沈時說,“奚漾,這是我朋友錢明澤,他比較喜歡開玩笑。”
奚漾愣了一下,然后又笑開了花,“沒關系,沒關系。沈先生的朋友很有意思。”
錢明澤明顯已經跟不上節奏,來來回回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下巴都要掉到了桌上。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好基友和這家名不見經傳的餐廳小妹已經勾搭上了?
那剛才自己那一系列行為不是蠢極了?
***
“對,你剛才蠢極了。”
在回家的車上,沈時在副駕駛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再說老子把你踹下車!你早就知道她名字了,干嘛不早說?”錢明澤氣呼呼地問道。
“也不算早就知道,昨天才知道的。”
錢明澤左右看側視鏡,重新想了一遍沈時剛剛這句話,然后驚呼:“該不會是,昨天晚上徹夜不歸,就是這個?”
沈時差一點兒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別過頭去,卻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一下頭。
“我勒個去!平時看起來禁欲的不得了,沒想到你好這口啊!你小子不錯啊,真是沒有枉費我這么多年的調教啊。”
沈時無語:“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老實說,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錢明澤轉頭,對著沈時使勁兒地挑動眉毛。
沈時瞬間理解了錢明澤的意思,然后霎時間紅了臉,咳了幾聲,說道:“你想象的那些都沒有發生,我睡的沙發。”沈時老老實實地復述了一下昨晚的情況,當然他刪去了一些他自己幻想的部分。
“你不是吧,妹子叫你去修空調,穿的那么清涼,還問要不要過夜,這么明顯的暗示你都不懂,怪不得三十歲了還單身。”
“嘿,你這話說的,好像你現在不是單身一樣。”
“我和你不一樣,”錢明澤說,“無法談戀愛和不想談戀愛是兩回事。”
沈時癟了癟嘴,卻還是沒有還嘴頂回去,畢竟錢明澤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然他也不會空窗這么久了。
***
半夜一點半,程記里最后一波客人還在用餐,奚漾一副無聊的樣子,打了個哈欠,坐在柜臺邊的椅子上,手撐著臉頰發呆。
阿斌哥正在拖地,不時抬頭瞥著奚漾,不確定她有沒有看到自己。拖來拖去,在奚漾的眼前晃來晃去,最終停下來,手撐著拖把桿子直起腰來,清了清嗓子,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一樣,開口:“奚漾……”
同一時間,程記大門口的風鈴被風吹響,奚漾抬頭看向門口,然后立即跳了起來,大聲說道:“歡迎光臨。”
聲音里的喜悅溢于言表。
門口站著的是沈時,還是那一身運動裝,頭上的鴨舌帽已經摘下來,他正有些尷尬地看著奚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