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記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奚漾有些慌,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她暫時失去了視覺。
“臥槽,嚇死老子了。”廚房里傳來阿麥師傅的大罵聲,接著是金屬的物件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哐當?shù)穆曇?,讓奚漾也嚇了一跳?br />
“阿麥師傅,你沒事兒吧?”奚漾站在原地沒有動,提高聲音詢問道。
廚房距離前面的位置雖然不遠,但是喊話并不能很有效的傳達過去。阿麥師傅沒有回答,這讓奚漾有些慌張,但她還是循著記憶里餐廳布置的樣子挪動了腳步。
可是剛一轉身便直接撞上了旁邊的餐桌,大腿骨和桌子的邊緣狠狠撞擊,奚漾吃痛地叫了一下,聲音不大。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撞上了一個比起桌子和墻壁柔軟許多的物體。
男人站在奚漾的身后,伸手托住了奚漾的手肘。他的手很涼,與這夏天的炎熱截然不同。奚漾現(xiàn)在身上冒著汗,接觸到那男人的手便渾身過電一般顫抖了一下。
“不好意思?!鞭裳鷦傉f完,便聽見了火石摩擦的聲音,那男人從口袋里拿出打火機點了起來。
微弱的火光照耀,奚漾的目光從火光上移開后便對上那人的臉。
她這時才看清那人的臉,素白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倒是有了幾絲血色。他的五官還算立體,在從下往上的光線投射下,制造出明顯的陰影。
她不自覺去看他的眼睛,又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
“你沒事兒吧?”男人的聲音響起。
奚漾猛然彈開,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肘,說道:“沒事兒沒事兒。不好意思,店里好像停電了?!?br />
打火機的火忽然滅了,那男人又重新按下。
奚漾忽然想起柜臺的抽屜里放著蠟燭,于是對男人說道:“我去點蠟燭,您在這里等一下,小心不要撞到了”說完剛轉身,便又撞了一下。她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站起來,可是看不清路,只能貓著腰,摸索著一張張卡座沙發(fā)的邊緣挪過去。
男人跟在她后面,舉著打火機當做光源。
在奚漾點好十根蠟燭放在柜臺和幾張桌子上后,后廚的阿麥師傅也舉著一根超級粗的白色蠟燭走了出來。
阿麥師傅揉著額頭,好像是剛剛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撞到了腦袋。“你沒事兒吧?”阿麥師傅問她。
“我沒事兒,可是怎么就突然斷電了?”
“可能是跳閘了,也許是保險絲燒掉了,你知道,老房子。”阿麥師傅抬了一下眉毛,在額頭上擠出抬頭紋。
“那可怎么辦?阿麥師傅會修嗎?”
“阿麥師傅做飯好吃,修理電器可不在工作范疇內?!卑Ⅺ湈煾祿u了搖頭,但還是拒絕承認他對電器修理一竅不通這件事。
“也許我可以幫上忙?!鞭裳砗蟮哪腥撕鋈婚_口,奚漾看回去,居然覺得那男人低下的頭是在害羞。
***
程記廚房最里側,儲藏室隔壁的小屋子里,奚漾正舉著放蠟燭的托盤,而那男客人正在對著電箱鉆研。
蠟燭燃燒蠟油順著蠟燭的身體滑下來,在盤底凝固。
男人眼神無比專注地看著面前在奚漾眼里跟電視劇里的炸彈差不多的復雜儀器。他的額頭滲出了汗水,奚漾從圍裙的口袋里抽出一張餐巾紙,伸手去擦。男人明顯被他的動作嚇了一下,下意識躲避卻不小型撞到了奚漾拿著托盤的手,滾熱的蠟油從燭心滴下,落在男人捋起袖子后露出的手臂上。
“噢,對不起!”
男人沒空理會胳膊上的疼痛,他的手里還捏著兩根電線,對接,擰一下。
“好了?!彼f。
然后推開電閘,室內立刻重新恢復明亮。
奚漾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適應了眼前的明亮,立刻去看男人的胳膊。
“對不起,你的胳膊?!鞭裳眉埥砣ゲ?,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那男人。
紙巾粗糙地摩擦著男人的手臂,男人吃痛地“嘶”了一聲,然后抓住奚漾的手,讓她別繼續(xù)擦了。
奚漾不是沒被人抓過手,但是這雙手不同,微涼的觸感,沒有多余粘滯的動作,讓她覺得自己反倒才是去吃豆腐的變態(tài)。
而事實也是如此。
男人抬頭看奚漾,剛對上她的眼睛就被嚇得立刻松了手,又連著后退了幾步。
“電容器老了,叫你們老板換一個就好了?!?br />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們今晚都要在黑暗中度過了。”奚漾笑著對他說,伸出手,友好地討要握手。男人搓了搓手,手上沾了灰塵,讓他覺得有些不便??墒寝裳鷪?zhí)意伸手,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握了上去。
奚漾倒沒有半分嫌棄他手不干凈的想法,表情像是在反復確認那個觸感。
“我叫奚漾,小溪的溪去掉三點水,蕩漾的漾。”
男人愣了一下,倒是很少有人說自己“蕩漾”的,特別是女孩子。
“對,春心蕩漾的漾?!鞭裳a充道。
沈時也不確定奚漾是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看著她的眼睛就不自覺地跟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沈時,三點水的沈,時間的時?!?br />
話音剛落,奚漾嘴邊的笑意更濃了些。
回到前廳,沈時剛從洗手間出來,發(fā)現(xiàn)他桌上冷透了的咖喱飯已經被奚漾拿走,而后廚剛剛受到了驚嚇卻完全沒有人關心的阿麥師傅重新起了灶,又做了一份熱騰騰的咖喱飯給這位幫了大忙的客人。
然而沈時心里其實在想,這大夏天的,飯冷了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奚漾把重新做的咖喱飯端上來的時候,還附帶了一杯冰奶茶,沈時疑惑地看著她,奚漾才道:“請你的,多謝你的幫忙以及……”她一邊說,一邊把餐盤放在桌上,又從身后拿出一包冰塊,用毛巾包裹住,伸手拉住沈時的左手,將他的衛(wèi)衣袖子向上卷了卷,最終把那包冰塊放在了剛剛被她的蠟燭燙傷的地方?!皩Σ黄稹!彼a充道。
“哦,沒有關系……”沈時想他的臉大概是紅了,現(xiàn)在沒了鴨舌帽的遮擋,身上外套的帽子也放了下來,整張臉都暴露在外面??删褪遣恢罏槭裁?,眼睛離不開面前的少女。
店里沒有其他的客人,所以奚漾“理所應當”地繼續(xù)坐在沈時的對面。
“你不介意我坐在這里吧?”
“不會,不會?!鄙驎r右手伸過去拿筷子,可是左手被奚漾壓住了活動不便。奚漾看了一眼,便伸手從筷子筒里抽出一雙筷子,遞給沈時。
“謝謝?!?br />
“不用?!?br />
奚漾的臉上掛著笑,讓沈時有點兒……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下筷子。
“你經常修理這些東西?”
“嗯?”
“電器什么的。”
“嗯。”
“你是做什么的?讓我猜猜,裝修?”
“差不多?!鄙驎r喝了一口奶茶,又甜又冰,讓他忍不住揚起嘴角。
“欸?那你會修空調嗎?”
“會?!?br />
“欸——”
奚漾拖著長音,沒有繼續(xù)說話,沈時扒了一口飯送進嘴里,接著抬頭看去。奚漾正撐著臉看他,臉上帶著笑。
沈時猛然吞了一口飯,差一點兒被噎到。
***
奚漾的房間里很是悶熱,只有電扇沒有空調的夜晚有些難熬,奚漾每天睡覺起床后都得沖涼才能保持涼爽。
沈時一進屋就很沒有紳士風度地借用了一下洗手間。
他洗完手抬頭看著鏡子,突然對著鏡子咧起嘴來。看了看自己的牙齒,又接了一口水漱了下。
“怎么晚餐吃了咖喱呢……”說完,又輕微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太過于荒謬。
他怎么想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怎么搞的,居然在凌晨的時間跑到一個女孩子家里面,居然還是正兒八經地要修空調。
更讓人搞不懂的是,奚漾一個小姑娘,怎么在半夜邀請一個陌生男人到家里面,還只是為了修空調。
“咚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他轉身開門,奚漾正站在門口,他猛然剎車,還差一點就能撞個滿懷。
“我們家沒有梯子,用椅子可以嗎?”奚漾指了指墻角的掛式空調下地那張看起來有些危險的老舊椅子。
沈時打量了一圈,這是她家里唯一的一張椅子。
“嗯,沒問題?!彼f。
修空調這件事情其實不難,雖然他也不是什么專業(yè)的修理工,但是以前也干過差不多的事情。
只是這氣溫有些高,他穿著帶帽衫在室外還好,在這悶熱的室內就有些熱了。
尤其是……
“你熱嗎?要不要把外套脫掉?”奚漾忽然發(fā)問。
“誒?”
他低頭擦了一下汗,正正好看到站在下面好心幫他扶凳子的奚漾。
奚漾身上穿的清涼,被汗水浸濕的地方有些透。尤其是從他的角度看下去,她的事業(yè)線盡收眼底。
他吞了一口口水:“不,不熱?!比缓筅s快移開視線,繼續(xù)修空調。
他把空調的濾網重新裝上去后,總算是大功告成。
“修好了?”
“修好了?!彼D頭,準備下來。
奚漾站在一邊,歪著腦袋一臉天真可愛地望著他,說道:“你要不要留下來過夜?”
“誒?”
沈時愣了一下,一腳踏空,然后連人帶椅子一起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