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雙臂環(huán)抱著沈照精壯的腰,臉靠在他的后背,感受著男人炙熱緊繃的肌肉。</br> 她輕輕閉上眼睛,一動不動。</br> 兩人誰也沒說話,火苗兀自燃燒著,在寂靜的空氣里發(fā)出淺淺的滋滋聲,鍋里的牛肉燉著,發(fā)出咕嚕咕嚕的沸騰聲。</br> 兩個人各自沉默,心跳卻都不受控制的飛快。</br> 不知過了多久,周黎只聽男人忽然發(fā)出一聲輕哂。</br> 他不疾不徐地開口:“能把條件狀語去掉不?”</br> 周黎輕輕眨了下眼睛,下意識回想她什么條件狀語。</br> ——一個人對你不好,我就加倍對你好;兩個人對你不好,我就三倍對你好;要是全世界都對你不好,我就對你好一輩子。</br> 沈照笑道:“全世界都對我不好,你才對我好一輩子啊?那這可真有點難。”</br> “……”</br> “你看,我這樣的,總有人會喜歡,萬一人家非要來對我好,這我也攔不住不是?”</br> “……”</br> “要不,你把條件狀語去掉,直接對我好一輩子?”</br> “……”</br> 男人的嗓音慢條斯理,帶著點調(diào)笑意味,聽起來可以說是相當?shù)恕?lt;/br> 當然前提是,得忽略掉空氣里飄散開來的奇怪的味道。</br> 周黎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沈照。”</br> 沈照:“嗯?”</br> 男人的尾音微微勾著,像是帶著個鉤子,撩起無邊風(fēng)月。</br> 周黎頓了頓,提醒他:“你看看,水是不是燒干了?”</br> “……”</br> “我聞到了燒焦的味道。”</br> “……”</br> “你那牛肉應(yīng)該是燉糊了。”</br> “……”</br> 感覺到男人的身體微僵,周黎從他身后探出個腦袋,視線順著他握勺子的手,慢慢往下,落到冒著焦煙的鍋里。</br> 原本燉得好好的咖喱牛肉已經(jīng)成了一鍋糊肉。</br> 吃是不能吃了。</br> 但是周黎比吃到肉了還開心,唇角翹得老高。</br> 男人關(guān)掉燃氣,一轉(zhuǎn)頭,就對上周黎笑得彎彎的眉眼。</br> 他微挑了下眉。</br> 周黎也沒收斂,對著他的視線,笑得愈發(fā)肆無忌憚。</br> 他忽地輕笑了一聲,緩緩轉(zhuǎn)身。</br> 周黎自然地松開了手。</br> 沈照隨即抬臂抱住她,他也沒理會那一鍋燒焦的東西,身體微微斜靠著流理臺,雙臂環(huán)著周黎的細腰,兩人就這么面對著面。</br> 他垂眸盯著她:“這么開心啊?”</br> 周黎沒否認:“啊,是挺開心的。”</br> 沈照:“開心什么?”</br> 周黎手指輕輕戳著他的胸口,嘟囔道:“撩得這么順手,還以為你很穩(wěn)呢。”</br> 她抬眸瞅了他一眼,抿著唇笑:“沒想到……也這么慌啊。”</br> 肉都燒糊了。</br> 還是站在灶前,眼睜睜看著它糊掉的。</br> 周黎覺得這事兒夠她笑一輩子了。</br> 沈照盯著她,沒吱聲。</br> 半晌,意味不明輕笑了一聲。他瞧著周黎,不疾不徐開口:“黎黎,和你商量個事兒。”</br> 周黎看著他,心里忽然有不大妙的預(yù)感。</br> 過了會兒,她略顯警惕地問:“什么?”</br> 廚房冷白的燈光落在沈照沉黑的眸子里,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光流動:“下次再和我表白,盡量避開廚房。”</br> “……”</br> “成不?”</br> “……”</br> ……</br> 因為這小插曲,兩人快到11點才吃上晚飯。</br> 周黎見他又要洗鍋又要在手機上下訂單,將食材重買一遍,本想出去吃,剛開口提議,就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拒絕了。</br> 她微驚,怔怔看著他。</br>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子里猛地竄過一個念頭——沈照好像從來就沒有拒絕過她。</br>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br> 男人盯著她,似笑非笑:“別出去了,萬一你在外面跟我表白,那比在廚房更不方便我發(fā)揮。”</br> 周黎:“……”</br> 行吧。</br> 不愧是你。</br> 沈照第一次做菜,味道絲毫不差,色香味樣樣俱全,和視頻上的成品比起來毫不遜色,再配上年份極好的紅酒,這一餐仿佛出自高級餐廳的大廚之手。</br> 周黎嚴重懷疑他滿級大佬假裝新手,忍不住問:“以前真沒做過?小時候呢?”</br> 沈照盯著她,眸色晦暗不明。</br> 過了幾秒,他無聲輕哂:“除了你,誰還配吃這么好的東西?”</br> “……”</br> 雖然聽起來很甜,但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太對。</br> 周黎:“你也可以做給自己吃啊。”</br> 他笑了一聲:“我也不配。”</br> “……”</br> 話鋒一轉(zhuǎn),他又道:“但跟你在一塊兒的我就配了。”</br> “……”</br> 我不配。</br> 但跟你在一塊兒的我就配了。</br> 真——</br> 鬼扯上癮了!</br> 周黎懶得陪他一起鬼扯了,站起身來,主動收拾碗筷。</br> 沈照坐在椅子里沒動,側(cè)頭盯著她看,笑問:“要給你看個視頻不?”</br> “……”</br> 周黎抿了抿唇:“不用了,我在家也常洗碗,我會洗。”</br> 沈照眸色黯了黯,沉默下去。</br> 過了一會兒,周黎把碗疊在一起,正要端去廚房,手腕忽地一緊。</br> 她一頓,轉(zhuǎn)頭看向沈照。</br> 沈照漆黑的眸子靜靜看著她,手上微微一用力,將她拉了過去。</br> 她一失神,人已跌坐在他腿上。</br> 他的手臂順勢環(huán)過她的腰肢,頭微微低下,分分寸寸的距離里直直看著她。</br> 四目相對,他的眸色更加幽深,黑得仿佛看不到盡頭。又像是有意蠱惑似的,他就這么直勾勾看著她,也沒說話。</br> 周黎心跳再次不由自主加快,緊張地眨了下眼睛。</br> 他開口,嗓音又低又啞:“親我一下。”</br> 周黎盯著他,手心無措地捏緊,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該不該親。</br> 又聽他繼續(xù)道:“我?guī)湍阆础!?lt;/br> “……”</br> ——親我一下,我?guī)湍阆础?lt;/br> 周黎看著他的眼睛,下一秒,她毫不猶豫湊上前去,嘴唇輕輕碰上他的。</br> 一觸即離。</br> “好了。”</br> “……”</br> “去洗吧。”</br> “……”</br> 周黎說著,就要從他腿上下來。</br> 腰卻被一條有力的手臂桎梏住,與此同時,她只覺下巴微微一緊,男人的手指輕輕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zhuǎn)向他。</br> 眼前陰影隨即落下,清冽的氣息竄入,她的唇舌已被他放肆地霸占。</br> 在她的唇上稍一游走,就撬開了她的齒關(guān)。</br> 周黎心尖兒霎時滑過甜甜的感覺,主動抬起兩條手臂勾著他的脖子。</br> 擁吻纏綿。</br> 周黎像是被抽去了骨頭,腦子里也一片空白。連沈照何時將她抱起,兩人從椅子上親到了沙發(fā)上都沒發(fā)覺,直到耳邊傳來煙花炸開的聲音。</br> 她甚至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直到接連的煙花聲在耳邊響起,她輕輕睜開眼睛。</br> 沈照也放開了她。</br> 頭卻還親昵地抵著她,呼吸粗重而急促。</br> 她躺在沙發(fā)上,視線對著落地窗的方向。她的余光能看到男人的身后,有一簇簇?zé)熁ǖ墓饬粒魂囮囷w上天,帶起五光十色的絢爛。</br> 落進屋子里,仿佛就是落在他的身后,照得他更加璀璨奪目。</br>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移不開眼。</br> 他也凝著她。</br> 兩人呼吸交纏,誰都沒有出聲。</br> 漸漸的,周黎才反應(yīng)過來。</br> 放煙花了,那是已經(jīng)12點了。</br> 12點一過,就是新的一年。</br> 那他們這個吻,親得還挺有意義。</br> 有人數(shù)錢過一年。</br> 他們親吻過一年。</br> 這樣想著,周黎心里又甜了,她的唇角忍不住翹了起來。</br> 沈照直直盯著她,見她肌膚勝雪,兩頰微紅,眼中波光流轉(zhuǎn),他舍不得移開眼。</br> 直到見她忽然笑了,他忍不住,低頭,又輕輕親了親她的唇角。</br> 周黎的兩條手臂依舊勾著他,他也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兩人就這么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br> 窗外一陣陣傳來煙花炸開的聲音。</br> 他啞聲問:“我去關(guān)燈,好不好?”</br> 周黎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氤氳著水汽。</br> 他笑道:“給你看煙花。”</br> 他又輕輕碰了碰她的嘴唇:“現(xiàn)在太亮了,不方便。”</br> “……”</br> “好不?”</br> “……”</br> 周黎沉默了片刻,瞅著他,慢吞吞問:“說好的親你一下,你去洗碗呢?”</br> 這都親多久了,他怎么還在親?</br> 他一怔,兩秒后,他低低笑出了聲。</br> 胸腔的震動通過緊貼的身體傳到她那里,極為親密的感覺。</br> “黎黎,你聽話怎么總聽不到重點?”</br> 周黎抬眸看著他。</br> 沈照笑了笑,問:“我說,'親我一下,我?guī)湍阆?,對不?”</br> 周黎總覺得有詐,不過事實確實是這樣,她輕輕點了下頭:“嗯。”</br> 沈照凝著她,手指緩緩撫過她的臉頰,動作溫存又纏綿:“就八個字,還不知道重點是什么嗎?”</br> 周黎:“……”</br> 為什么聽起來滿滿的歧視?</br> 周黎抿了抿唇,不情不愿道:“親我一下。”</br> 沈照:“再想。”</br> 周黎很震驚,竟然不是這句?</br> 她看著他,不敢置信地問:“總不會是……‘我?guī)湍阆础桑俊?lt;/br> 男人低笑一聲:“你覺得可能嗎?”</br> 周黎:“……”</br> 也是。</br> 如果真是這句,他還能在這兒耍流氓?</br> 但這樣就沒答案了。</br> ——親我一下,我?guī)湍阆础?lt;/br> 總共就兩句話,那既不是親我一下,也不是我?guī)湍阆础?lt;/br> 這題就沒有答案嘛。</br> 周黎沒耐心了,抬手推拒著他的胸膛,想讓他起來。</br> 手卻被他緊緊握住。</br> 他一動不動,直直看著她的眼睛,近乎誘哄地,低聲道:“再猜。”</br> 周黎:“……”</br> 耍流氓還有理了。</br> “不猜。”毫不留情拒絕。</br> 沈照立刻道:“那我告訴你。”</br> 周黎:“……”</br> 可以說是毫無風(fēng)骨了。</br> “重點是——”</br> 他的唇角微微彎著,鳳眸里流光璀璨,眼尾的朱砂痣看起來妖孽至極。</br> 他緩緩湊到她的耳邊,一字一字道:“親。”</br> 他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耳根,燙得周黎的身子輕輕一顫。</br> “不是'親我一下',不是'一下',誰親誰也不重要,”他笑著,以氣音繼續(xù)道,“只有‘親’,才是重點。”</br> 周黎:“……”</br> 真,不愧是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