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目光似不經意掃過周黎身后,兩名高大的男人停下腳步，在原地遲疑了一會兒，轉身離開。</br> 周黎感覺到身后那種莫名的壓迫感散去,心里松了口氣。</br> 不過她沒理會沈曦，仿佛就沒看到他，腳步一轉,徑直往另一邊走去。</br> 沈曦顯然被她這過河拆橋的反應驚住了，跟在她身后喊：“周黎？”</br> “周老師！”</br> 周黎只當沒聽見，走回蔬果區。</br> 遠遠看到沈照還在排隊，一手拿著電話接聽，目光落在遠處,漆黑的眉目看起來冷泠泠的。</br> 她加快腳步往他走去。</br> 身后卻陡然傳來一聲高喊：“弟妹！”</br> 周黎腳步下意識一僵,與此同時,方圓三米的人群紛紛往她投來目光。</br> 包括沈照。</br> 他一手拿著電話,循聲看來,正正對上周黎的視線。</br> 沈曦趁機趕緊追上周黎,唯恐天下不亂，又笑著喊了一聲：“弟妹，你看你,喊你名字你還不答應我。”</br> 周黎：“……”</br> 她看著沈照,只見男人眼底的清冷剎那間消散,盯著她，若有所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樣子很是耐人尋味。</br> 周黎一言難盡地轉開頭。</br> 正對上跟來的沈曦。</br> 沈曦笑嘻嘻問：“弟妹買菜呢？”</br> 周黎：“……”</br> 此時，長隊終于排到了沈照,沈照轉頭遞東西,沈曦笑著壓低聲對周黎說：“我爸昨晚跟我說,他問你借了點兒錢，讓我今天過來還你。”</br> 周黎：”……“</br> 沈蘊果然聽見了！</br> 她好慘。</br> 沈曦笑著問周黎：“要不，我跟你們回去坐坐，順便還你錢？”</br> 周黎抿了抿唇，半晌，慢吞吞道：“不必了，我這人施恩從不望回報。”</br> 沈曦：“……”</br> 此時，沈照拎著稱完重的幾包蔬菜回來，走到周黎面前，問：“剛說想買什么肉來著？”</br> 周黎：“牛肉，咖喱牛肉。”</br> 沈照點了下頭，一手拎著菜，一手牽過她的手往肉禽區走去。</br> 沈曦自來熟地跟上，走在沈照身邊，笑著問：“要做飯呢？你們會做嗎？不會我可以幫忙。”</br> 沈照轉頭掃了他一眼：“你會做？”</br> 沈曦笑瞇瞇說：“我可以看視頻學。”</br> 沈照嗤笑了一聲：“能學會？”</br> 沈曦想反駁說“你都能學會，我怎么就學不會”，嘴巴張開，忽然想起這個人是沈照。</br> 那確實不敢比。</br> 舌尖一轉，沈曦指著周黎：“她都能學會，我怎么就學不會？”</br> 忽然躺槍的周黎：“……”</br> 她做錯了什么。</br> 沈照掃了沈曦一眼，淡道：“你能和她比？”</br> 沈曦一聽這話，勝負欲霎時上來了，心想，勞資不能和你比也就算了，連你老婆都比不上？</br> 他撩了撩袖子，睇著沈照：“比就比，咖喱牛肉是吧？”</br> 沈照卻笑了一聲：“誰耐煩跟你比這個？”</br> 沈曦：“那比什么？”</br> 沈照沒吱聲，轉頭若有所思看著周黎，唇角勾著，說不出的意味深長。</br> 周黎被他看得臉微微有些熱，輕輕垂下眸。</br> 沈照盯著她的側臉，拖著尾音，一字一字：“招我喜歡。”</br> 沈曦：“……”</br> 臥槽！當他死的嗎！</br> 話雖如此，沈曦最后還是死皮賴臉跟著兩人回到了傾城里，自告奮勇要一起看視頻學習。</br> 三人一起看的視頻，最后沈照一人成了擔當。</br> 周黎和沈曦兩個廢柴得如出一轍，捉襟見肘，做了上步忘了下步，不停重播視頻，手忙腳亂。</br> 只有沈照噠噠噠噠有條不紊，不疾不徐。</br> 周黎和沈曦兩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約而同生起一種自己智商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感覺。</br> 沈照讓周黎去客廳看電視，沈曦立刻自告奮勇幫忙開電視。</br> 沈照淡道：“不用你幫，人工智能，比你有用。”</br> 沈曦：“……”</br> 沈照：“你就幫我洗個菜。”</br> 沈曦：“……”</br> 沈照：“會吧？”</br> 沈曦：“……”</br> 沈照：“不會你就再看個視頻。”</br> 沈曦：“……”</br> 周黎萬分同情地看了沈曦一眼，趕緊離開廚房，獨善其身。</br> 一會兒，客廳里傳來電視機的聲音。</br> 沈照這才掃了旁邊的沈曦一眼：“找我什么事？”</br> 沈曦沉默了片刻：“我剛看到周女士的保鏢跟著周黎。”</br> 沈照腌制牛肉的手一頓，眼底極快掠過一道極冷的光。</br> 沈曦看了看他，斟酌地問：“你要離開B城這事兒，是不是沒和她說好啊？”</br> “我看你這邊在接電話，那邊她兩個保鏢都出動了，”沈曦“嘖”了一聲，“這聲東擊西的，還挺有戰術謀略。”</br> 沈照沒說話，廚房里陷入安靜，只剩下細細的水流聲，緩緩滴在洗菜盆里。</br> 沈曦想了想，說：“你說你倆郎情妾意兩情相悅的，在一塊兒本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你這……隱患太大，搞不好這事兒就黃了。周女士就是你最大的不確定因素。”</br> 沈曦順便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你總這么強勢也不行，威逼利誘，你除了威逼，偶爾也可以試試利誘下。比如你回去問問周女士，看看她最近想要什么？你再成全她一回？”</br> “再成全她一回？”沈照譏誚地笑了一聲。</br> 他的目光掃過客廳里，神情晦暗不明：“那我這輩子就徹底沒指望了。”</br> 沈曦沉默。</br> 良久，他沉重地拍了拍沈照的肩：“那你就仔細點兒，千萬別讓她見到周黎。”</br> ……</br> 周黎坐在客廳里，意興闌珊地切換著頻道，心里是有些不樂意的。</br> 這大好時光，誰樂意一個人在這里看什么電視哦……</br> 可是廚房里杵著個沈曦。</br>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興致缺缺地摁著遙控。</br> 沒一會兒，沈曦從廚房出來。</br> 周黎自從昨晚過后就覺得沈曦這人不大ok，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沒再吱聲。</br> 沈曦自來熟地掃視著客廳，在發現兩個臥室都有人住的痕跡時，發出驚嘆的“嘖”的一聲。</br> 周黎忍不住看向他。</br> 沈曦一臉震驚：“沈照沒跟你睡？”</br> 周黎：“……”</br> 說完反應過來這話有點不大對，沈曦又重問了一遍：“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倆至今還是分房睡？”</br> 周黎：“……”</br> 這有區別么？</br> 沈照一臉的不可思議，看了看廚房里切菜的男人，又看了看周黎，對上周黎的視線，他撓了撓頭：“我不是干涉你們的私事，我就……”</br> 他只覺嘆為觀止：“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忍下來的？”</br> 苦戀多年的姑娘就在自己家里，日日夜夜在自己眼皮下晃著，嬌滴滴的，活色生香——這都能忍？！</br> 沈曦震驚了許久，忽然坐到沙發上，欲言又止地看著周黎。</br> 周黎知道他有話要說，對視著她。</br> 沈曦醞釀了好一會兒，開口卻不著四六。</br> “還記得雨萱不？”</br> “……”</br> 沈曦搓了搓手：“雨萱的媽媽把她帶去美國了，就月初的時候，忽然出現，把孩子帶走了，當然這事兒也怪我。”</br> 周黎目光微動。</br> 沈雨萱忽然就消失了，她心里確實還怪放心不下的，卻也不好主動開口打聽別人的私事。</br> 此時難得沈曦主動開口，她靜靜等著他說下去。</br> 沈曦卻忽然話鋒一轉：“當然這不是重點。”</br> “……”</br> “重點是，你看，作為一個男人，想要有一個雨萱其實很容易。”</br> “……”</br> “難的是，怎么獨自一人熬過這么多年清寡寂寞的歲月，即使最后終于守得云開，也依舊小心翼翼，患得患失。”</br> 周黎睫毛微顫。</br> 她抬眸，輕輕看著沈曦。</br> 沈曦看了眼廚房，對周黎笑了笑：“對他好點兒，別傷害他。”</br> 沈曦說著，站起身來，順手拿過一旁落地衣架上的外套穿上。</br> 看起來是準備走了。</br> 周黎跟著站起來，怔怔看著他。</br> 沈曦：“我先走了。”</br> 他這忽然離開還挺突然的，周黎順嘴道：“要不吃完飯再走？”</br> 沈曦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反問：“真想我吃了飯再走？”</br> 周黎：“……”</br> 不。</br> 沈曦去廚房和沈照打了聲招呼，沈照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br> 態度仿佛在對待下屬。</br> 沈曦也不介懷，走到玄關處，忽然想起什么，轉頭對周黎道：“對了，我爸讓我轉告你，說你可能對他有點誤會。”</br> 周黎：“……”</br> 好尷尬。</br> 為什么這么尷尬的事還要一再提起？</br> 沈曦頓了頓，沉吟道：“不過我覺得，即使有誤會，誤會應該也不大。”</br> “……”</br> “他確實，”沈曦看著周黎，輕道，“從小就不喜歡沈照。”</br> ……</br> 沈曦離開后，周黎輕輕走進廚房。</br> 燃氣灶開著一簇不大不小的火苗，慢慢熬著鍋里的牛肉。</br> 男人站在灶前，手里拿著勺子輕輕攪拌。</br> 鍋里的水沸騰著，冒著小小的泡泡，空氣里飄散著牛肉和咖喱的香味。</br> 見到她進來，沈照抬眼，黑亮的眼底含著綿長笑意：“還想吃什么？”</br> 周黎沒應他，走到他身后，抬臂環過他的腰，臉輕輕蹭上他的后背。</br> 她低道：“你想吃什么我就想吃什么。”</br> 腰上和背上溫軟的觸覺讓男人的身體微微一震。</br> 他就這樣任周黎抱著。</br> 過了一會兒，溫溫軟軟的嗓音自身后傳來：“問你個問題。”</br> 他低低應了一聲：“嗯。”</br> 周黎眨了下眼睛，輕道：“沈曦對你好不？”</br> 男人一怔，過了片刻，他唇角微彎：“還行。”</br> 周黎聞言，輕輕點了下頭，隨著點頭的動作，臉頰親昵地摩挲著他的后背：“那他下次再喊我，我就搭理他一下。”</br> 沈照失笑：“那今天怎么不搭理他？”</br> 周黎“唔”了一聲：“今天就，忽然看他這個人不大順眼。”</br> 她頓了頓，又說：“不過從明天開始，我也可以看他稍微有一丟丟順眼。”</br> “你這是，”他微微側頭，幅度不大，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腦袋，他笑問，“愛屋及烏？”</br> 周黎沒否認：“對，愛屋及烏。”</br> 男人笑了。</br> 伴隨著低低的笑聲溢出，周黎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震動。</br> 那種感覺很奇妙，她就這樣貼著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和情緒最細微的變化。</br> 于是，像是被蠱惑似的，她更加收緊了抱著他腰的雙臂。</br> 只聽他不疾不徐笑問：“那如果有人對我不好，你豈不是要替我報仇？”</br> 周黎輕輕搖了下頭：“那倒也不會。”</br> 沈照：“嗯？”</br> 周黎：“我只會加倍對你好。”</br> 她的臉靠在他的背上，輕道：“沈照，一個人對你不好，我就加倍對你好；兩個人對你不好，我就三倍對你好；要是全世界都對你不好，我就對你好一輩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