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淺淺的唇瓣觸碰截然不同,他的親吻深重而激烈，一旦由他主導，空氣里的溫度剎那間攀升,與此同時，又催化出別的什么東西，在空氣里肆無忌憚地發(fā)酵糾纏著。</br> 周黎坐在他的腿上,抱著他，微微仰著頭，雙眸緊閉。</br> 耳邊仿佛有火星噼里啪啦地燒著，燒得她無所適從。</br> 廚房里的水快要燒開了，空氣里彌漫著白色的霧氣,從燒水壺口冒出來,帶著滾燙的熱度和潮意,急促而激烈地向上蒸騰著,伴隨著壺中的水沸騰翻滾時發(fā)出的咕嚕咕嚕的聲音。</br> 愈近沸騰,愈加難耐躁動的聲音,從廚房一路傳到客廳。</br> 愈來愈大，愈來愈激烈。</br> 這樣的躁動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終于在某一個時刻,燒水壺傳來“嗒”的一聲。</br> 水開了。</br> 那沸騰的聲音仿佛在剎那間靜了三分。</br> 與此同時,男人的手微微一頓,似有剎那的僵硬，和隨之而來的理智收斂。</br> 下一秒,像是火上澆油似的，周黎感覺到他的親吻變本加厲,動作更加放肆。</br> 周黎只覺臉瞬間更燙了,雙眸閉得更加的緊。</br> 然而,這樣的激烈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秒，就像是雨過天晴以前，最后最激烈的那一場陣雨。</br> 之后，雨勢漸收。</br> 男人開始歸于克制，親吻漸漸收斂，嘴唇卻還戀戀不舍的一下下親著她的唇。</br> 大掌緩緩回到她的腰際。</br>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白做了，周黎輕輕睜開眼睛，睫毛顫著，不知是害羞更多還是不解更多。</br> 男人的鼻尖抵著她的，呼吸炙熱，雙眸晦暗得一塌糊涂。</br> 他直直盯著她：“我的道德感不高，你只有兩次機會。”</br> 周黎看著他，目光迷離又茫然。</br> 男人以氣息道：“現在已經全用完了。”</br> 周黎怔住：“哈？”</br> 一出聲，才驚覺嗓子又干又啞，還帶著一絲絲莫名的嬌媚。</br> 他忍不住又湊過去親了下她的嘴唇，再出聲，帶了些咬牙切齒的警告：“我只放過你兩次，再有一次……”</br> 他用力親了親她，同時雙臂驟然收緊，抱著她的腰肢更往自己懷里按。</br> 他直勾勾看著她，一字字道：“我聽他的。”</br> 周黎剎那間懂了，臉瞬間爆紅。</br> 怎，怎么能有人！這么不要臉！</br> 她下意識抬手推拒著他的胸膛，想從他的腿上下來。</br> 他卻分毫不讓，雙臂緊箍著她的腰肢。</br> 他直直看著她，眼底一片幽深，又重復了一遍：“再有一次，我就聽他的。”</br> ……</br> 周黎可以說是狼狽逃回房間的。</br> 然而身體逃了，思緒卻根本無法抽身。</br> 她躲回床上，撩起被子捂住臉，心跳卻更加不受控制，臉頰滾燙，身體的感覺愈加清晰。</br> 耳邊不斷回響著男人在她耳邊喑啞的暗示……</br> 啊啊啊！</br> 周黎覺得自己要瘋了！</br> 他要做就做，殺人不過頭點地，偏這么一點點地撩撥著她，好玩嗎？</br> 好！玩！嗎！</br> 周黎猛地掀開被子，爬下床，氣勢洶洶地拉開房門。</br> 連怎么說她都想好了。</br> 一會兒看到他，她準備淡定地抬著下巴，跟他商量：“你看，你現在能給我演示下你打算怎么聽他的不？”</br> 結果一拉開房門，浴室里清晰的水聲傳傳入耳中……</br> 周黎瞬間覺得腳有點重，走不太動，手猶猶疑疑地，還輕輕捏著房門。</br> 眼睛卻偏偏靈活得很，甚至不等她的大腦發(fā)出指令，就極其自覺地循聲看去。</br> 他這里浴室的門是磨砂的，人在里面開著燈，會在磨砂的門上映出里面的人身體的輪廓。</br> 而且大概能想到他在做什么……</br> 周黎的臉頰滾燙。</br> 她猛地轉開目光，看到別處，呼吸卻無法克制的急促。</br> 她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br> 下一秒，只覺小腹又有一陣熱流涌過。</br> 她起初一怔，沒反應過來，猛地想起來今天是幾號……</br> 周黎捂著臉，飛快躲回房間，徑直跑進了衛(wèi)生間。</br> 嗚嗚嗚，她把姨媽親出來了！</br> ……</br> 沈照從浴室出來，經過周黎房間，停下腳步。</br> 目光往下，有燈光從她房門的門縫里溢出，他緩緩斜倚在她的門邊。</br> 也沒敲門，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像是在想什么，也像是什么也沒想，就這么靜靜站在她門口，目光落在客廳的沙發(fā)上。</br> 半晌，他唇角自嘲地彎了彎，喃喃低道：“我算是知道這世上為什么壞人多了。”</br> “好人可真特么難當。”</br> 他抬步走回房。</br> 不久，換了身衣服出來，他回到周黎門前，輕輕敲了下她的門：“黎黎。”</br> 里面沒聲應他。</br> 他無聲輕哂，徑自道：“我出去一趟。”</br> 安靜了幾秒，門手微動，周黎輕輕拉開房門，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仰頭望著他：“這么晚了還要出去嗎？”</br> 沈照盯著她，輕點了下頭：“嗯，就忽然覺得好人太難當，不當好人了。”</br> 周黎：“……”</br> 為什么聽他這話，總感覺他現在出去是殺人放火？</br> 沈照笑了笑：“所以我現在出去買個東西。”</br> 買個東西？</br> 什么東西？</br> 周黎的腦子慢了半拍，猛地想起吃飯時，他說要再去趟超市，把不小心送給周鴻名的東西重新買回來……</br> 心口一跳，瞬間領會過來。</br> 下一秒，只見男人沖她眨了下眼睛，別有深意問：“等我東西準備好了，你再撩我一次，行不？”</br> 周黎：“……”</br> 她就知道……不愧是你！</br> 她抿了抿唇，假裝聽不懂他什么意思，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著他。</br> 過了幾秒，慢吞吞開口道：“那你既然出去，順便幫我也帶個東西回來吧。”</br> 沈照挑眉，眼神說不出的意味深長。</br> 周黎沒說話。</br> 兩人四目相對，沉默了幾秒，男人驀地側開頭，喉結輕輕滾動，一聲輕笑低低溢出。</br> 他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看來是不會后悔了。”</br> “行。”他含笑問，“想要什么樣的？”</br> 周黎將門拉得更開一些，而后，伸出右手，將手里一直捏著的東西輕輕放到他手上。</br> 沈照低頭一看，頓時：“……”</br> 粉藍色的塑料包裝，里面已經空了，只剩下一個袋子。上面印著一片白白的小天使，女孩子每個月必備的親戚伴侶。</br> 周黎看著他的臉，一臉認真叮囑：“棉柔，夜用，你就照著這個買就行。”</br> 沈照：“……”</br> 這個漫長難眠的夜晚，總算是終結在了周黎往沈照手里遞的一包姨媽巾。</br> 想想八年前，也是在這個房子里，他滿心期待地向她伸出手，喊她過去。結果她走到他面前，往他手里遞了張超市卡，讓他去姐姐們那里時別空著手。</br> 八年后，還是在這個房子里，她在他氣血澎湃的時候，往他手里默默放了一只姨媽巾口袋。</br> 周黎覺得，估計這輩子沈照都不敢再在這個房子里接她往他手上遞的東西了。</br> 好在他也快搬家了。</br> ……</br> 第二天就是31號，31號一過就是元旦，新的一年開始。</br> 沈照計劃好節(jié)后5號離開B城，問周黎意見。</br> 周黎能有什么意見，她也只能幫忙搬搬家而已。</br> 不過沈照留這邊的東西也不多了，看樣子是早把大部分都帶去了A城。</br> 看著他住了近十年的房子依舊簇新，仿佛連人氣都沒有怎么沾染上，周黎心情有些復雜。</br> 想了想，她問他：“你會賣掉這里嗎？”</br> 沈照失笑：“我為什么要賣它？”</br> 周黎輕聲道：“你也不喜歡這里。”</br> 沈照沉默了片刻，輕點了下頭：“嗯，以前確實不怎么喜歡，連帶這個城市也不喜歡。”</br> 話鋒一轉，他又道：“不過現在又喜歡了。”</br> 周黎抬眸，緊緊瞅著他。</br> 他看了她半晌，驀地輕哂一聲：“自己想我怎么又喜歡了。”</br> 周黎：“……”</br> 想要聽他說句好聽的也是好難。</br> 周黎抿了抿唇，面無表情問：“是因為我總在這里面送你東西嗎？”</br> 超市卡，姨媽巾。</br> 沈照：“……”</br> “非要我說出來是不是？”短暫的無言以對過后，他低笑了一聲，“行，我說。”</br> 男人低頭凝視著她：“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br>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別說是一座城了，黎黎，因為你，我可以愛這個世界。”</br> 周黎仰頭看著他。</br> 他啞聲道：“只要你別后悔，我可以一直愛這個世界。”</br> 周黎靜靜注視著他的眼睛，只見里面沉黑一片，滾動著深藏的情緒。</br> 四目相對，過了不知多久。</br> 她輕聲開口：“你還真是個好人。”</br> 沈照挑眉。</br> 周黎目光落向窗外。</br> 今天又是天朗氣清的一天，她盯著外面明亮而不刺目的陽光，照著隱晦的塵埃，笑了：“連后悔都替我考慮到了。”</br> 她轉回頭，主動上前挽過他的手臂，笑道：“走吧，我不后悔。”</br> 沈照轉頭瞧著她。</br> 周黎沖他輕輕眨了眨眼：“去逛超市，我讓你更愛這個世界。”</br> 男人渾身一震，好半晌，呆呆看著她，由著她將他拉出門。</br> 站在樓道里等電梯，他才反應過來。</br> 他昨晚才給她買了私密物品，那現在這個逛超市顯然不會是他想要的那種。</br> 想到這一點，他難免失望。</br> 周黎感覺到男人激動的情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寂下去，好笑又好氣，正想讓他別動不動在思想上耍流氓。</br> 他忽然若有所思開口：“黎黎，我們以后約定個暗號好不？”</br> 周黎：“什么？”</br> 沈照：“就‘逛超市’，怎么樣？”</br> 周黎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沒反應過來他什么意思。</br> 沈照側頭盯著她：“那就這么定了，以后逛超市就是我們之間的暗號，你記得沒那想法就別亂說這三個字。”</br> “……”</br> “我會當真。”</br> “……”</br> 臥槽！</br> 怎么這么無恥！</br> 這樣讓她以后還怎么直視超市這種東西！</br> 周黎轉身就往回走：“你別愛這個世界了，這個世界不需要你愛！”</br> 剛走了兩步就被拉了回去。</br> 電梯到了，锃亮的金屬門往兩旁拉開，男人含笑攬著她走進去，摁下負一樓，一面厚著臉皮問她：“我需要你愛，你還愛不？”</br> 周黎：“……”</br> ……</br> 周黎原意是想今晚和沈照一起做飯。</br> 她看著他那十年如一日嶄新的廚房，想想也知道，自從住進去，他應該就從沒做過飯。</br> 他應該也從來沒有將那里當做過家。</br> 而這樣一個地方，他八年不曾離開，外界不知道多少人都以為他愛死了這個城市。</br> 可誰又知道，他一點都不喜歡這里呢？</br> 他將自己禁錮在一個討厭的地方整整八年。</br> 她本來也不大喜歡，可因為在這里，她為了他千里迢迢奔赴而來，他雨夜等著她向她表白，她又開始喜歡了。</br> 她也希望他可以更喜歡一點。</br> 那，就把那里變成第二個家吧。</br> 一起做飯，一起在那里跨年。</br> 周黎走到廚具區(qū)，開始挑選廚具。</br> 沈照見她如此興師動眾，也沒說什么，只是笑著問：“你會做飯？”</br> 周黎搖了下頭，不過理直氣壯說：“我可以跟著視頻學。”</br> “行。”男人點點頭，過了會兒，又說，“那我跟你一塊兒學。”</br> 周黎抿著唇笑，輕輕“嗯”了一聲。</br> 兩人買了整套的廚房用品，鍋碗瓢盆，幾乎裝滿了小推車，又推著小推車走到生鮮區(qū)。</br> 大賣場的生鮮區(qū)，蔬果肉類應有盡有，今天又是個特殊的日子，人很多。</br> 沈照自然就牽過周黎的手，兩人更加靠近。</br> 周黎左右瞅瞅，有些犯難，下意識想問沈照想吃什么。</br> 話到嘴邊，剛剛發(fā)出個音，想起前車之鑒，猛地頓住。</br> 沈照聽到她出聲，自然地轉頭看向他，耐心地問：“什么？”</br> 周黎：“……”</br> 默了默，她輕輕搖頭：“沒什么？”</br> 她怕說出來，以后“想吃什么”也會被他無恥地約定成暗號，從此再無法直視。</br> 不問他意見了。</br> 周黎自己挑了幾個看起來新鮮的蔬菜，裝好后拿去稱重處秤。</br> 今天人多，稱重的地方排著好幾個人。</br> 周黎和沈照站在隊伍后面慢慢往前挪，周黎往前瞅去，只見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好多東西。</br> 她想了想，決定讓沈照去那邊看看肉，她自己在這邊排著。</br> 正想開口，沈照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不耐。</br> 周黎自覺地將頭轉向別處。</br> 耳邊，他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你在跟我說笑？今天什么日子，不知道？”</br> “為了你，扔下她？”男人的語氣不輕不重，又有一點吊兒郎當，“你這是自我認知出了問題吧？我讓江述安排個心理醫(yī)生過去。”</br> 周黎垂著眸，目光盯著地面。</br> 聽了兩句，覺得實在不合適，默默抬步往旁邊的肉類區(qū)走去。</br> 因為標簽有些混亂，周黎站在冷藏柜前，盯著眼前的肉，用力分辨是牛肉還是豬肉。</br> 感覺到旁邊有人靠近，她也沒轉頭，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br> 結果陌生人的氣息非但沒有弱，反而更緊迫地靠近。</br> 她小時候曾差點被綁架，對這方面有了警惕。感覺到不對勁，她飛快地往冷藏柜上方的鏡子掃了一眼，只見對方是兩個高大的男人。</br> 結伴。</br> 兩個男人結伴逛超市的很少，還是這樣兩個看起來明顯是直男的男人。</br> 周黎幾乎是瞬間就確定了有問題，毫不猶豫轉身，快步走開，打算去找沈照。</br> 身后有緊逼的腳步，伴隨著其中一人出聲：“周……”</br> 剛出一個音，就被前面一道聲音打斷：“周黎。”</br> 爽朗的男聲，有些耳熟。</br> 周黎抬眼看去，只見沈曦不知何時出現的。</br> 一身休閑裝扮，一手揣在口袋里，勾著嘴角對她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