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br> 短暫的小插曲過后,路上，胖子和施傅興感慨：“施兄娘子天真爛漫，活潑可愛,遇到不平敢于挺身而出，實在是巾幗不讓須眉。”</br> 就比如剛才那種緊迫的場景下,平常的小娘子早就嚇得手腳發軟，尖叫連連，哪里還有勇氣去救人呢？</br> 哎，這施娘子可真是個妙人！</br> 聞言，施傅興冷哼了一聲，沒接話。</br> 他是沒有看出哪里巾幗,要不是運氣好，人還見不見得到都是一個問題。</br> 胖子找了個無趣,心想怪不得獨人沒有朋友,就這臭脾氣，哪天走路上被人套麻袋都不奇怪。</br> 施父施母擺攤的地方靠近城門,幾人到的時候，兩老口的攤子前只有零星的幾個買家，估摸著是快要賣完了。</br> 胖子鼻尖動了動，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他聞到炒田螺的香味，尤其麻辣田螺的味兒實在霸道,頓時口中.生.液：“不錯,聞起來挺香。”</br> 說完便迫不及待過去，他的小廝一邊喊著“少爺等等小的”,一邊跟著跑,一時間,倒是把鄔顏和施傅興兩人落在后面。</br> “看來他真的喜歡。”</br> 見狀，鄔顏笑了笑，忽而想起一件事情，麻辣田螺里面的辣椒對荷花村的村民來說屬于未知物，也不知縣城的人有沒有嘗過。</br> 如果沒有，這位王公子怕是要“吃虧”了……</br> “還有多少炒田螺，都給爺包起來！”</br> 來到攤前，胖子閉著眼大手一揮，他花錢的度量如同他這個人一般，宰相之肚，豪氣沖天。</br> 雖然這一中午賣出去很多田螺，但施母哪里見過這么大主戶的買家，一時間愣在原地忘了回答，還是施父上前，笑呵呵地問：“這位公子，你剛才可是說全要？”</br> 其實老頭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所以他又問了一遍。</br> 胖子點頭：“對，這個，還有那個，兩桶看起來不太一樣，可有什么講究？”</br> “公子好眼力，咱們家的炒田螺有兩種口味，一種是醬炒田螺，一種是麻辣田螺，味道各有各的好，有人更喜歡前者，也有人喜歡后者，比如老頭我，就著麻辣田螺，能吃下三個窩窩頭！”</br> 施父說的聲情并茂，勾的胖子肚中的饞蟲都要飛了：“行，兩種爺都要，全部包起來吧！”</br> “哎呦～好勒公子，您稍等！”</br> 可把施家老兩口給高興壞了，這可是大主戶啊，本來得賣到傍晚，現在一下子就全部賣光，比老大家和老二家快多了。</br> “爹，娘。”</br> 這時候，施傅興和鄔顏走近，聽到動靜的施母抬起頭，立刻喜笑顏開：“三寶啊，散學了？”</br> “嗯。”</br> “吃過晌飯沒？沒有娘去給你買點兒。”</br> “不用，兒已經吃過。”</br> 旁邊的胖子一臉震驚，什么？原來獨人還是個田螺二代啊！</br> 手中捧著一包醬炒田螺，像個老手一樣快速挑著田螺肉吃，其他的都讓小廝拿著，“施兄，這是你家的攤子啊，怎么不早說！平白讓我找了那么久！”</br> 施傅興蹙眉，這個指控頗為無理，之前他連王麟是誰都不認識，哪里會談及這些？</br> 當然胖子就是隨口一說，打聽到施母每天都會來縣城擺攤，便領著小廝，帶著大包打包的炒田螺揚長而去。</br> 走遠了，依稀還能聽到胖子的吸氣聲：“呼，呼，這是什么調料，吃完后舌頭居然疼疼的，但還想吃，真是奇怪……”</br> 好吧，看來縣城人對辣椒的接受能力還是很強的。</br> 既然這樣，麻辣小龍蝦也應該現世了吧？</br> 未時末，施父施母的炒田螺已經全部賣完，開始陸陸續續收拾攤子。</br> 施傅興杵在原地，往常在家他也是這般，除了讀書什么活都不干，但凡勞動勞動，也不至于養成現在見風就跑的體格。</br> 于是鄔顏拍了拍少年人的后背，柔聲道：“夫君不去幫一下爹娘？”</br> 施傅興一怔，施父施母從來不讓自己插手農活，施母說，他這雙手是用來寫字的。</br> 果不其然，少年人還沒有動，忙活的施母就在那兒嚷嚷：“幫什么幫，我和你爹倆人就能忙完。”</br> 鄔顏看他不動，又道：“爹娘忙了半天，肯定累了，夫君力氣大，早些弄完就能早些回家。”</br> 施傅興覺得妻子說的有道理，這才動手幫忙。</br> 少不得施母一陣心疼，不過速度的確快了許多，等到全部收拾完，施傅興身上出了一層薄汗，蠟黃的臉也變得有些血色。</br> 少年人走到陰涼地，鄔顏拿出帕子幫對方擦汗，施傅興蹙眉，本來想躲開，后面實在太累，加之附近沒有多少人，這躲動的幅度可以忽略不計。</br> 之后施傅興回縣學上學，鄔顏和施家二老出城，原先便和另外兩房約好，賣完炒田螺后在城外集合。</br> 沒有等多久，施老大和施老二一前一后挑著擔子出來，老二家沒有賣完，還剩下一桶，老大家卻是早就賣完了，不僅如此，還收到好幾家的訂單。</br> “多虧了翠翠的主意，兒子直接去大戶人家敲門，問他們要不要買。”</br> 施老大的袖子.擼.到肘間，抬手隨意擦了一把臉上的汗，“一開始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廝看見兒子就關門，后來碰上一戶吃過炒田螺的熟客，便給兒引薦管家，那管家嘗了嘗覺得不錯，讓我們明天再送過來兩桶醬香，兩桶麻辣。”</br> 施老大看向周氏，眼睛有些熱切。</br> 周氏紅了臉，眼睛往下看著自己的腳尖：“兒媳就是覺得普通的百姓，要買也只買一包，嘗嘗鮮，而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廝卻一次買許多，便讓當家的去碰碰運氣……”</br> “娘太厲害了，我和春桃都沒有想到呢！”施禹州瞥了一眼爺奶，大聲道。</br> “不錯，老大家這個想法好！”</br> 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看在孫子的份上，施母破天荒夸人，“做的不錯，給你記上一功，等晚上回去分錢的時候，多給你五十文。”</br> “哎，娘，這都是媳婦應該做的。”聽到施母的話，周氏喜形于色，雙手搓著裙圍，有些激動。</br> 見狀，還剩下一桶田螺的林氏有些不得勁了，憑什么老大家就得多拿五十文，都是一樣的炒田螺，她也可以去上門賣啊！</br> 施母注意到林氏的臉色，重重哼了一聲：“你們也別心里不得勁，咱們一開始就說好了，誰賣的多，分到的錢就多，老三家不賣，但是那叫什么……哦，技術入股，所以拿一部分分紅。”</br> “老大家能想到去上門賣，不僅把兩桶炒田螺全賣出去，連明天的貨都找好出路，理應多拿，要是不服，怪不得別人，只能怪你自己愚笨！”</br> 自己愚笨的林氏：“……”</br> 施老二臉皮沒有自家媳婦厚，因為只賣出去一桶，覺得他娘的話是在擠兌自己，頓時臊紅了臉：“娘，明天兒子也像大哥那樣去試試。”</br> “嗯。”施母淡淡應了聲，轉頭問施父：“老頭子，你覺得呢？”</br> 施父點點頭，這會兒能休息了，他又把他的寶貝煙.槍.拿出來，哼哧哼哧.吸.著：“就按你娘說的辦。”</br> 一錘定音。</br> 眼看日頭偏西，施家人趕著路往回走，因為東西賣出去了，推車比來時輕快了許多，連小孩子都能推幾步，緊趕慢趕，到家的時候，月牙兒剛剛探頭。</br> 每個人都疲憊，連荷花和小坤這樣的小孩子，幫著大人吆喝，累得眼皮直打顫。</br> 相比起來，鄔顏今天就很輕松許多，于是她自覺去廚房做飯。</br> 因為剩菜多，鄔顏沒有做新的，她把二房剩下的炒田螺加熱，主食就是粗糧粥，里面加了野菜，再用田螺肉調一個咸鹵子，誰要是覺得淡，就舀一勺鹵子，拌在粥里別提有多香了。</br> 睡前，鄔顏用灶上溫著的熱水洗澡，剛把頭發散開，門就被敲響了。</br> “老三家的，老三家的開開門。”</br> 是施母的聲音，大手掌拍著門板，比起往日拍門的粗聲粗語，此刻倒是顯得鬼鬼祟祟。</br> 鄔顏嘆了口氣，把已經落到.胸.前的衣服又穿上，遮住一片玲瓏。</br> “娘，這么晚沒睡，是有什么事情嗎？”</br> 月光下，女人的秀發披散在圓潤的肩頭，兩彎鎖骨仿佛能夠盛起泉水，嫵媚動人。</br> 施母瞥了一眼：“進去說。”</br> 自從施三郎成親，老太婆便不太來施三郎的屋，此刻進來，才發現印象中的房屋已經大變樣，東西并沒有增加，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很舒服。</br> 桌子上擺著一個花瓶，里面插.著漂亮的花草。</br> 施母看了好幾眼，勉強想起來，那幾簇花草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她在墻邊開墾土地時，刨出來一大堆。</br> 好家伙，原來是野花呀！</br> 心里不免感慨富人家的姑娘就是閑的長毛，像她這種老太婆，看見野草只想著連.莖.帶.根.地拔掉，然后扔太陽底下，曬成蔫吧的枯草。</br> “娘，喝水。”</br> “不喝了不喝了。”施母擺擺手，“我過來就是問問，今天怎么樣？”</br> “…怎么樣？”</br> “跟我裝什么傻呢，”施母樂呵呵，“我可是還等著抱孫子呢！”</br> 鄔顏：“……”</br> 昏黃的燈光下，只穿著單薄衣裙的女人面頰微紅，她道：“娘放心好了，媳婦都和夫君說好了。”</br> “呵呵呵，那就好，早點睡吧，明天你就不用去縣城了，在家看家。”</br> 鄔顏柔聲答應下來。</br> 第二天一早起床，施家人帶著炒田螺出門，鄔顏給孩子做完早餐，囑咐他們在家玩，自己出門去找村長。</br> 誰知半路就遇上村長，對方身后跟著一大群男人。</br> 看見鄔顏，人群中隱隱有些.騷.亂，男人們七嘴八舌小聲說話，時不時傳出笑聲。</br> “哎？三郎他媳婦，你們家的男人呢？”村長和鄔顏熟悉點兒，上前來問，“今兒個咱們村的水汪拔藕，大家伙都去幫忙，到時候每家都能分到些藕，不來可是不給分啊！”</br> “趕快回家叫人，晚點就只能搶到小藕把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