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要去上學，干脆把重要的東西都拿走，本來也沒有多少，如今又拿走了一部分，更是少的可憐。

　　王若檸在干凈的有些空曠的房間里坐了一會兒，風把窗簾吹起來，隨風舞動，波紋一樣的舞姿讓她想到了小姨周楠，她臉上露出一個淺笑，從床上下來，拿住一頂黑色的鴨舌帽，挎上單肩旅行包。

　　作為家里的高二生，繼母不起早，爸爸上班不起早，只有同上高中的楚池早早起來，不過他顯然沒有想到王若檸會起的這么早。

　　第二高中的到校時間規定的早，第三高中的時間更寬泛松散一些。

　　結果楚池下樓時，王若檸已經坐車離開了。

　　劇場的演出在晚上，王若檸打算先去換套衣服，順便做個妝造，表示自己對這場演出的重視。

　　她以為這件事只有她和周楠知道，因為是她的第一次演出，王若檸特意問過，小姨并不想告訴姨夫和表弟，他們的感情，說的好是聯姻，說的不好，王家就是欠了她周楠的。

　　從化妝間出來，她一副爽立簡單的裝扮，設計師一直在推薦裙子，王若檸還是選擇了簡單大方的法式通勤風。

　　簡單休閑卻又暗藏心機的休閑卡其色闊腿褲，以前學過古典舞，僅僅是踩著一雙只有一點弧度的方跟鞋，也能看出她腿部姣好的線條。

　　白色的襯衫扎在褲腰里，不盈一握的腰身，跟著手臂擺動，白如皓月的纖細手腕上，一串簡單的珠寶手串散發著圓潤的光。

　　她頭發盤起，露出修長的天鵝頸，幾縷發絲垂下，小巧精致的面頰上，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起，顧盼生輝。

　　王若檸瞇起眼睛是因為看見了不該出現在這里，她也不太想見到的人。

　　“你怎么在這里？”王若檸仰著頭，近乎一種琉璃般的脆弱和鋒芒在她璀璨的瞳眸里，她好看的眉頭皺起，又問了一遍，“你怎么在這里？”

　　“當然是陪你去看劇。”邵名揚臉頰泛起紅暈，欲蓋彌彰的移開視線，為了掩蓋自己竟然被驚艷到，一定是太久沒見到得原因，他冷漠道：“你小姨給我的邀請函，不然你以為呢？”

　　“沒什么。”王若檸眼眸動了一下，輕聲道：“我們出發吧。”

　　周楠真的以為她還在和邵名揚鬧別扭，小姑娘臉皮薄，邵名揚又面子大過天，心高氣傲。她幫著推一把，趕緊把這陣子的冷戰過去。

　　看到他們一起出來，周楠馬上迎了上來，今天晚上她不表演，是劇目的主要負責人之一，主要負責演員的走位動作和排練，按照道理說，她現在不應該站在門口，應該在后臺進行最后一遍指導。

　　“來啦。”周楠披著一件寬大的披肩，遮住圓潤白皙的肩頸，下面是一件經典樣式的小黑裙，細跟的高跟鞋穿在腳上，一個花苞頭綁在腦后，燙成螺旋弧度的兩縷發絲從鬢邊垂下來，她笑的很開心，也很漂亮。

　　她是天生的舞者，前半生那么努力，一心站在最閃耀的舞臺上，現在卻為了一個這么小的舞臺，高興成這個樣子。

　　王若檸看到她一直看著她和邵名揚，還偷偷對她使眼色，她真的很在意她，以前最意氣風發的小姨一定會對喜歡一個男人嗤之以鼻，對巴結討好更看不上，藝術家骨子里的清高，現在都被生活磨沒了。

　　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愛情，姐姐也沒能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姐姐留下的唯一，她就算豁出去，也要幫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僅是為了她自己，周楠在她身上，看到了年輕時候自己的影子，只是那個時候她不懂事，一心追求藝術，把藝術當成此生摯愛。

　　可是舞蹈跳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沒有欣賞的人，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

　　檸檸還年輕，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找到了自己喜歡的東西，邵名揚，只要她能如愿嫁給他，嫁到邵家，她就再也不會被迫嫁給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忍受那些無聊瑣碎的小事，一點點消耗自己的熱情和活力，她會每天都很開心，就算現在她和邵名揚之間磕磕絆絆，可是他們自小就一起長大，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緣分，檸檸這么好，邵名揚早晚會發現她的好。

　　他喜歡她，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男孩子開竅都比較晚。

　　挨不住她灼灼的視線，王若檸往邵名揚身邊靠近了一步，任誰看過去，都會夸一句，珠聯璧合的一對玉人！

　　周楠的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翹，她不再當電燈泡，回后臺指揮演戲的演員們。

　　王若檸松了口氣，正要和邵名揚拉開距離時，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腕。

　　“你——”

　　“還在看。”邵名揚在她耳畔，低聲道：“你小姨還在往這里看。”

　　王若檸越過他的肩膀看過去，果然看到小姨笑著走遠的身影。

　　“……好了，她已經走了。”王若檸推開邵名揚，無奈的扶額，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這時候，觀眾已經開始入場了，王若檸拉住不知道為什么呆住了的邵名揚走到座位上坐下。

　　王若檸的古典舞是和周楠學的，小姨主修的是芭蕾，古典舞也有涉獵，不精，王若檸學了十年，中間也和別的老師學習過，后面周楠自己不跳了，她也就沒有再繼續了。
　　不過基本功都在，鑒賞能力也在，臺上的演員身子優美，大起大浮間有種飄逸的美感，燈光追逐著演員的身影，一束遙遙的光灑落，王若檸盯著舞臺，邵名揚卻是在看她。

　　被她推開的地方留有余溫，他忍不住想王若檸推開他的這個舉動，一定是和他太接近她不自在，絕對不會是別的原因。

　　臺上的演出走到結尾，一場盛大的謝幕在舞臺中央上演，全場的燈光亮起來，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手拿鮮花的孩子們站在側邊臺階上緩緩前行，周楠站在另一側黑暗的角落里羨慕又驕傲。

　　“你干嘛去？”邵名揚拉住彎腰經過他的王若檸，低聲道：“要走嗎？”

　　他也已經做好了起身的準備。

　　“不是。”王若檸搖頭，她胸口的銀色項鏈隨著她的動作擺動，邵名揚忍住不去看她裸露出來的牛奶一樣白皙的皮膚，克制地把目光落在她晶亮的鉆石耳釘上。

　　王若檸說：“我訂了花，你先坐下吧。”

　　邵名揚當然不會聽她的，他從來不聽任何人的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王若檸怕耽誤時間，沒有再去管他，她抱著一束鮮花，從光亮里走到光亮照不到的角落。

　　“小姨。”她輕聲喊了一聲。

　　周楠詫異地回頭，被鮮花撲了滿懷，王若檸退后兩步，笑著看她，淺笑道：“演出很棒！”

　　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姐姐，周楠怔怔地，“可是我沒有……”沒有上臺。

　　看出她想說的話，王若檸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明明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懷抱卻讓周楠溫暖的想要掉眼淚。

　　“不管是臺前還是幕后，只要小姨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很棒了。”王若檸眼眸彎起來，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我希望小姨可以一直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此時此刻，另一道聲音響在周楠的耳邊，那道聲音充滿了力量感，讓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好多年前，姐姐周琲來看她的演出，她穿著一身白色的天鵝裙，演出結束后氣喘吁吁的站到姐姐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個想要討糖吃的孩子，姐姐穿著一身干練的黑色西服，簡直可以用一句風流倜儻來形容，姐姐從助理手里接過那捧花，彎腰鄭重地交到她懷里，周楠記得自己當時拽著裙角和姐姐行禮，在之后，她們在旋轉酒店吃飯，飯后在幾十層樓高的玻璃餐廳看夜景，夜風撩人，她對姐姐說自己以后也要去公司幫姐姐，因為姐姐好忙。

　　然后姐姐用手指戳她的額頭，笑著說：“我們家小楠只要開開心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事都有姐姐呢。”

　　其他的事，都有姐姐呢。

　　姐姐，你看到了嗎？你的女兒如今也對我這樣說呢，該說生命其實真的是一個輪回嗎？

　　周楠回抱住少女纖細的身體，堅定道：“檸檸要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小姨會讓你的愿望成真的，絕對。”她又說了一遍，“絕對。”

　　只有掌握了說話的權利，才能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姐姐就是因為沒有權勢，才只能嫁給王家，也是因為周家守不住自己的東西，她才要也嫁到王家。
　　她們沒有選擇的權利，但是從現在開始，周楠發誓，她絕對不會讓檸檸陷入這種境地。

　　周楠瞥了一眼有些尷尬地摸著鼻尖的少年，對他笑了笑，她開始明白公公說的話，臣服或許比討好來的更加有效，如果有一天，邵名揚還是敢負了檸檸，她要他們邵家跪著求他和檸檸在一起。

　　周楠破天荒地早早回家，路上繞路到一家奢侈品店，第一次托自己同學的關系，從店里插隊買了一個價格昂貴的限量款包包。

　　婆婆喜歡，她不喜歡，但沒關系，以后她也會喜歡，金錢的權力的力量，她早就該見識到的，是她醒悟的太晚，沒關系，現在也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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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若檸不知道小姨頓悟了什么，看到她一身輕快，眼眸里竄著火苗的樣子，高興又擔心。

　　她有心想要和小姨一起回家，結果小姨說想要自己回去，讓她下次再一起。

　　夜晚的風一吹，散落的黑色發絲瀑布一樣傾瀉而下，王若檸轉眸，邵名揚手里拿著她別頭發的珍珠發卡，少年人的眉眼彎彎，他笑著舉起來圓潤溫柔的發卡，望進另一雙翦水秋瞳里，“一開始就想說了，你這個夾頭發的還挺好看的。”

　　他黑色的發絲在風里翻飛，露出少年飽滿的額頭和優越的眉骨，他說：“我想給我媽也買一個。”

　　“送給你了。”王若檸猛地收回視線，自顧自地往前走，“包裝袋還沒扔，一會兒拿給你。”

　　你若是無意，何苦又來撩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