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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X


  此言一出,哪怕是在樂曲聲依舊響徹的情況下,對面兩人也不約而同稍微頓了頓。
  短暫的沉默后,那位雖然戴著眼鏡但是長相硬朗到有些不拘小節的紅色球衣小哥率先爆發出噗嗤一聲笑。

  “我這么一看,你今天穿得居然還真挺有那味道。”
  紅衣男生側眸,還挺認真想了想,“像那種競爭上崗后,極受人愛戴器重的高級貨。”

  謝屹忱氣定神閑地靠在椅背上,斜睨過去,就差白他一眼,明顯不想搭理。

  胡珂爾的視線在兩人之前滴溜溜轉過一圈,才發現紅球衣男生外面套著的是一件槐安市統一的藍白校服外套:“——你們也是槐安人?”

  “怎么?”男生注意到她的眼神,低頭一掃自己身上,反應過來,新奇道,“這是他鄉遇故知了?”

  胡珂爾沒回答,眼神卻有意無意掃向另一旁,希望始終沒說一句話的人能給點反應。

  謝屹忱淺淺撩了下眼皮,開口應道:“我們是槐安的。”

  “你們不是四中的吧?”胡珂爾眼睛亮了些,“之前好像沒見過。”
  “所以你們是四中的?”紅色球衣覺得她要是在外面碰上騙子可能就慘了,什么都往外說。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這倆女生,心說這什么運氣,拼個座而已,一個賽一個的漂亮。

  謝屹忱對面坐著的那個姑娘,烏發雪膚,睫毛濃密,長得又明媚又甜,這種暗燈下也白得仿佛在發光。林舒宇那幫人非要和他們分道走,要是知道這肯定得覺得自己虧死。

  胡珂爾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腹誹對陌生人毫無防備心,她是覺得這紅球衣大哥看上去腦子不太好使的樣子,所以沒什么顧忌:“是啊,剛高考完。你們是大學生還是高中生啊?”

  “我們也剛畢業,高華的。”紅球衣瞥了身側一眼,像是自言自語般的,笑得意味深長,“四中啊,怪不得,我說怎么會不認識他。”

  胡珂爾一下子就聽出味兒來了,興奮地看了眼謝屹忱,順著話往下接:“你在你們學校很有名嗎?”

  一提到這事兒,紅球衣腰桿都挺直了,看著很驕傲,好像考721的人是自己:“他是……”

  “他是我們省今年的狀元。”

  寧歲先前一直安靜著,這時突然插一句話,胡珂爾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緊接著爆發出一聲更激動的尖叫:“我靠!!!”

  你就是謝屹忱?那個CMO六道全對、半途放棄國家隊、理綜英語和數學接近滿分的理科省狀元?!

  這么些天,光這兩句話都不知聽了多少次。
  紅球衣男生一副見慣大風大浪的樣子,仿佛早就有所預料:“淡定,淡定。”

  胡珂爾一時半會怎么可能淡定得下來,她生平最愛八卦,出成績后的那十幾天耳朵都快起繭了,聽人說省狀元帥得傷天害理。
  這么一瞧,的確挺禍國殃民。

  五彩斑斕的光來回掃射,情緒都融在了暗影里。謝屹忱倏忽抬起眸,不偏不倚地看向寧歲,那眼神說不出是不是有點玩味,唇邊勾著點若有似無的笑意,好像在說,啊,原來你認識我。

  樂感節拍突突地打著,寧歲纖細的指尖摩挲過玻璃杯沿,忽而微微一頓。

  睫毛稍稍動了下,時間似拉長,寧歲迎著他視線,借著舉杯的姿勢抿了一口溫水。

  兩個人都看著對方,紅色球衣琢磨是不是這背景音樂換了之后節拍慢了,氣氛怎么也跟著有點變化。

  正想說兩句,旁邊這人往椅子上一靠,懶懶開口了:“做個自我介紹吧。”

  “我是謝屹忱。感謝的謝,屹立的屹,熱忱的忱。”
  他的眼睛生得特別深邃好看,明明一臉混不吝的模樣,專注看人的時候卻很有神,含著不可忽視的鋒芒。

  桌上的燭燈映射在他眼里,似火光在搖曳。
  謝屹忱隨手搭在紅球衣的肩,說:“這是我朋友,我們來大理畢業旅行。”

  紅球衣趕緊正襟危坐,推了推戴著的眼鏡,熱情道:“美女們好,我叫張余戈。”

  胡珂爾差點一口雞尾酒噴出來,寧歲杯子里的水也晃出了邊——章什么玩意兒??

  對方似乎對這種反應有所準備,保持親切和藹的笑容解釋道:“我爸媽給我取這個名字的寓意是,哪怕前方荊棘重重,也仍有金戈鐵馬的膽量面對困難。”

  “順便強調一下,我的確不認識派大星和海綿寶寶。”

  “哈哈哈哈哈——”
  胡珂爾拍桌笑,前仰后合的,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爸媽的確是個人才。”

  “……”張余戈十分浮夸地傷心道:“雖然我知道我這名兒有些許幽默,但妹子也不至于嘲笑得如此大聲吧。”

  他轉頭想尋求點認同感,謝屹忱長腿懶散一抻:“該的你,瞎叫什么呢,人家沒名字?”

  剛抽空點的啤酒很快就上了,寧歲看到他用扳手輕巧地撬開瓶蓋,砰的一聲,動作行云流水,有種格外游刃有余的帥。

  她視線不自覺多留了一會兒,這時謝屹忱淡淡抬眼,下頜輕點:“不禮尚往來一下?”

  這是要介紹自己。
  胡珂爾很熱衷于此事,噼里啪啦地一下子就都說了。

  除了名字,學校,差點還要把寧歲學數競、以685分考京大數學系的事兒也都招了,被寧歲及時制止住:“我們也是來大理畢業旅行的。真巧。”

  “是很巧。”謝屹忱語調斯理地應了聲。
  反倒是張余戈好奇地問:“哪個‘歲’?”

  “啊?”寧歲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歲月的歲。”
  胡珂爾插道:“她還有個弟弟叫寧越,歲月,正好湊一起。”

  寧歲不置可否。

  她頭微微一偏,才看到外面下雨了,濕潤的綠意匍匐在門口,街上行人都撐著五花八門的傘,看上去有種被風雨滌蕩過的煙火氣。

  “你們就兩個女生過來玩?”張余戈問。
  胡珂爾下意識看了一眼謝屹忱:“——不是。”

  雖然一高考完就談戀愛不是什么值得宣揚的事情,但她還是挺老實地道:“我們四個人。還有我男朋友和他的一個朋友。”

  她這說法其實比較容易判斷,兩個人分別是什么感情狀況。
  張余戈悄悄看了寧歲一眼:“哦哦,這樣啊。”

  好像又換了首音樂,正是聊天的空檔,胡珂爾就饒有興致挨近寧歲講了句小話,“話說我感覺那個沈哥哥人還挺好的,很可靠。”
  寧歲睫毛動了動:“是吧。”

  她往對面看了眼。
  謝屹忱單手支在桌面,正拿著個杯子喝酒,另一邊指節輕扣在臺幾。他眼睫淡垂,弧度好看的眼瞼下薄影流動,也不知有沒有聽到。

  胡珂爾的注意力又滴溜溜轉回來:“那你們是兩個人過來玩嗎?”
  張余戈回答:“其實也不是。”

  難道和她們情況一樣?胡珂爾啊了聲,又聽他說:“還有其他幾個兄弟,非說要先去看看洱海,所以我們就分開了,約著之后在雙廊古鎮見面。”

  大理古城和雙廊是天南地北的兩個繁華地帶,本來一行六七個人出來,沒必要這么折騰,但中間出了點“事故”。

  這事故說起來有些尷尬,林舒宇一哥們兒,孫昊,是他們隔壁班的同學,帶了自己暗戀的姑娘一起來,本來想借著花好月圓促成佳話,誰知那姑娘下飛機就直奔謝屹忱去了。

  孫昊氣得不行,但也沒辦法,非要和林舒宇拆伙。林舒宇夾在中間也為難,兩頭都是兄弟,最后還是謝屹忱主動提出,不如他和張余戈在古城這邊多呆幾天。

  現在林舒宇那邊四個人,也是兩男兩女,正好湊對。

  人少也有人少的玩法,不用事事顧忌,張余戈就覺得拋開大部隊和謝屹忱單混的日子挺有趣的。關鍵是這哥懂得多見識廣,跟著他不會被坑蒙拐騙,而且在路邊賞個花兒都能說會道的。

  “那是綠絨蒿,罌粟科,也叫夢幻之花,生于高原苦寒之地,很隱忍不屈的類型,一生只開一次。”
  “這個不是哈密瓜,是仙人掌的果肉,味甜回甘,纖維素豐富,清熱去火。”

  遇上銀店商家抓著他們強買強賣,謝屹忱就很順手地掏出打火機,吊兒郎當地跟人家說:“這東西您要敢讓我燒一下,店里的我全都包了。”

  “老板,您這紅皮綠皮的千眼菩提子是哪家染色店染出來的,成色可真不是一般新鮮啊。”

  在這小住了幾天,早上還非把張余戈叫起來,說要去龍龕碼頭看日出,兩個大男人不知怎么還整得挺有意境。

  ……
  時間不早了,許卓打電話問胡珂爾要玩到什么時候,怎么還不回酒店。
  胡珂爾應他的時候語氣稍微有點心虛:“知道,很快就回了。”

  臨近十二點的光景,馬上就是嶄新的一天。
  張余戈率先拿出手機,提議:“相遇就是緣分,要不咱留個聯系方式?”

  看謝屹忱一臉不置可否的樣子,寧歲點頭:“好啊。”
  胡珂爾更是雙眼發光:“當然當然!”

  張余戈將她這反應收進眼底,覺得也挺正常,畢竟外校想要阿忱聯系方式的女孩子都能從槐安排到大理了,特別是高考之后,今天也算她倆走運。

  來回交叉添加好友太麻煩,張余戈就先面對面建了個群聊,積極張羅道:“暗號0726。”

  這是今天的日期,群名也暫定成這個。寧歲是最后一個進群的,只有胡珂爾的名字她熟悉。

  張余戈的頭像是一只黃色的貍花貓,肥肥的看上去很有靈氣,應該是他自己養的。
  他的昵稱叫“金戈”,后面還頗有自嘲精神地跟了個八爪魚的emoji。

  前面還有個深灰色的頭像,風格簡約且特立獨行,一看就知道是誰。昵稱就是他自己的名字,十分簡扼直接。

  沒想到此行一趟還有這種收獲。胡珂爾手指在屏幕上飛快點幾下,雀躍道:“加了加了。”

  寧歲看了一會兒,沒動,片刻后熄滅手機,看了眼窗外如瀑的雨幕。
  張余戈有所察覺:“你們要回去了嗎?”
  “嗯。”

  這雨下到中途,不大不小,先前出來的時候忘了拿傘,叫沈擎他們送過來又太麻煩。

  “你們住在哪里?”寧歲問。
  胡珂爾敲信息的手指一頓,像是用眼神問她你這是在干什么。

  寧歲指尖在桌底輕輕捏了下,視線移向謝屹忱隨手掛在椅背上的傘:“我們沒帶,想看看順不順路。”

  胡珂爾心想她這會兒怎么不見外了,要人送說得那么婉轉。不過轉念也覺得這計劃可以,就沒再插嘴。

  一片暗影里,坐在對面的人似抬起了眸,不過一時之間沒說話,倒是張余戈從一旁湊過來,大喇喇報了個酒店名。

  “那不正好就在我們旁邊?”胡珂爾很驚喜。

  其實都是網紅酒店,坐落在古城內的核心位置,這個地段寸土寸金,就沒開幾家,撞一塊很正常。

  外面的雨一時半會兒沒有停的意思,寧歲傾身向前,兩截米白色纖細的毛衣袖子挨在桌邊。
  她就這么看著謝屹忱,問:“行嗎?”

  距離拉近,兩人的視線不期然在空中碰了下。

  謝屹忱半邊側臉都隱沒于昏昧,漆黑的眸像一池深不見底的潭。片刻后他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拿著外套站起來,語句很簡扼:“走吧。”

  他真的挺高的,寧歲站起來以后,平視微仰頭也只堪堪到他輪廓分明的下頜,那處修刮得很干凈,完全沒有年輕男生那種不修邊幅的零星胡茬。

  謝屹忱手上拿著把很有質感的黑傘,胡珂爾眼尖地發現磨砂傘柄刻著一個什么符號,不由得好奇問道:“謝屹忱,那是什么啊?”

  張余戈看了眼。

  他知道這傘是之前謝屹忱得了獎后隊里發的禮物,老師還說可以讓他們刻字,有些人就寫了座右銘什么的,但是謝屹忱的很簡潔,就一個姓氏首字母“X.”,班上的同學都知道,所以從來不會丟。

  謝屹忱還沒回答,張余戈快人快語,那陣驕傲感又上來了:“這傘可是國家集訓隊限量版。”

  胡珂爾覺得謝屹忱這人很酷,連傘的造型都這么酷,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

  走出去的時候外面正雨水如注,謝屹忱和張余戈一人帶了一把傘,本來應該是倆女生打一把,但兩把傘都不大,兩個身高一米八幾的男生擠一起明顯有些太委屈。

  謝屹忱撐開傘的時候寧歲正好在旁邊,很自然地落入了受蔭庇的范圍,她稍頓一瞬,于是說道:“謝謝。”
  換來他輕描淡寫地嗯一聲。

  從酒吧回去也就是十五分鐘的距離。

  撐著傘走在雨里,本來是溫柔小意的情景,但胡珂爾和張余戈都挺避嫌,中間仿佛隔著一段馬里亞納海溝,搞得氣氛略顯僵硬,兩人左右衣袖都有澆濕的地方。

  相比而言,寧歲則抱著自己的小包,稍稍落后謝屹忱半步,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謝屹忱穩穩地握著傘柄,目不斜視,并未側眸去看她。

  寧歲覺得這傘貌似往她這邊傾斜了點,但是怕淋到雨,還是下意識跟他又挨近了一些。

  她很快嗅到他身上漫開的那種氣息,說不上來具體是什么,但就像是干燥的木香、深沉的泥土氣味和陽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讓人心思微恍。

  他側顏輪廓很優越,鼻梁高挺,不笑的時候下頜線顯得鋒利冷峻,在朦朧的雨幕中有一種格外不同的感覺。

  “謝屹忱。”

  “嗯?”

  他嗓音懶洋洋的,寧歲低下頭,眼睫輕輕眨了下:“你這個X,其實是求解未知數的那個X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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