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說孩子這樣會很可憐。”</br>
“也不至于，我過得還好。”他擺出一副興趣缺缺的疲倦神色：“我父母也很少參與教育我，家庭教師比較重要。”</br>
我們這樣的家庭的確不需要硬綁在一起，我們的孩子不用擔心養育問題，不用擔心教育問題。我們的孩子從小就懂得為家族利益犧牲，無論我們分開還是勉強結合，他們長大后都會理解。就像我理解我的父母那樣。</br>
因為我們都很清楚，沒有了家族，我們就沒有這樣的光環，什么都不是。我心里也明白，如果我父母堅持讓我聯姻，我恐怕也必須答應。這就和貧窮的人被迫接受自己的命運一樣，獲得什么，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就如費懷信已經否認了那么多次，盛家還是堅持站在盛萌萌那邊，他們不會那么糊涂，如果費懷信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許他們不會這樣堅持。盛萌萌可以只是因為愛她，因為她家的繼承人是她弟弟，但整個家族并不會只想感情。</br>
所以我爸爸解決這件事，也必然給了盛家不好好處，并且拉高了陳漢璞的地位。如果陳漢璞是個街頭混混，這事的結果絕不會來得這么容易。</br>
陳漢璞也是如此，一切都是利益，而他也在算賬，他喜歡盛萌萌，于感情不虧，盛家也有著不錯的背景，于利益也不虧。</br>
也如我跟費懷信不能拿證，不能公開，因為不能讓任何一方的家族受損。這些都不是感性的問題，這是個現實的，沒有任何渠道可以改變的結果。</br>
不論是我、費懷信、盛萌萌還是陳漢璞，我們都必須先考慮利益，因為沒有錢，沒有地位，我們不僅會成為普通人，甚至過得不如普通人。</br>
我和費懷信沒有再討論這個問題，也沒有繼續冷戰，就這樣彼此回避著相處。</br>
終于，我媽媽那邊有了結果。陳漢璞聯絡了她，說盛萌萌答應見面。</br>
見面地點是陳漢璞家，離我的基金會所在的城市并不遠，也是一個寸土寸金的大城市。盛萌萌說她不想見費懷信，我覺得她不會是因為愧疚，而是怕。</br>
房子是翻新的，陳漢璞說裝修還沒有結束，因為盛萌萌不喜歡以前的裝潢，但這片地委實不錯，交通不錯，也少人打攪。所以選擇翻新房子，更改裝修。</br>
裝修部分全都是盛萌萌的喜好，她的審美能力非常一流，就我看到的部分，絕對是美輪美奐，頂級奢華。陳漢璞也非常高興，說他自己其實沒有那么多錢，這些全是我爸爸出的錢。</br>
我去時盛萌萌據說在睡覺，陳漢璞說晚一點叫她，他先告訴我：“不請費少來，主要是因為孩子早就不在萌萌手里了。”</br>
我的心霎時涼了半截。</br>
“你確定？”</br>
“我確定。”他動作倒是快：“她現在懷孕兩個月，沒有辦婚禮也是在等她交代這件事。我已經告訴她，只要她交代，未來的一切都和現在一樣，如果不交代，我立刻就讓她流產，攆她回去。那她這輩子唯一的歸宿只是出高額陪嫁找個三等人，畢竟她已經流產兩次，也離過婚。”</br>
“那我女兒在哪？”</br>
“她說她也不知道，她原本把孩子帶回去安置，也雇了奶媽，但孩子丟了。我也找到了那位奶媽。”他說：“她說家里進了小偷，她摟著孩子睡，到喂奶時間時發現孩子沒了。我沒有能力審問和調查奶媽，我可以把她交給你們。”</br>
我最近本來不那么慌亂，因為至少確定毛頭在盛萌萌手里。可她居然還是在騙我？</br>
平白的耽誤我這么多時間！</br>
我不由攥緊了拳：“如果我女兒出了事，陳先生，那我就只好對你說抱歉了。”</br>
“我明白。”他并不傻：“如果孩子出了事，我只求不要牽連她肚子里的孩子。我還沒有做過父親。”</br>
終于，盛萌萌下來了。</br>
我想扽著她的領子，千方百計才忍住，仔細地問了她事件經過和事發的時間地址等重要信息。陳漢璞派人把奶媽帶出來交給我們。</br>
盛萌萌全程都表現得有些慌亂，似乎也有些愧疚。然而現在愧疚真的已經太晚了，如果她在孩子剛丟時來找我們，一切都可以變得好很多！</br>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離開的陳漢璞家，一出門，立刻就打給了費懷信。</br>
那種幾近發瘋的感覺再次強烈地涌上來，我撥通了費懷信的電話，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懷信……”</br>
“別急。”他知道我現在應該在做什么，也在等消息，也能夠從我的音調里判斷事情是好是壞：“他怎么說？”</br>
“她早就把孩子丟了……”我說：“我要殺了她。”</br>
“殺她不急，你先回來，我們再找。”他鎮定的態度稍微安慰了我一點點：“她提供了什么線索？”</br>
我把那些線索告訴他，他說：“至少范圍縮小了，我立刻去安排。”</br>
我很快就見到了費懷信。車開到一半他就已經半路過來截住了我。</br>
他上車抱住我時，我整個人都是癱的。我控制不住地想我的女兒是不是真的已經沒了？想到這個可能就覺得害怕、仇恨、心如刀絞。我們平白無故地耽誤了這么久，浪費了這么多精力、金錢，殺了那么多人，我家甚至給她安排了一門不錯的親事。這些消耗加起來已經可以打一場小型戰爭，可她早就把孩子丟了！還假惺惺的陪我們去幾乎不可能的地方找！費懷信的判斷才是對的，我根本就不應該救她，而且她被*，她被留在那里當生孩子工具，她被踐踏健康和人權一點都不夠，養她出來的父母也該死，堅持糾纏費家的蘇家也是整件事的推動者！</br>
如果我女兒這次有個三長兩短，我必然要像我媽媽當年殺毒梟林家一百口那樣，提著槍跟*炸平盛家，誰都別好過！</br>
我懷揣著這樣的仇恨，水米都無法進入，更是完全睡不著。</br>
費懷信則第一時間聯絡了費子霖和我父母，我父母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但因為路途遙遠，還沒有查訪完鄰居。而且現在已經過去兩年，那一代的房子出租了許多，鄰居換了不少。</br>
但費家說這種程度的尋人一周內就會出結果，要我安心等待。</br>
我這一個星期過得簡直就像在地獄里，總有種遏制不住的拿槍殺人的沖動。但我爸爸也要等等，他跟費子霖達成共識，不想得罪陳漢璞，既然他有言在先，就等盛萌萌生完孩子后處決他。</br>
我還沒撐到一周就已經倒下了，不記得具體是哪天，只突然沒了知覺，醒來已經在醫院。醫生說我需要休息，因為我一直睡不著，而且營養不良。</br>
消息終于回來了，奶媽真是什么都不記得，但有舊鄰居說隱約記得那時總有不熟悉的人在周邊轉。我們照著鄰居的描述尋找那人，也找到了，是警察局曾經抓捕的人販子，現在還在服刑。</br>
我和費懷信一起去監獄里問人販子，那是個小團伙，屬于野生的人販子。他們對這件事印象很深，因為那天他們就被逮捕了。他們告訴我們他們偷我女兒的確是事前踩點，發現那家只有一個保姆在看著孩子，就撬開門把孩子偷走了。算算日子，那段日子盛萌萌在結婚，而她竟然沒有派一個保鏢盯著我的孩子！只安排了一個三十多歲，沒有文化也不機靈的奶媽！</br>
他們交代說事發是上午，他們正準備把我女兒倒手，把她帶去了火車站。但有個戴墨鏡的女人突然沖過來，身邊還帶著幾個打手一樣的人物，愣是把孩子給搶走了。可警方查證后告訴我們那里是個監控死角，而且火車站緊鄰汽車站，當地的汽車并不需要證件，人流又太大，又是兩年前的事，需要很多時間來調查。</br>
這事又暫時陷入毫無辦法的境地，但費懷信比我樂觀些，安慰我說：“既然她衣著像是有錢人，也帶著保鏢，或許并不是惡意。至少好過被賣進山村。”</br>
“萬一是個老鴇呢？”用嬰幼兒做文章的集團不是沒有。</br>
“那行有自己的渠道買。”他說：“人販子說他們以為那是毛頭的母親，我們從這個方向試試。”</br>
我倆用了假名字和假身份參加了網絡上好幾個比較大的丟孩子父母組織。因為我們沒有別的出路，只能沒頭蒼蠅似得覺得或許偷走毛頭的也是一位丟失孩子的母親？這真的是一個讓我們能夠有些樂觀的結果。</br>
可查證還沒有開始，費懷信就叫我回新加坡。原因是每加入一個組織，都要讓我回憶一遍我丟孩子的經過。這是為了幫我找孩子，可是不停地回憶這件事，看著那么多神情木訥，表情和我一樣近乎瘋狂的父母的眼睛，我一說他們就哭，是所有人一起抱頭痛哭。那種集體性的悲傷就像傳染病似得蔓延到了每一個人的腦子里，我的精神狀況由此變得更加不堪，看到別人找到孩子，就妒忌得想罵人。每晚噩夢連連，夢到毛頭全身是血的躺在我懷里。（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