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稚晚醒得很晚，酗酒之后的腦袋跟裝了湯水似的又昏又脹，又有點兒斷片兒,她只朦朧記得自己跟保安大爺風馬牛不相及地討論了好久狗到底吃不吃鹽的問題。</br> 想著想著，她就記起了真正的狗。</br> 視線往旁邊兒一掃，這位狗居然坐在沙發上看書,頭發耷拉著,眉目和煦，看著并沒有多狗來著。</br> 然而,一切都只是錯覺。</br> 池宴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意識到是林稚晚睡醒了，淡淡地將書合上，平和啟齒：“醒了？”</br> 這語氣，一聽就沒有什么好事發生。</br> 林稚晚：“……”</br>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再裝一次鵪鶉,趕緊閉上眼,偷偷掀起被子往頭上蓋,裝作無事發生。</br> 池宴嗤笑一聲，抬起一節干凈的手臂捏住她的被角。</br> 見被子扯不動，林稚晚偷摸睜開眼睛。</br> 然后,就落入一雙眸色淺淡眼神玩味的眼睛。</br> 林稚晚：“……”</br> 自打兩人把話講開之后,林稚晚就格外注重形象，生怕完美人設有一點兒坍塌。</br> 早上剛醒,她雖然不至于滿面油光,但也好不到哪里去。</br> 林稚晚一邊在乎形象，一邊又害怕他伺機報復昨天晚上的行為,硬扯著嘴角朝他笑了下：“早……”</br> 池宴挑眉：“昨晚睡得好么？”</br> 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林稚晚又愣了,試探著回答：“……還行？”</br> 池宴語氣驟然冷峻：“可是我睡不好呢。”</br> “是喝多了頭痛么？”</br> “是做夢有人罵我狗，”池宴俯身，對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復道：“池宴，狗。”</br> 林稚晚：“……”</br> 雖然這話是自己說的，可說他是狗委屈他了么？</br> 這話她只敢腹誹，表面上笑嘻嘻：“你可能夢錯了吧。”</br> “確實，”池宴打直球：“因為這是你在我沒睡著之前說的。”</br> 他伸出兩根手指，語氣狠狠的：“三個字，重復了兩個小時。”</br> 林稚晚：“……”</br> 兩人上車之后，她就靠著車窗也不理人，然后一直在重復這三個字，導致出租車司機也在問“吃鹽狗”是什么狗，還千叮嚀萬囑咐狗不能吃鹽，會掉毛。</br> 喝斷片兒的事誰還記得住呢，不過林稚晚確定自己說過這句話來著。</br> 現在蛋撻的“生殺”大權掌握在池宴手里，她可得討好這位大少爺，腦子飛速旋轉，語出驚人：“這不就是說明我對你愛得深沉？”</br> 池宴：“？”</br> 他耷拉著眼皮，一副等著她編的表情。</br> 林稚晚不負眾望，硬著頭皮編下去：“你和蛋撻，狗和池宴，都是我生命里最最最重要的人。”</br> “……”</br> “我念叨了兩個小時，還不足以說明我對你的愛么？”</br> 你和蛋撻。</br> 狗和池宴。</br> 池宴：，“我非得跟狗一起相提并論？”</br> 林稚晚：“……”</br> 狗東西哄不好了是吧？還學會上綱上線了。</br> 她決定拿出撒手锏——撒嬌。</br> 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張開雙臂，趁著池宴沒反應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腰。</br> 然后，林稚晚頭抵在他的小腹處蹭啊蹭：“你就是最最最重要的人，”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蛋撻是我最最最喜歡的狗。”</br> 池宴：“……”</br> 大早上的，這姑娘也不知道矜持，蹭得他邪火亂竄。</br> 池宴迫不得已，往后退了一下：“撒嬌也沒用。”</br> “你確定？”林稚晚一瞬間變臉，毫不留戀地抬起頭。</br> 池宴：“確定。”</br> 其實可以理解，像他這種重度潔癖，一般都不會想養狗狗這種生物。</br> 可蛋撻剛被抱回來的時候也就一個月左右，天天還得林稚晚喂它羊奶粉，后來長大了些也是林稚晚每天帶它出去遛彎，去狗狗公園和其他小狗狗玩。</br> 可以說在林稚晚最艱難的日子里，都是蛋撻陪著她的，說不接回來就不接回來，林稚晚不同意。</br> 她飛快地從池宴懷里起身，大力掀開被子，趿拉著拖鞋走到窗邊，拉開窗戶。</br> 臥室窗口剛好能看到樓下的椿樹，林稚晚雙手合十，對著樹大聲許愿：“我希望在春節之間看到蛋撻。”</br> 表面上是說給樹聽，實際上是說給池宴聽呢。</br> 池宴揉了揉額角。</br> 當初他怎么就嘴賤說了可以幫林稚晚實現愿望的屁話，他不是會出爾反爾的人，這下好了，成他騎虎難下。</br> 接回來就接回來吧。</br> 不就是一只破狗么，忍忍就過去了。</br> 林稚晚許完愿，站在窗口一動不動，眼神看著外面，實際上所有注意力都在身后。</br> “行了行了，”池宴皺眉，語氣有點寵溺有點無奈：“服了你了。”</br> 小計謀得逞，林稚晚勾唇一下。</br> 下一秒，池宴又說：“姑娘家，能不能注意下形象？”</br> 林稚晚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池宴抱在懷里。</br> 身子起來些，她才注意自己一只腳穿了襪子，另一腳光著。</br> 林稚晚：“……”</br> 池宴給她放回床上，又把被子扔在她腳上：“光腳踩地板，不知道冷啊你？”</br> 林稚晚納悶地撓撓頭：“我怎么能穿襪子呢？”</br> 睡覺不應該都脫襪子嗎？</br> 池宴冷嗤一聲：“昨天我給你卸妝之后給你放床上，你偏不睡，非要穿粉色帶小豬佩奇的襪子。”</br> 林稚晚懷疑是他在編排自己：“？”</br> 池宴有理有據：“你說這是婁黛送你的，太喜歡了。”</br> “……”</br> “可我沒有小豬佩奇的襪子啊。“林稚晚小聲說。</br> ”你還知道？“池宴提起昨晚就無法淡定：”不給你穿你就哭，凌晨三點，我跑去超市買的。“</br> 超市值班的小哥看他像看傻子似的。</br> 不知道怎么，林稚晚突然有點兒感動。</br> 池宴因為她的一句話，居然在這么冷的天氣，跑出去找一雙幼稚的小豬佩奇襪子。</br> 最關鍵的是，這都是她醉酒的胡話，不理睬就好了。</br> 可他還是放在心上。</br> 還有剛剛，明明他那么不喜歡蛋撻，還是為了堅守約定，愿意給它接回來。</br> 在這個早晨，林稚晚感覺自己被拋進云端，被滿滿的愛意包圍著。</br> 愛令人柔軟。</br> 林稚晚有點兒眼眶發酸，又微微抬起手臂，給池宴一個大大的擁抱。</br> 池宴還處于跟她斗嘴的階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突如其來的感性，可他不想看她流淚，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頭。</br> ”你對我怎么這么好呢？“林稚晚感覺就像是夢一場似的：”這世上所有愛我的人都不見了，你是來把他們的那份兒一起補給我的嗎？“</br> 池宴捏了捏她的臉，眉毛一揚。</br> “才不是，”他的聲音有點類似于少年的傲慢和堅定：“是因為我愛你一直比別人多。”</br> *</br> 三天后，林稚晚擁有工作室成立以來第一個雙休。</br> 池宴的J&C俱樂部開始年前最后一場比賽。</br> 池宴會上場。</br> 作為J＆C的老板娘，林稚晚跟他一起過去。</br> 俱樂部占地面積極大，遠離市區，很偏。</br> 剛一下車，就見一群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在門口站著，各個臉上寫著自信，見了林稚晚整齊劃一且聲音洪亮地喊了聲：“嫂子！”</br> 林稚晚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往池宴身后退了半步，池宴順勢攬住她的腰，還自然地往懷里帶了一下。</br> 這群小伙子又開始起哄：“呦~”</br> “嫂子害羞了。”</br> 林稚晚：“……”</br> 池宴嗔他們：“滾蛋——”</br> 幾個小伙子猴子似的竄走了。</br> 都是特別熱情有活力的那種年輕人，林稚晚想到池宴的十七八歲，也是這般，天地都不放在眼里。</br> 有一種難以馴服的野性，能令她不顧一切地沉淪。</br> 俱樂部的組織架構里，池宴是經理，之前的隊友衛珩是主教練。</br> 池宴給她介紹：“衛珩。”</br> 林稚晚禮貌地朝他伸出手：“你好。”</br> 衛珩這人寸頭，額角一塊疤，穿了一身黑，跟池宴的氣質更像。</br> 冷，懶怠，不過池宴矜貴多些，這人更痞。</br> “你好。”他禮貌地握了下她的手尖，掀起眼皮打量她，目光如有實質，坦坦蕩蕩，“嘖”了一聲：“我們之前見過啊。”</br> 林稚晚也記得他，點頭：“嗯，在佛羅倫薩。”</br> 顯然衛珩沒有印象了：“嗯？”</br> 很快他又意識到什么，“草”了一聲，罵池宴：“你行啊怪不得當天慶功宴沒你影兒。”</br> 林稚晚：“？？？”</br> 她有點兒不好意思，直接給池宴拉走了。</br> 池宴雙手插兜，被她拽著，步伐輕松。</br> 衛珩還有心思逗她：“弟妹，別害羞啊。”</br> 池宴偏頭罵他：“滾吧。”</br> 他們從十幾歲就在一個俱樂部玩賽車，熟的不能再熟，后來池宴因為家里的事情退隊，衛珩因為傷病退役，現在重新聚在一起也是嬉笑怒罵張口就來。</br> 剛開始是林稚晚拉著池宴的，她不熟悉這里，漫無目的地亂走，沒多久，就換成了池宴拉著她，給人拉到更衣室。</br> 林稚晚立馬腦補出了一些十八禁畫面，問他：“你干嘛？”</br> 池宴神色坦蕩：“換衣服，比賽。”</br> “這群毛頭小子最近太飄了，需要治一治。”</br> 他一邊說一邊當著林稚晚的面脫衣服，動作慢條斯理，腹肌，人魚線緩緩露出來。</br> 縱使兩人有過無數次肌膚之親，林稚晚還會因此害羞。</br> 池宴卻不打算放過她，繞到她身后，貼著耳根問：“贏了有什么獎勵沒？”</br> 林稚晚推開他：“你贏了再說吧。”</br> “怎么能再說呢，”池宴說：“我贏了，你在上面自己動，行么。”</br> “！！！”</br> 大白天的，他怎么能騷話張口就來！</br> 林稚晚感覺耳根子發燙了。</br> 池宴卻坦蕩得不得了，跟她分析利弊：“你瞧，我長得不錯，床品你也清楚，睡睡不虧嘛。”</br> 林稚晚：“……”</br> 她決定扳回一城，清了清嗓子，說：“我看衛珩還有那幾個小孩兒都很厲害，你先想著贏吧。”</br> 質疑池宴賽車技術不行，比質疑他活差還嚴重，池宴冷嗤了聲：“我覺得你還是訂個喜歡的酒店靠譜點兒。”</br> 外面有人叫了池宴，池宴迅速穿好賽車服，拎起安全帽，朝她打個響指：“走了。”</br> 林稚晚臉紅心跳跟在后面。</br> 上了賽道，池宴的氣質照舊懶洋洋的。</br> 他的賽車是白色上面彩繪紅藍涂鴉，車輪大且卷，科技感十足，叩上頭盔的前一秒，還不忘了朝觀眾席上的林稚晚打個響指。</br> 輕狂、恣意，無所畏懼。</br> 旁邊兒有個藍毛兒男生顛兒顛兒過來挑釁他：“宴哥，今天你霸榜第一的時代可能一去不復返了。”</br> 池宴微微勾唇：“這么自信？”</br> 小藍毛兒說：“上次我和濤子沒配合好，要么你也完敗。”</br> “成，”池宴語氣淡淡：“今兒誰松油門誰孫子。”</br> 他曾經是F1比賽的車王，在這群后輩眼里是努力攀越的高山，俱樂部里沒有人不想超過他。</br> 一聲槍響。</br> 幾輛賽車如離弦弓箭一般飛快沖了出去，空氣里轟隆著巨大的聲響。</br> 小藍毛的目標明確，跟濤子合力夾逼池宴，第一圈時，池宴準備彎道加速超車，被倆人識破，緊緊地堵住。</br> 池宴經驗老道，也不著急，之后一直跟在兩人后面。</br> 看臺上，衛珩輕飄飄評價了句：“穩了。”</br> 林稚晚不懂，眼神詢問他。</br> 衛珩說：“阿宴跟老太太遛彎似的。”</br> 林稚晚：“……”</br> 這速度，老太太遛彎？</br> 她手里捏著一把汗，緊緊關注池宴的動向。</br> 直到最后一圈，池宴突然在轉彎處他借助尾流貼近藍毛，采用延遲剎車，準確抱住彎心，一舉實現反超。</br> 下一個開瓶器彎時，連續剎車鎖死，尾流影響太大，直接給濤子擠出賽道。</br> 再之后，藍毛明顯急了，可無力回天，池宴稍稍減速示意，沖過終點。</br> 他摘下頭盔，甩了甩頭頂的汗珠，望向看臺上的林稚晚。</br> 一瞬間，林稚晚仿佛回到佛羅倫薩那天，她看到最恣意輕狂的少年。</br> 她的少年有著上天賜予的放縱，令她沉浸在放肆的青春里，許多許多年。</br> 身邊那群毛頭小子爆發一陣陣出尖叫，為池宴他將賽道寬度用到了最好，并且每一次沖擊力道都算得剛剛好而歡呼雀躍。</br> 小藍毛自尊心受挫，灰溜溜拎著頭盔回更衣室，衛珩作為主教練，還得去安慰他。</br> 其他人圍著池宴一通彩虹屁，池宴淡淡道：“行了行了，沒看到嫂子在呢？”</br> 這群小孩又一溜煙的走遠了。</br> 人散得干凈，只剩他們兩人對視。</br> 林稚晚真心夸他：“你好棒！”</br> 在賽車這條道路上，池宴天賦異稟，從來不乏溢美之詞，可聽林稚晚夸他，還是有點兒不尋常的開心。</br> “必然很棒，”他渾身是汗，卻使壞，摟了林稚晚一把：“我可是你老公。”</br> 林稚晚推開他：“哎呀你臟不臟啊。”</br> “你臟我也臟，”池宴挑眉：“一起洗？”</br> 居然在這兒等她呢，林稚晚：“……”</br> 倆人一起走出訓練基地，訓練基地后門有排小巷子，冬日里陰測測的，冷冰冰的。</br> 林稚晚突然很叛逆，不管不顧地給池宴拉進去。</br> 她個子不高，卻還能壁咚人，就是池宴還得彎腰看她，有點兒滑稽。</br> “池宴，”林稚晚很嚴肅地喚他：“我看過你的比賽。”</br> 池宴怔忪一下：“嗯？”</br> 林稚晚：“佛羅倫薩。”</br> 如果把前因后果說明，那就是林稚晚知道將有F1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在佛羅倫薩舉行，中國選手池宴會參加。</br> 她說服自己不能去不要去不要令心中的妄念生根發芽，卻還是忍不住買了票，最后安慰自己，她逃課去佛羅倫薩，只是為了看藝術展，順便看個比賽。</br> 那年的F一賽上，池池宴的對手是上賽季車王，饒是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將也絲毫沒有畏懼。</br> 在漫長的跟車之后，他利用彎道優勢一舉實現反超，并且將車王甩出白線。</br> 年輕的將士一舉成名，經過漫長的滑行后，他神色自若地下車，神色倦怠且平靜地對著媒體的鎂光燈。</br> 周圍都是興奮熱鬧的人群，林稚晚坐在看臺上，靜靜地看著大屏幕，生怕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br> 大屏幕上，少年摘掉頭盔，被汗水浸濕的劉海，自然的垂在眉間，隊友喊他，他漫不經心的回頭。</br> 七月的太陽沿著亙古不變的軌跡緩緩下墜，暖橘色的陽光照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br> 目光冷靜，寡淡疏離，又帶著一絲平常的慵懶姿態，金貴無比一瞬間，驚為天人。</br> 這一眼，林稚晚記了好多好多年。</br> 那年夏天走在時光的軌跡里泯滅成齏粉，可少年依舊熱烈如太陽。</br> “當時怎么不說。”池宴摸了摸她的發頂，語氣很輕，似一聲嘆息。</br> 林稚晚聲音更輕：“因為我從來沒想過會擁有你。”</br> 那會兒，她是長在陰暗巷子里發霉的蘑菇，他是六月盛大的太陽，她只偷偷借他的光。</br> 而如今，他予她放縱，帶著她沉溺在無邊的叛逆和熱烈里。</br> 她才不是乖乖女，她擁有跟他一樣的靈魂。</br> “從來都不是你一廂情愿喜歡我，”林稚晚說：“我愛你，和你愛我一樣多。”</br> 他這樣的人，不應該擁有自尊心被女人踩在腳底的痛苦回憶。</br> 該怎么說？</br> 時隔多年，池宴聽到她的回應，照舊心跳如鼓——在他不管不顧的那些年，也曾擁有過林稚晚的回應。</br> 愛令人垂目。</br> 愛是人間最公平的信仰。</br> 林稚晚就想抱抱他，想問他，想和他如藤蔓一般生在一起，再一起死去。</br> 她這么想，也這么做了，輕輕地踩上他的鞋面，抬頭，吻上他的嘴唇。</br> 涼，軟，觸感令人清醒地沉醉。</br> 池宴瘋了似的回應她，如暴君，亦如信徒。</br> 最后，林稚晚說：“ReusemeunitIbreak.”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