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鏡子上蒙上了一層水霧。
男人抬手一擦,露出他冰冷薄涼的側臉,外面房間似乎沒了聲音。
他眼眸略沉,腦海間不停環繞著鐘曦跟陸北在一起的模樣。
披上浴袍,他自嘲的輕笑了下。
要是他早點意識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現在也不至于,如此折磨。
浴室門拉開,水霧散了出去,房間里果然已經沒了鐘曦的身影。
他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眉眼略暗了幾分,正脫下浴袍,門被推開了。
鐘曦恍然一愣,急著轉過身去,“你……你把衣服穿上!”
她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出來了。
還,偏偏目睹了這么一幕。
薄涼辰迅速穿上毛衣,喉結滾動,“好了。”
鐘曦嗯了聲,把果茶和咖啡放到了桌上,低著頭,聲音清淺,“可以,換個條件嗎?”
她指尖扣著托盤,狠狠收緊。
“無論是在薄家做傭人,還是去薄氏掃廁所,我都能接受,除了……”
除了他說的那種求饒的方式,她愿意放下一切自尊和驕傲。
她說到這兒,痛苦的閉上了眸子。
薄涼辰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幾分焦灼,糾紛猶豫。
鐘曦一直低垂著頭,沒聽到他的回應,眉心蹙緊。
若是他不同意,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那能不能,再寬限我幾天,我能找到方法,解除鐘氏的困境,最多一周,如果我做不到的話,就算鐘氏違約,到時候我會承擔全部責任。”
空氣久久靜謐。
“你拿什么承擔?”
他忽然開口,聲音離她很近,幾乎就在她頭頂,“靠陸北?”
鐘曦皺眉,“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提他?”
是他們之間的事,為什么要牽扯別人!
她一抬起頭來,倏的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再往上看,是他那雙陰鶩到極致的墨色眸子,他緩慢開口,“那你就留在我身邊,做牛做馬,直到,合作結束。”
鐘曦完全沒注意到第一句話,只聽說他同意了自己的討價還價,當下點頭,“好。”
“晚點我會讓閔助理把合約交給你。”
薄涼辰如此說著,拿起桌上的果茶,一飲而盡。
鐘曦松了口氣,聽著腳步聲漸遠,心臟依舊咚咚跳個不停。
一小時后,閔助理就來了。
“不是合作方案嗎?這是什么?”
鐘曦看著面前的幾張紙,眉心蹙緊。
這合約明顯是剛剛才擬好的,而且內容,跟鐘氏和薄氏的合作毫無關系,反倒是薄涼辰用來約束她自由的不平等條款。
“這是薄總跟你個人要簽訂的合約,如果違約,薄氏跟鐘氏的合作會立即作廢,并且薄氏會追究鐘氏的全部責任。”
鐘曦咬牙。
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頁,簽下了她的名字。
“鐘小姐,不仔細看看內容嗎?”
“沒有那個必要了。”
她剛說完,張姐就走了過來,“鐘小姐,剛才先生吩咐,說晚餐想吃魚。”
鐘曦愣了兩秒,“讓我做?”
張姐委婉點了下頭,“是的。”
鐘曦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好,我去。”
反正她又不是沒被薄涼辰使喚過。
鐘曦在廚房忙著,沒有注意到閔助理離開后,那道在客廳和餐廳里走過的身影。
“先生,我還是進去幫幫鐘小姐吧。”張姐聽著廚房里不時傳來的聲響,擔心的探著身子往那邊看。
“不用。”
薄涼辰輕抿了一口咖啡,皺眉,隨后落在桌面上,“鐘曦,倒咖啡。”
鐘曦這邊忙著切菜,聽到聲音,拎著菜刀就走了出來,“什么?”
她臉上還沾著魚鱗。
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悅的敲了桌面,“咖啡。”
“好,這就來。”
鐘曦也擺正了自己的心態,倒水,沖咖啡,一氣呵成。
她又轉身快步進了廚房。
接著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
男人端起咖啡杯,輕抿了一口,唇間不由得勾出了一抹笑意。
張姐在旁邊擦著客廳的擺件,無奈搖了搖頭,小聲嘀咕著,“明明就是想把人留在自己身邊,天天見到,還不明著說。”
薄涼辰聽得很清楚,笑容瞬間褪去。
張姐這才意識到自己多事了,忙低頭專注自己手下的活。
可忽然一陣眩暈感,張姐手腕一抖,把客廳的花瓶打碎了。
啪。
鐘曦聽到聲響,急忙跑出來。
見著張姐的手被碎片割破了,薄涼辰卻是冷著張臉,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先生,我沒事的。”張姐還一邊道歉,一邊收拾東西。
“張姐,你別動了,我來收拾,你先把傷口處理一下。”鐘曦忙過去把她拉了起來,看著旁邊發楞的薄涼辰,眉頭皺了起來,“薄總,不幫忙,就麻煩讓開!”
他這人,真是冷血到了極致!
鐘曦拉著張姐去包扎傷口,碎片刺進肉里,她低著頭一點點的往外面挑,“張姐,可能有點疼,你稍微忍一下。”
張姐卻是笑著說,“沒事的,我這只手已經沒有知覺了。”
鐘曦手一頓。
張姐淡淡的嘆了口氣,“我能活到現在都是先生給的恩惠,我現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在剩下的時間,多做點什么。”
鐘曦從沒見過張姐如此傷感的樣子。
一下子,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鐘小姐,你覺得先生真的很冷漠嗎?”張姐忽然開口,“其實,他小時候是個很活潑開朗的孩子,是日子過的太苦了,處處是荊棘,他才會變得越來越冰冷。”
張姐視線看向窗外,恍惚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鐘曦低頭處理好最后一片小碎渣,然后消毒,抹藥。
全程張姐都沒有任何疼痛的表情,反而跟鐘曦說了很多薄涼辰小時候的事。
“以前啊,先生很喜歡看童話書……”
鐘曦只是聽著,面上沒什么表情。
張姐偏著頭,不知不覺的,整個手腕都被包扎上了。
她苦笑了下,“也不用這么夸張的,我沒辦法干活了。”
“我來干。”
鐘曦把醫藥箱放好,“張姐,不論他在你面前是什么模樣,對我而言,他不是那個樣子的。”
曾經那么深愛過的人,但現在卻恨著的人,鐘曦并不想理解他的過去。
誰不是滿身的背硭,她如今這個處境,也沒有能力去體諒別人。
“可是……”
“至少,他現在可以隨心所欲的擁有一切他想要的東西,不是嗎?”
鐘曦拉開門,下樓去了廚房。
在門口拐角,薄涼辰深冷的眸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直至一片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