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擁有3S級別的精神力,蘇杳鏡并不意外。</br> 她只以為自己畢竟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世界意識偏愛她，多給她一點福利,也很正常。</br> 最要緊的是,有了這個精神力級別,她足夠和岑冥翳搭檔，不怕外界有什么閑話。</br> 但面對其他人驚訝崇拜的目光，蘇杳鏡不得不裝一下比,顯得自己很厲害。</br> 她溫溫一笑,把手從岑冥翳腿上收回來,說：“抱歉,沒忍住。”</br> 沒忍住……她,她在想什么？</br> 岑冥翳背后的龍紋若隱若現，這是精神力不穩的表癥。</br> 蘇杳鏡回過頭想了想,大約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解釋也還是很有些歧義，便輕咳一聲，拉開話題。</br> “接下來我們是和同組人競爭？”</br> 岑冥翳呼吸頓了頓，從遐想中抽回神思,以拳抵唇輕咳兩聲，一臉高深。</br> “沒錯,不過,也要抽簽的。按抽簽順序來，運氣不好的,可能要等到明天才能上場了。”</br> 孫婭聽見蘇杳鏡的疑問,主動探過身子湊上來解釋,對蘇杳鏡友好地笑了笑,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br> 在這個世界,慕強是司空見慣的，蘇杳鏡的級別足以讓她獲得絕大多數人的青睞，不管是哨兵還是向導。</br> 更何況，她還主動將孫婭拯救于水火之中……</br> 孫婭努力笑得更加燦爛，好掩飾自己的私心。</br> 話頭被搶，岑冥翳皺了皺眉，盤起手臂看向賽臺中心。</br> 孫婭他們那一組抽到的序號很靠前，沒多久就輪到他們上場。</br> 蘇杳鏡頗為好奇地聚精會神看著。</br> 孫婭選擇的哨兵搭檔精神體是一只海豚，柔和穩定，對于大多數哨兵來說是一項長處，但力量不足。配上孫婭的遠距離攻擊蜘蛛，剛好可以取長補短。</br> 賽程很簡單，攻擊過程中分數達到賽點就能結束，孫婭很快贏了這一局，走下賽臺。</br> 蘇杳鏡高舉雙臂給他們鼓掌，孫婭剛好看過來，兩指并攏從眉尾上飛出去，給了蘇杳鏡一個閃亮的笑容。</br> “你干什么？”</br> 低沉的質問聲從旁邊傳來，抱著雙臂的岑冥翳蹙著眉，突兀地低聲開口：“她是一個向導，而且是女的。”</br> “我知道啊。”蘇杳鏡有些驚訝，不知道為什么岑冥翳要突然強調孫婭的身份，“我覺得他們的比賽很精彩。”</br> “哦？”岑冥翳有些心氣不順，沒有看她，烏黑的雙眸收窄，目光對著臺下漂移不定地亂竄，顯出幾分戾氣，“沒看出來。”</br> 蘇杳鏡瞥著他的側顏，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br> 這個世界雖然是幻想世界，但是其實很寫實。</br> 過高的精神力帶給岑冥翳的就是比旁人更多出數倍的潛在障礙，他的暴躁、易怒、催之不化的戾氣，以及無法克制的自毀傾向，都是哨兵的通病，也是上一世岑冥翳的病癥。</br> 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在世界觀上換了一種起因。</br> 上一世，蘇杳鏡直到最后才知道岑冥翳獨自忍耐的痛苦，這件事直至今日也是她的心病。</br> 好在這一世她有向導的身份，有機會幫岑冥翳梳理精神力網，讓他免于傷痛。</br> 她要盡快取得岑冥翳的信任，成為他認可的搭檔。更甚一步，成為他認可的愛人，才能一直守護在他身邊，做他永遠的燈塔。</br> 蘇杳鏡眨了眨眼睫，忽而將手覆上岑冥翳放在膝上的手背，五指穿進指縫間，緊密交叉。</br> 她的手很小，放在岑冥翳手背上對比更甚，不過這樣十指緊扣，卻密密貼合，沒有縫隙。</br> “我覺得他們最精彩的部分就在于，他們是第一次配合，卻能這么默契。我希望我們也能成為這樣的搭檔。”</br> 蘇杳鏡眨眨眼，看著他說。</br> 她的眼珠如琉璃一般通透清澈，陽光映在其中，蕩出清潤的弧光似的色澤。</br> 岑冥翳被她握住手，默默和她對視了一會兒，表情有些怔忪，好似都沒有聽到她在具體說什么。</br> “你……”少頃，岑冥翳終于開口了，他有些艱難地擺出一個疑問的表情，看著彼此交握的雙手問，“你又是沒忍住？”</br> 一會兒摸他大腿，一會兒摸他手。</br> 蘇杳鏡也低眸看了一眼，露出一個苦笑：“對不起。”</br> 岑冥翳眼眸微黯，嘴唇也抿到了一起。</br> 一邊屢教不改，一邊又要道歉。</br> 她到底是想要還是不想要？</br> 其實蘇杳鏡也不打算裝了，她不可能放著岑冥翳就在身邊而不觸碰。</br> 她想了想，找了個借口：“其實，我有一種疾病，叫做肌膚饑渴癥。所以總是會忍不住要肢體接觸身邊的人，對不起，請你忍耐一下，因為我的忍耐力不是很好。”</br> 岑冥翳板著的臉又逐漸放松柔和了，微微吃驚地看了蘇杳鏡一眼。</br> 這年頭，哨兵們得什么千奇百怪心理疾病的人都有，向導們情況雖然好些，但也不能完全幸免。</br> 蘇杳鏡這個病又沒什么的，危害性不高，已經算是很輕微的病癥了。</br> 岑冥翳倒不是吃驚于蘇杳鏡提到的疾病，而是她反復道歉的態度。</br> 原來是因為皮膚饑渴癥啊，那她之前端端正正坐了那么久，一定很辛苦。</br> 早說就好了，他要是早就知道，才不會反復問。</br> 岑冥翳鼻尖動了動，反手過來，主動以手心和蘇杳鏡相接。</br> “哦，這沒關系。你不用覺得抱歉啊，我可以配合你的。”</br> 他用很酷的語氣說完這句話，將臉偏到一邊，另一只手在鼻子下方不自在地蹭了蹭，最后強調了一句。</br> “不能欺瞞搭檔，知道嗎？”</br> 蘇杳鏡琉璃一般的雙眸閃了閃，“嗯”地輕應一聲，雪白清嫩的面頰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心虛。</br> 今年十八歲的岑冥翳生命中沒有陰霾，是如此善良體貼、助人為樂，她卻沒有辦法也做到誠實守信。</br> 結束比賽的孫婭回到了等待區，依舊坐在蘇杳鏡身后。</br> 蘇杳鏡夸了她幾句，孫婭咕嘟嘟喝了一口水，擺著手說：“運氣好，碰到一個配合度還比較高的搭檔。哎，可不是所有搭檔都能這么和諧的，有的組合里，打得不可開交的也有，恨不得親手弄死隊友的也有。”</br> 這么夸張？</br> 蘇杳鏡還以為，所有的搭檔關系都很親密。</br> 比賽繼續，賽臺上換了幾組人選，他們比賽的情景被投上了中間的大光屏。</br> 其中一對吸引住了蘇杳鏡的目光。</br> 一個看上去溫文爾雅，一個慵懶隨性，這不分明是晉琺和樊肆么？</br> 他們兩個并肩站在一起，穿著一樣的制服，應該是搭檔，可他們之間隔著不可跨越的空氣，好似互斥的兩塊同極磁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主動貼到一起去。</br> 蘇杳鏡飛快地在大屏幕上找著他倆的名字，居然還真讓她看到了，晉琺是哨兵學院的學生，樊肆是另一所向導學院的學生，兩人竟然真是搭檔。</br> “哈。”蘇杳鏡不禁感嘆了一聲，實在是太好奇這兩人要怎么配合了，身子下意識地前傾，努力離屏幕靠得更近，和岑冥翳交叉握著的手也抽/了出來。</br> 岑冥翳迅速地扭頭，目光飛快地看看她的臉，又看看她的手，蘇杳鏡卻毫無所覺。</br> 比賽開始前的熱身。</br> 晉琺臉色冷淡，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有些難看，和樊肆說著什么，大約不是什么好聽話。樊肆只是懶懶瞥他一眼，手上做了幾個翻轉的手勢，晉琺突然整個騰空而起，在空中擰腰轉了幾圈，才穩穩落地。</br> 動作很漂亮，場下很給面子地響起一陣掌聲和喝彩聲，但晉琺的臉色卻難看得能滴黑水。</br> “噗，這絕對不是自愿的。我就說吧，有的搭檔，自己就恨不得打起來。”</br> 孫婭在后面看戲。</br> “什么意思？”蘇杳鏡感興趣地回頭問。</br> “向導啊，是哨兵的第二個大腦，可以控制哨兵的一部分行為。契合度越高，能操縱的動作復雜程度就越高，所以對哨兵來說，向導絕對不是好惹的。”</br> 蘇杳鏡若有所思。</br> 再看向臺上暗暗內斗的晉琺和樊肆，她有些覺得好笑，也有些擔憂。</br> 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湊成了一隊，他們同時出生，又彼此看不順眼，可謂是孽緣不淺。</br> 好在，正式比賽時兩人都沒有再胡鬧，他們實力不俗，贏得很輕松。</br> 目送他們兩個離開，今天的比賽也已經到了最后一組。</br> 蘇杳鏡和岑冥翳運氣不好，要等到明天才能上場，至于今天，就沒他們什么事兒了。</br> “那我們也走吧。”蘇杳鏡扭頭對岑冥翳說話，忽然靈機一動，說，“想吃什么，我請你？”</br> 創造約會契機，她可真聰明。</br> “食堂。”</br> 岑冥翳冷冰冰地拋下兩個字，直身立起。</br> 好吧，這個世界的文明里不缺美食，無論在哪里吃，味道品種都很豐富。</br> 蘇杳鏡理了理手環，順著人流往出口走去。</br> 這時候離場的人有點多，他們就在看臺邊上沿著走，有時候人擠人，看起來就好像快要掉下看臺去。</br> 蘇杳鏡好幾次余光都注意到，身側有伸過來的手臂，好像想要圍住她，卻又隔著禮貌的距離。但等人群稀疏了，那手臂又自動自發地收回去。</br> 走在她身后的是岑冥翳。</br> 蘇杳鏡吸了口氣，經過回廊拱門時，催動心神。身后的岑冥翳忽然不受控制地朝前跨了幾步，身體包圍住她，手臂墊在她背后，撐在了拱門上。</br> 距離很近，蘇杳鏡和岑冥翳對望著。</br> 岑冥翳眼底游弋著驚慌，蘇杳鏡默默欣賞了一會兒，笑出聲。</br> “操縱。挺好用的。下一次想要保護我的時候，記得像這樣，直接抓住我。別忘了，我、很、喜、歡、碰、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