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占據湖廣半邊天的消息，是朱慈烺最擔心的事。這家伙就是個打不死的小強，殺之不盡斬之不絕。</br> 流寇不像是滿清，至少黃臺吉有自己的老巢，有自己的子民，有他的后勤補給。可這一切，流寇都沒有。</br> 流寇是以搶劫起家，沒有后勤就是他們最大的缺點同時也是他們最大的優點。他們可以無所顧忌，如李自成之流可以肆意燒殺擄掠。即便是戰敗也無所謂，大不了找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一貓。靜待時機，再次東山再起。</br> 只要大明王朝腐爛的根子還在，就有他李自成生存的土壤。除非，你建立起一個真正的盛世王朝。沒有災荒、沒有饑餓、沒有苛政，這個時候流寇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br> 即便是有流寇作亂，也都是小規模的造反，很容易被撲滅。</br> 朱慈烺解決了什么，僅僅是解決了軍隊戰斗力的問題。而且朱慈烺僅僅解決的，也不過是整頓了一下三大營，還有提升了一下遼東軍的戰斗力。可三大營和虎賁軍到底總戰力如何，并沒有得到實際的驗證。</br> 除了虎賁軍和東宮衛的表現亮眼之外，大明王朝的軍隊戰斗力依舊是個未知數。除此之外，朱慈烺改革了京城商稅，還有就是京畿周邊帶來了新型糧食作物。</br> 看起來，朱慈烺改變了很多。他還抓了魏藻德等幾個狗官，錦衣衛的聲望日隆，已經給這些朝官們造成了相當大的威脅。</br> 可這夠了么，面對近乎于無解之局的大明王朝，朱慈烺做的這些夠了么。</br> 不夠，遠遠不夠。官場黑暗的體制扔在，成國公朱純臣之流依舊大撈特撈。地方武裝的戰斗力依然渣渣，應城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天災依舊頻發，小冰河時期的威力無可解救。</br> 面對這樣的天災，任誰都無能為力。還有就是國庫似乎是個無底洞，朱慈烺搬到了八大皇商，連自己的親姥爺都一頓猛坑，同時開辟茶卡鹽道。可面對國庫的巨大開支，依舊是個無底洞。</br> 不是朱慈烺不能干，而是自萬歷年間就開始，大明一直在透支著自己的國力。到了崇禎一朝，如多米諾骨牌一般已經破爛不堪。朱慈烺想一下子縫補起來這個破爛的王朝，哪有這么容易。</br> 大概，朱慈烺是最為悲催的一個穿越者了。哪里像那個宋朝敗家子里的石小凡，你看看人家，一朝穿越就成了國公府的小公爺。那人生，簡直就跟開了掛一樣。</br> 朱慈烺很是郁悶，為什么自己穿越過來就要亡國了呢。雖然自己貴為皇太子，可面對這個風雨飄搖的末世，有時候真的感覺有些力不從心。</br> 老爹情急之下暈倒，朱慈烺不敢在虎賁軍大營耽擱，臨走之時他叮囑展云鵬和令狐云龍：“讓虎賁營的將士們做好準備，不日咱們就會南下抗擊流寇。”</br> 展云鵬和令狐云龍領命，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對付國內的流寇，比對付黃臺吉的八旗兵更為艱難。</br> 歷史上關寧錦防線的失守，也給了滿清重創。以至于吳三桂退守三海關后，黃臺吉一直沒有能力再發動一次像樣的進攻。</br> 反觀國內的形勢，后來李自成幾乎是一路高歌猛進，直接打進了北京城。輕易的拿下北京，明王朝終結。</br> 朱慈烺快馬加鞭，一路從城郊回到了皇宮。他急匆匆的奔到坤寧宮寢殿，周皇后在急的抹眼淚，坤興公主紅著眼眶。</br> “父皇、父皇，您身子怎么樣了。”朱慈烺心情激動，畢竟父子情深，其實崇禎皇帝平日對朱慈烺雖然嚴厲，可畢竟還是相當關切的。</br> 崇禎皇帝早已醒來，其實他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看到湖廣的急報，驚怒交集之下暈了過去而已。看到兒子真情流露，崇禎皇帝心下不由得大為欣慰，他笑了笑：“皇兒不必擔心，父皇并無大礙。”</br> 朱慈烺沉默，半響才道：“父皇，湖廣流寇作亂。兒臣、兒臣請求出兵。”</br> 崇禎無奈的嘆了口氣，朝廷無人可用了么。居然讓一個太子涉險，去平寇。</br> 朝廷還真就無人可用了，隨著盧象升等人的戰死，能打的也就一個孫傳庭了。可是孫傳庭鎮守潼關，陜西門戶重要，誰來對付李自成，朝廷還真找不出合適的人選。</br> 可是即便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崇禎皇帝也不同意讓兒子去：“不成，此去平寇萬分兇險。皇兒，朕一直都覺得對不住你。眼下湖廣之事，朕再另想辦法吧。”</br> 朱慈烺依舊堅持：“父皇，兒臣不能再等了。兒臣也知道，平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會有性命之憂。可是父皇，兒臣不去，誰能去呢。江北之地接連災情不斷，朝廷萬不能再猶豫不決了。一旦讓流寇壯大，到時候咱們耗費的國力更巨。”</br> 崇禎皇帝怔怔的看著他：“好孩子，你讓朕從你身上看到了太祖成祖皇帝的影子。可是，實不相瞞，如今國庫空虛，三大營防守京城依然是勉力維持。朝廷，沒有能力組織兵力反擊了。”</br> 朱慈烺大吃一驚：“父皇，您的意思是，無力遠征？”</br> 崇禎皇帝頹然的點點頭：“朕，不是個好皇帝，朕愧對列祖列宗。”</br> 國庫空虛，朝廷無糧。無糧亦無餉，如何遠征流寇？三大營雖然經過一番整頓今非昔比，可是打仗耗費的都是錢財和糧食啊。</br> 且不說勞師遠征京城防御必然空虛，三大營出征的話，需要多少軍餉、多少糧草。尤其是糧食，空前的短缺。</br> 如今尚未秋收，正是莊稼青黃不接的時候。京城去年就開始賑災，京城的糧倉都相繼告罄。沒有糧草，三大營的將士，如何去河南去湖廣等地剿匪。</br> 更別提，軍餉的問題了。據兵部的初步預算，這次三大營出征，至少耗費軍餉五百萬兩。而且這還是速戰速決的情況下。</br> 若是陷入流寇的戰爭泥潭，傾盡大明王朝的國力，也辦不到。</br> 崇禎確實夠倒霉的，大明亡國之后，小冰河時期的威力也漸漸消失。大概朱慈烺，最倒霉的就是崇禎皇帝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