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眾人總算是將馬車推了出來。走出來暴跳如雷,把旺財罵了個狗血淋頭。</br> 孫旺財一肚子的委屈,這本不管他的事的。明明是積雪的緣故,奈何人家是太子,說是你的錯就是你的錯。</br>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憑什么你個王八蛋駕車不看路,朱慈烺要的只是結果,不問過程。</br> 孟樊超等人也不敢說什么,誰讓人家是主子呢。主子的話,不容你半點辯駁。</br> 其實,朱慈烺憤怒的不是旺財的馬車陷入了深坑。也不是把自己撞到了車窗差點磕掉了半顆門牙,而是,他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八音盒,就這么廢了。</br> 實際上,朱慈烺沒那心思去費心費力做一個八音盒。首先這也不太現實,鍛造技術的限制,他手里沒有這么多零件。</br> 實際上,他手里的這個八音盒,是從皇宮庫藏的鐘表上拆下來的。</br> 這還是萬歷年間,海外夷人進貢的一個鐘表。崇禎皇帝節儉,不事奢靡。他覺得這種制作精美的掛鐘太過奢侈,于是就命人送到了皇宮倉庫中。</br> 朱慈烺借著查賬為名,說是有人舉報倉庫的東西少了。懷疑有太監私拿宮中之物出去販賣,然后,在倉庫中翻箱倒柜的找到了這個鐘表。</br> 朱慈烺就把這塊鐘表給拆了,把里面發音的裝置拆下來。略加改進,制作成了一個八音盒。</br> 本來,這個八音盒就制作上就不算是怎么完美。朱慈烺好不容易改進了一下,使得這八音盒上了發條,能夠演奏出一首簡單的曲子。</br> 叮叮咚咚的曲子甚是動聽,檀香木的八音盒,給旁邊的發條上緊之后,便能發出大概十幾秒的曲子。木盒上,一個雕刻精美的旋轉木馬,隨著音樂緩緩轉動。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無異于充滿了驚奇。</br> 可惜,適才這一撞之下,朱慈烺手里的八音盒零件撒了一車。好不容易湊齊了零件,朱慈烺將破碎的八音盒放到了袖子里,想著到了花家莊在慢慢修復。</br> 奈何,少了一個零件。其中,一個至關重要的轉動齒輪,朱慈烺尋遍了整個車廂,愣是沒有找到。</br> 路程已經走了一半,這天寒地凍的,也不能重新回京,改日再來吧。</br> 想到這里,朱慈烺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罵了一頓旺財之后,躺在車廂里沉沉睡去。</br> 不知道睡了多久,昏昏沉沉的朱慈烺這才醒了過來。醒過來之后,他發現馬車已經停了。</br> 朱慈烺一驚,打開車門一看。只見他們到了花家莊村頭,旺財和孟樊超等人都在雪地里安靜的等待。</br> “為何停下,還不走?”朱慈烺問。</br> 旺財有些囁嚅起來:“殿下,奴婢看您睡著了,不敢打擾,現如今我們到了花家莊,這、這便去沈姑娘家里么。”</br> 朱慈烺有些心軟起來,他不該罵這廝的。畢竟旺財確實是委屈,自己這一罵,更讓他誠惶誠恐,到了村頭竟不敢再往前行,也不敢叫醒朱慈烺。</br> 如果是之前,斷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旺財會神經粗大條的,挨了罵也不會在乎。</br> 可是,如今眾人不知怎地,所有人對朱慈烺都充滿了敬畏。如今的朱慈烺,和之前那個單純爛漫的太子已經判若兩人。</br> 如今的皇太子,雖然年紀輕輕卻不怒自威。沒有人再敢把朱慈烺當成一個孩子看,在旺財等人的眼里,朱慈烺就是自己的主子。</br> 這讓朱慈烺很是郁悶,高處不勝寒。既然自己已經擔負起皇太子這個位置,就代表著,自己已經沒了朋友。</br> 在他面前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的仆從都是自己的臣下。皇帝是孤家寡人,太子一樣也是形影相吊。</br> 沒有朋友是倍感孤單的,朱慈烺現如今就很孤單。所有人都怕自己都畏懼自己的時候,這種感覺倍加強烈。</br> 尤其是,之前在自己面前都很放肆的下人們。來福、旺財、三喜、甚至偶爾耍點小脾氣的豆花兒,現在,他們都對自己畏懼的厲害。</br> 沒有人再敢違拗朱慈烺的一句話,豆花兒對自己也是唯命是從,再也不敢和之前一樣的放肆。</br> 身為一個太子,自己就得習慣這樣的身份。沒辦法,感覺到孤獨的朱慈烺,只好想去花家莊找小詩詩。</br> 只有在小詩詩面前,朱慈烺才能徹底的放松自己。在這個小丫頭面前,朱慈烺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她在一起,總感覺莫名的開心。</br> 旺財跳上馬車,輕輕的提了提馬韁。馬車再次啟動,花家莊的山路積雪更厚,大路上除了偶爾幾道雜亂的腳印,并沒有馬車行進的痕跡。這樣偏僻到近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在這樣的季節里并沒有多少莊民出行。</br> 因為這里屬于皇莊的財產,加上今年皇莊種植的又是新型的農作物。今年,花家莊莊民的日子格外的好過。</br> 至少,家家戶戶不再為食物發愁。劉來福掌管的皇莊,對于莊民都很是照顧。</br> 這讓今年花家莊的莊民們,終于過了一個幸福的冬天。盡管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加的寒冷。可是,忙碌了一年的莊民們,家家戶戶早已備好了過冬的柴火。還有,炕地下的紅薯,以及偏房陶缸里的糧食。</br> 這個冬天,對于他們來說不再饑餓不再寒冷。家家戶戶,都在屋子里生一個暖爐。沒事的時候,貓在家里取暖生娃。對于他們來說,這叫貓冬。</br> 群眾們的智慧是無窮的,他們無事的時候就研究食物。研究著沒一樣食物的吃法,吃,是傳承幾千年來永恒不變的話題。</br> 當然,也有好動者,在天氣好的時候進山打獵。他們背著弓箭,設好陷阱。三五成群,吆五喝六。</br> 回來的時候,一般會帶回來一些野味。野兔、山雞、狼獾,有時候,也會偶爾帶回一些大一點的獵物如野豬、麋鹿之類。</br> 進了莊子的時候,朱慈烺嘆了口氣:“這才是大明百姓該過得日子,這才是百姓們生活該有的樣子。”</br> 沒錯,將來的大明子民,一定要過上這樣的生活,必須要過上這樣的生活。朱慈烺在心里,暗暗地發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