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順是不喜歡和朝廷人士打交道的,對于他的記憶里,當官的沒有一個好東西。欺壓百姓,魚肉鄉里,就是這些當官們經常干的事。</br> 朝廷沒幾個好東西,流寇也不是好人。李自成之流,進城只會燒殺搶掠。劉天順的一笑堂,就曾經被流寇們洗劫過。</br> 當年流寇在滄州作亂,劉天順家被洗劫一空。他們師徒二人,差點被流寇拖出去砍了腦袋。</br> 還好,因為聞名鄉里,加上流寇中有人認得劉天順。百姓們紛紛請愿,都為劉天順說好話,劉天順一家老小這才幸免于難。</br> 秦郎中嘆了口氣:“師兄,這世上有惡人也有好人。這當官的也是一樣啊,有貪官自也有清官。”</br> 劉天順思付半響,撓了撓頭:“倒也是,只是,你說的這位太子爺,他...”</br> “太子爺是個好人,”秦郎中搶著說:“實際上,太子爺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一個人。”</br> 劉天順一怔,能從師弟的嘴里,說出一個好人。這讓劉天順大感意外,再看看他身邊的那幾個人,凌素素等人的臉上,也都寫滿了激動,</br> 這讓劉天順有些開心,他撓撓頭:“這么說,這太子殿下,是咱百姓們的希望了。將來咱們百姓,可就全指望著太子殿下給帶來好日子咯。”</br> 凌素素堅定地點點頭:“會的,一定會的。劉郎中,你聽了太子殿下的故事,一定也會感動的。路上,我們把太子殿下做過的事,都跟你說說。”</br> 看著秦郎中身邊的姑娘,劉天順一怔:“這位姑娘是?”</br> “哦,這位是凌素素凌姑娘,他是羅山縣紅娘子派來護送我進京的。”秦郎中慌忙介紹。</br> 劉天順有些失落,他以為這凌素素是秦郎中的心上人。自從他在滄州開了一笑堂,早已成家立業。而師弟四海漂泊,至今還沒有個家室。</br> 若是眼前的這位凌素素姑娘,能夠和自己的師弟成為一對兒,倒是了卻了自己的一樁心事。不過,這也許是個機會,將來說不定他二人能成呢。</br> 秦郎中有些焦急:“師兄,這次京城瘟疫橫行,還得請你出馬。你隨我進京,想辦法控制住瘟疫。”</br> 劉天順看著一笑堂外面嗚嗚泱泱前來瞧病的百姓,一臉的為難:“師弟啊,你也看到了。我這里還有這一大攤子的事,滄州百姓每日來瞧病的人這么多,我實在是走之不開啊。”</br> 秦郎中回過頭:“師兄,你怎地輕重緩急不分。京城現在都已經炸了鍋了,直隸以北、天津衛還有山東都遭了災。是太子殿下開了官倉放流民進京,給災民們施粥放糧。如今這災民的流入使得京城瘟疫橫行,你、你怎還偏安一隅的在這滄州懸什么壺濟什么世。京城里,那可是一條條人命啊!”</br> 劉天順一驚:“你的意思是說,是太子殿下開了官倉,把流民安置進了京城?”</br> 旁邊凌素素急道:“不然呢,就因為太子殿下不忍災民挨餓,這才把流民引進了京城。你是不知道,京城多少官員都已經聯名彈劾了,說太子不該放流民進城的。若是不把瘟疫徹底給解決,太子會有大麻煩的。”</br> 劉天順一拍額頭:“什么都別說,就憑太子爺放流民進城。德福,備車!咱們去京城!”</br> 徒弟德福早就急了,他一心想去京城看看,仰慕一下京城的繁華。聽師父這么一說,登時大喜的一拍大腿:“得咧,師父,我這就去備車。”</br> 劉天順走到門口,對著前來瞧病的那些百姓,連連拱手:“鄉親們,聽我說幾句...”</br> 百姓中一人舉起手:“劉郎中,啥也別說了。我們都聽見了,這京城的百姓要緊。這京城的百姓遭了災,太子爺能讓劉郎中您去瞧病,那是長了咱們滄州人的臉。”</br> “就是,劉郎中你去吧,治好了瘟疫太子爺定會重重有賞。到時候,你就是我們滄州人的驕傲!”</br> “對,治病救人要緊,大伙兒都散了吧。”</br> 這些頭疼腦熱的百姓們,都深明大義。秦郎中和劉天順的對話,他們在外面聽得一清二楚。眼下京城瘟疫橫行,自是救人要緊。</br> 劉天順感激的拱著手:“多謝多謝,我在這兒多謝大伙兒了。大伙兒放心,等我從京城回來,這一笑堂開業三天,給你們免費瞧病抓藥!”</br> 眾人一聽,登時鼓起掌來:“好!”</br> 說完,百姓們紛紛拱手作別。一笑堂的百姓散去,劉天順回過頭:“小翠,關上門板,咱們暫停營業。”</br> 劉天順的內人從屋子里走出來,將他瞧瞧拉到了一邊,低聲道:“老頭子,這一去京城千里之遙。你可要保重自個兒,到了京城捎個信兒,也好報個平安。”</br> 內人是個鄉下女子,沒見過什么大的世面。不過為人潑辣,刀子嘴豆腐心,丈夫從來沒有出過這么遠的門,自是不免擔心。</br> 劉天順有些尷尬的沖著眾人笑笑,轉頭對妻子說道:“夫人那,你就別擔這個心了。不是還有師弟呢么,你在家好好待著,瞧完病我就回來了。”</br> 妻子有些猶豫,有些欲言又止。她看了眾人一眼,最終還是不怕旁人笑話的拽著劉天順的耳朵:“我聽說京城里都是些美貌的小姑娘,你可給我安分點。若是被我知道你找了那個狐貍精,老娘可不會放過你。”</br> “疼疼疼,”劉天順齜牙咧嘴:“我說夫人吶,我這都一大把年紀了,那里還有這個調調兒。松手,你給我松、松,哎呀呀呀,疼疼疼...”</br> 眾人忍住笑,秦郎中施了一禮:“嫂夫人,我會看著師兄的,旁人你不相信,還不相信我么。”</br> 劉天順妻子這才松開了手:“秦鴨蛋,我可是看著你的面子,把我家老頭子交給你了。回頭出了事,我拿你是問。”</br> 秦郎中登時尷尬無比,他的名字叫秦鴨蛋。因為小時候不好養活,父母便給起了個賤名。可起了賤名的秦郎中依舊從小生病,于是父母把他送去學醫。</br> 本來師父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秦向鵲,意指將來他能有扁鵲之成就。可那時候的秦郎中年幼不懂事,堅定地認為秦向鵲是只鳥兒,名字比秦鴨蛋還難聽。</br> 他堅持用秦鴨蛋的名字,師父只好笑笑,也就依了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