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很好聽,緊接著就是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然后,朱慈烺他們便看到,山上走下來一群挎著籃子的少女。</br> 少女們嘰嘰咯咯,在花家莊這種與世隔絕相對閉塞的地方,她們是很少見到外人的。</br> 看到朱慈烺他們,這群少女登時害羞起來。不過,也有的對著他們指指點點,捂嘴嬉笑。</br> 朱慈烺十三歲了,看起來略顯成熟了些。他這個年紀,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可以娶妻了。雖然年紀略小,可十四五歲娶妻生子,實屬正常。</br> 這也是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女,為首的幾個年紀少長一些。她們的臉色普遍紅撲撲的,那是常年在田里勞作的結果。</br> 如果是生在大戶之家,她們的皮膚一定也會是雪一樣白。可是在田間勞作,風吹日曬的,她們的皮膚更偏向于紅潤。拋開人類對于嫩白皮膚的追求,其實這才是健康的膚色。</br> 少女們路過朱慈烺身邊的時候,一個個的低著頭,羞紅了臉,她們依次從朱慈烺身邊走過。</br> “敢問...”朱慈烺剛要開口詢問,她們登時如同受驚的野鴨子一般,嬉笑著跑開。</br> 不遠處,她們卻又好奇的停下來。繼續(xù)對著朱慈烺等人指指點點,互相嬉笑追逐。</br> 朱慈烺有些無奈,只好尋找村里的一些老人。問一下這個村子的情況,皇莊的人有沒有欺壓此地的百姓。</br> 有一個少女年紀最小,她走在了最后面。她的籃子也比別人的小,籃子里倒是滿滿當當?shù)娜麧M了采回來的茶葉。</br> 不同于其她的女孩兒,這個少女皮膚更為嬌嫩些。圓嘟嘟的小臉有些嬰兒肥,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宛如天上璀璨的寒星。長長的睫毛忽閃著,把朱慈烺的魂兒都給閃走了。</br> 少女的手里,還拿著一個梨子。她像是一只小倉鼠一樣,潔白的細牙嚓嚓的啃著梨子。看到朱慈烺等人的時候,并沒有顯得羞澀而是滿眼的好奇。</br> 她很好奇,對這個世界一切事物都單純的好奇。她沒有去注意人高馬大的孟樊超,也沒有去看死樣活氣的孫旺財。而是,一雙漆黑的大眼睛睫毛忽閃,好奇的看著年紀相仿的朱慈烺。</br> 她太小了,在這群少女中依舊顯得年紀很小。所以,見到一個同齡人對她來說很難得。她的皮膚雖然微微泛紅,可比起其她的女孩子都要白皙。大概,也是因為年幼的緣故,受的日曬比較少。</br> 同樣,朱慈烺也在好奇的看著這個同樣好奇的小倉鼠。</br> “你,京城來的?”小倉鼠終于先開口。</br> 朱慈烺打量了一下自己:“好像是。”</br> “我娘說,京城的人才能穿得起綢緞,你好像很有錢的吧。”</br> 她的眼睛是那樣的清澈,年紀是那樣的小。小到讓你懷疑,這樣的女孩子是不會長大的。她能從朱慈烺的衣著來判斷,你是京城來的。這說明她不蠢,只是生長的環(huán)境使她見得世面太少而已。</br> 有許多村姑就很蠢,這與眼界無關,朱慈烺見過很多。至少,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很聰明。</br> “還-行-吧。”朱慈烺有些不好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被父母的耳濡目染,小小年紀的她也羨慕有錢人。</br> 然而很快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小倉鼠對于自己是不是有錢人也僅僅是好奇而已,沒有一絲羨慕的意思:“哦,那你一定認識很多人了?”</br> “嗯。”</br> “當兵的你認識么。”她從籃子里摸出一個梨子,把自己小小的心機都寫在了臉上。</br> 朱慈烺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孩兒,他只好撓撓頭:“好像,認識一些吧。”</br> 小倉鼠立刻高興起來,耍著她并不高明的心機,把梨子塞進了朱慈烺的手里:“那你認不認識當兵的,京城神樞營第三守兵營的人,他叫沈朗。”</br> 一聽是第三守兵營,孟樊超還有旺財臉色一變。朱慈烺也皺了皺眉頭:“第三守兵營?”</br> 不遠處的幾個少女們神色慌張了起來,有一個年齡稍大一點的,對著小倉鼠喊道:“詩詩,走了,該回家了。”</br> 詩詩,她叫詩詩。一個山村小女孩居然會起這樣的名字,不是翠花、秀枝、淑芬之類的,這讓朱慈烺多少有些吃驚。</br> 小倉鼠點點頭:“對對對,我哥就在第三守兵營當兵,已經(jīng)三年多沒回來了。我娘說哥哥忙,當兵是要守衛(wèi)京城殺韃子兵的。村里人都說我哥哥是英雄,他們守著京城,韃子兵就不敢打過來的。”</br> “詩詩,走呀,再不回家你娘該擔心了。”不遠處的少女們有些發(fā)急,可她們因為害羞就是不敢靠近,只能在遠處焦急的叫喊。</br> “你叫沈詩詩?”朱慈烺問。</br> 小倉鼠“嗯”了一聲:“你能幫我找到我哥么,告訴他我和娘親很想他,他都已經(jīng)三年多沒回家了。”</br> 第三守兵營早已沒人了,崇禎十年八月二十三日,黃臺吉命睿親王多爾袞為奉命大將軍,統(tǒng)左翼軍,貝勒岳托為揚武大將軍,統(tǒng)右翼軍,貝勒杜度等相副,兩路征明。</br> 九月二十二日,岳托從密云北邊墻子嶺,毀壞長城,破邊墻入邊,斬殺明薊遼總督吳阿衡。多爾袞則于九月二十八日于青山關毀邊墻而入,兩軍在北京郊區(qū)通州會師。崇禎詔令總督宣、大、山西軍務的盧象升,攜宣、大、山西三總兵楊國柱、王樸、虎大威入衛(wèi)京師。以盧象升督天下援兵,第三次賜尚方劍。</br> 當時,盧象升缺兵。崇禎皇帝便把第三守兵營的部隊調撥給了盧象升,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盧象升領兵進駐巨鹿的賈莊。兵至蒿水橋,被清軍主力包圍。</br> 盧象升命虎大威護左翼,楊國柱護右翼,自領親兵于中軍架炮設弩,與清軍決戰(zhàn),自辰時直戰(zhàn)至未時,炮盡矢窮,盧象升下令以短兵奮戰(zhàn),清軍以精騎夾攻,士卒多死,虎大威欲攜其潰圍,盧象升按劍大呼“將軍死綏,有進無卻!”,率親兵躍馬沖陣,身中四矢三刃,壯烈殉國。</br> 而當時跟隨盧象升死戰(zhàn)的第三守兵營全軍盡沒,自此第三守兵營建制從大明不對中取消。</br> 也就是說,根本就沒有第三守兵營這個建制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