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退卻,整個棲鳳山谷底兩側,已經全是尸體。</br> 戚家軍的將士們能動彈的,還在尋找著自己的同伴。戚元正自己也已經扶上,他踉踉蹌蹌,看著地上一個個布滿血污的尸首,他分不清誰是誰。</br> 幾乎每個倒下的戚家軍將士,他們的臉早已被血污模糊。不仔細分辨,你根本看不清誰是誰。</br> 戚元正舉步維艱,在地上艱難的尋找著。他記得,適才韓英就是倒在這里的。</br> 搜尋無果,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戚元正舉劍回頭,只見一個血人忍不出發出一聲輕哼。</br> 那是韓英,他身上的刀傷已經數不清。致命傷就足足有三處,他的血已經快流干。</br> 戚元正蹲下身,韓英沖著他一笑:“老大,我也走了。老岳這個王八蛋已經去閻王爺那兒報道去了,說不定這家伙早就等的急了。”</br> 此時的生死已經無關緊要了,每個人都已經淡然處之。死去的已經安息,活著的還要繼續完成自己的使命。</br> 韓英伸出手,戚元正一把抓住,沖他點頭笑道:“到了那邊,給我留個位置。”</br> 還沒等韓英回答,一人喊道:“建奴上來啦!”</br> 戚元正顧不得韓英,勉力的想起身,奈何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在地。</br> 第二次起來的時候,戚元正是用手中的長劍勉力支撐,這才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然后,再次等待應敵。</br> 記不清了,記不清這是第十幾次進攻了。滿打滿算,身邊活著的戚家軍將士也就二三十個了。</br> 黃臺極瘋了,急瘋了!他不在乎這區區幾百人的戚家軍,也不在乎八旗子弟傷亡多少。他現在沒有別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兩個字-時間!</br> 時間拖得越長對自己越不利,再拖下去就完了。洪承疇發現棲鳳山的動向的話,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一切都功虧一簣。</br> 棲鳳山山腳入口,一名騎兵從后面趕上來。這是皇帝身邊的傳令兵,他直奔到多爾袞跟前:“多爾袞,皇上說,一炷香之內再拿不下來,讓你提頭來見。”</br> 多爾袞沒有理會,而是對身邊的人問道:“第幾次了?”</br> 手下回道:“回旗主,第十七次了。”</br> 第十八次,最后一錘子買賣了。黃臺極軍令緊急,多爾袞沉吟了一下:“調弓箭手上來。”</br> 戚家軍在棲鳳山兩翼居高臨下,山石崎嶇,弓箭手無法發揮威力。是以,清兵數次進攻都沒有用弓箭手做主力。</br> 而這次,剩下的這二三十個殘兵,可以用弓箭手盡快解決戰斗。</br> 清兵的弓箭手確實厲害,第一輪就報銷了七八個戚家軍原本就已受傷的將士。剩下的,紛紛找掩體,或躲在巨石后或躲在大樹旁。</br> 弓箭手射完,緊接著就是步騎沖鋒...</br> 終于來了,撒在四周的探子,有人急速回報。</br> “報!報!洪總督,葦子溝方向發現清軍主力!”探子下馬后,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闖進了營帳。</br> 一聽葦子溝,洪承疇和手下的總兵們臉色大變。完了,洪承疇滿臉驚恐的看著地圖:“錦州!”</br> 手下總兵們也都心頭突突直跳,黃臺極沒來義州,轉而在葦子溝方向出現。</br> 這些領兵的將領都不是草包,轉瞬間就明白了黃臺極的目的。葦子溝方向是直達錦州的,錦州防備空虛,原來黃臺極一直在聲東擊西。</br> “洪總督,怎么辦!”楊國柱驚恐的道。</br> 所有人都知道,錦州拿下,明軍的后路就會被切斷。這二十三萬明軍,很可能就要埋骨關外了。</br> 清兵兇猛,就算是黃臺極不與洪承疇開戰。而是依仗錦州城,切斷明軍的糧草,這二十三萬明軍就得喝西北風了。</br> 洪承疇身形一晃:“完了,我軍休矣。”</br> “總督大人!”眾將一齊搶上。</br> 唯有曹變蛟站出來:“洪總督,與其就這樣被建奴圈起來打,不如讓末將帶著人,再去把錦州奪回來!”</br> 誰都知道,黃臺極出現在了葦子溝,那么此時的錦州說不定已經淪陷了。</br> 就在眾人心慌意亂之際,只聽那探子又道:“總督大人,葦子溝的棲鳳山,那里,出現一支明軍,擋住了清兵的去路。”</br> 此言一出,猶如從黑暗的深淵突然落下來一條云梯。又猶如山窮水盡的荒漠出現了柳暗花明的一村。</br> 竟然在棲鳳山突然冒出來一支明軍,只是,他們哪兒來的?</br> 總兵王樸給出了答案:“總督大人,您忘了,咱們海棠山還有一支戚家軍。”</br> 軍營內,洪承疇幾乎瘋了一樣撲過去,急切的在地圖上尋找著海棠山梨花寨的位置。</br> 找到后,洪承疇終于發現,海棠山離著葦子溝最近。如果打清軍的伏擊,只能是這是戚家軍。</br> 洪承疇又驚恐起來:“可、可戚家軍只有三百人,他們、他們怎能擋得住黃臺極的大軍。”</br> 諸將沉默,王樸、楊國柱、唐通、白廣恩、曹變蛟、馬科、王廷臣、吳三桂,八大總兵心里都很清楚,黃臺極的清軍可是號稱二十萬。單論人數,幾和明軍旗鼓相當。</br> “洪總督,眼下為今之計咱們是趕緊火速回援錦州。”突然吳三桂說道。</br> 洪承疇一驚,這才反應過來:“極是,傳令三軍!火速調撥各大營鐵騎,隨我回援錦州!”</br> 棲鳳山,清兵的繼續猛攻,一名正白旗副都統,持刀沖在前面。</br> 突然,這名副都統腳下一滑,登時摔倒在地。原來,是躺在地上的韓英突然暴起,一把抓住這名副都統的腳踝,將其絆倒之后。韓英一劍自下而上,從對方小腹刺入,脖頸而出。</br> 而早已油盡燈枯的韓英,在刺死這名副都統之后,也趴在其身上死去。臨死的韓英依舊雙目圓瞪,令人望而畏懼。</br> 戚元正身邊的將士一個個的倒下,最后,整個戚家軍三百將士,只剩下戚元正一人。</br> 搖搖欲墜的戚元正,身上更是刀傷箭傷無數。他持劍立在當地,被清兵團團圍住。</br> 大概是清兵也敬畏英雄,雖然他是敵人。可圍住戚元正的清兵并沒有一擁而上,而是、他們要看看這個明軍將領還有多大的能耐。</br> 殺死這最后一名明軍將領,對于清兵來說是一種榮耀。</br> 于是,正白旗中的一名勇士,持刀沖上。</br> 劍光一閃,這名清軍勇士只一個回合,就被戚元正刺中咽喉,登時倒地而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