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奚漾一起去看電影并不是個好的決定。
如果是悲傷的愛情故事，還沒有到感人的地方，她肯定就已經在哭鼻子了；如果是恐怖片，她也許還會蜷縮起來并用手擋著眼睛，卻還是會從手指的縫隙中不甘心地看出去；如果是搞笑片，旁邊的人就會在不時聽到耳畔傳來輕盈的笑聲，就像是銀鈴一樣，風一吹就響。
杜宇整場電影都沒能專心，因為左手邊的奚漾比起電影來更吸引人的注意。
她時而輕蹙眉頭，時而又展開笑顏，可是她的手始終都抓著爆米花盒子，不停地往嘴里塞著爆米花，像是孩童一般。
她的臉莫名和記憶里的那張重合，卻又表現的截然不同。
杜宇有的時候覺得神奇，明明是兩張一樣的臉，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不同，而他以前為什么沒有注意到身邊這位時而幼稚又時而能說出讓他反思的話的女孩兒。
看完電影再送她回去，站在樓下看著她房間的燈亮起后才回了家。
杜宇住在城市的另一邊，目前還和父母同住。
他的房間不大，但比起奚漾的房間來說像樣了不少。他洗漱完坐在書桌邊擦頭發，然后拉開了書桌最下層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個手機。他按下開機鍵，沒過多久，那長期黑屏的手機就重新亮了起來。
嗡嗡嗡的震動聲不久后傳來，屏幕上跳出一條新短訊，是三個小時前發來的。
“今天和阿宇一起去了河邊，星空還是一樣美麗，我好想你。”
發件人，奚漾。
***
奚漾剛換好鞋子踏進家門口袋里的新手機就開始響，她都沒來得及看是誰打來電話就直接接通。
“喂？”她用詢問的語氣應答。
“喂……”那邊的聲音有些弱弱的，她只費了半秒鐘時間就猜到那是沈時，于是不自覺掛上笑臉，問道：“沈先生？”她說出口的時候自己也驚了一下，但是莫名覺得這個稱呼很是適合他。
“嗯……”沈時回答了一個字后又沒了聲音。
奚漾抿了一下嘴，用抱歉的語氣說道：“啊，我還以為打錯電話了呢。”
“之前沒看手機，所以錯過了你的電話，不好意思。你到家了？”
奚漾下意識拿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兩點半，平時這個時候也下班回家了，于是她點了點頭：“嗯。”
“我也才到家。”
又是陳述句，讓人答不下去。
“玩得很愉快？”奚漾問。
“還行。”沈時頓了一下繼續道，“如果你來的話，會更好。”
奚漾偷偷笑了一下，趕忙捂住話筒防止對方聽到。真是難得，可以聽到沈先生主動說話。
剛想要夸他，結果這一秒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奚漾站在墻邊，手指在墻壁上繞來繞去，靜靜地等待著。她的腦海里不斷腦補著沈時現在的樣子，可是無論怎樣都無法清晰地刻畫出來。
“想要見一面”的心思一旦被勾起來，真的很難壓下去。于是她握著手機，走到洗手間，在水池下面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剪刀，再走回門邊，打開墻上的電箱，深吸一口氣，啪嗒，剪短其中一根最明顯的線。
如她所料，屋子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電話里傳來奚漾的尖叫聲，沈時心里一緊，有些焦急地詢問道：“怎么了？”
“家里，好像停電了。”
***
現在時間凌晨三點十分，幾乎全市的人都已經鉆進了被窩睡覺，而沈時卻站在奚漾家門口修電箱。
“看得到嗎？”奚漾站在他身側，打著手電筒。
真是叫人分神。
沈時強迫著自己集中注意力在電箱里纏在一起的電線上，紅色，黃色，藍色，他終于找到了問題所在。
這根斷開的電線邊緣光滑，一看就是被利器剪掉的，莫非……
他轉頭看了看奚漾，奚漾此刻正一臉認真地舉著手電筒，看著電箱里的電線。
怎么可能呢，沈時想，這種女孩怎么可能會有仇家嘛！
他關掉旁邊的總閘開關，然后專注地接起了電線。
“能修好嗎？”奚漾探著腦袋問，身子離沈時極近，沈時鼻底滿滿都是奚漾的體香。
“不難。”沈時遲疑了一下，補充道：“不過你這公寓有些老了。”
奚漾點點頭。“確實，不過房租便宜，適合我這種打工妹。”
沈時腦海里忽然浮現昨天下午在路上遇到的畫面，于是腦子一熱便問道：“為什么不住到男朋友那兒去？”
奚漾被問得一頭霧水。
“啊，就是上次看到的那個，不是你男朋友？”沈時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正常一些，可是聲音卻有些顫抖。
奚漾這才想到，沈時指的可能是杜宇，于是噗的一聲笑出來，說道：“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他和他父母住在一起，我過不去。”
奚漾笑得時候手臂也跟著胸口起伏著，手電筒打過來的光也跟著顫抖起來，沈時只好停了手里的動作。
嘖，知道人家和父母同住，即使不是男朋友，也是很親密的關系啊。
沈時沒回話，奚漾看著他的眼睛，停止了大笑，然后很認真地說道：“他叫杜宇，我和他是高中同學。”
“那你的父母呢？怎么不和他們住？”
沈時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奚漾愣了一下，像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后才回答道：“他們在老家啊，我是出來打工的。”說完，奚漾很不自然地把目光移開，可沈時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
“一個人在外面打拼啊，很辛苦的。”
“趁著年輕嘛！”奚漾有模有樣地說道。
“為什么不去找一份簡單安逸些的工作呢？在餐廳打工很累吧？又是值晚班，一直跑來跑去不能休息，還要應付各種各樣的顧客。”
奚漾沒回答，沈時回頭，奚漾正看著他，嘴角帶著笑。
“怎么？我臉上有臟？”
奚漾搖搖頭。
“那是怎么了？”
奚漾伸出空閑的那只手，托在下巴下面托住腦袋，笑著說道：“你在關心我？”
沈時覺得自己好像被調戲了，趕緊轉回頭來，解釋道：“那當然，我們現在應該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間相互關心是很正常的……”說完，他的手里一擰，電線接好了。“好了，搞定了。”
奚漾這次沒有笑了，而是嚴肅了起來。“誒？朋友嘛？你們男人都喜歡拿‘朋友’當借口嘛？嘴里說著朋友的話，腦子里卻想的完全不是‘朋友’的關系。”
奚漾說完就收起了手電筒，看著沈時推開電閘，整個屋子恢復光明。
沈時看著奚漾，心情很復雜。確實，他面對奚漾的時候，不能說腦海里沒有些瘋狂的幻想，但是她說的未免也太直接了吧，說的他跟個變態似的。
奚漾重新走回屋子，把沈時用過的工具收回工具箱里。沈時就站在一邊默默看著，有些尷尬。
“所以，你想和我做朋友嗎？”奚漾收完東西，站在床邊問他。
沈時對上了奚漾的眼睛，奚漾總是用這種眼神看他，無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什么壞念頭都沒有，但是嘴里說出的話卻總是充滿著挑釁的意味。他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上下浮動的喉結立刻就被奚漾捕捉到。
奚漾往前走了幾步，踏入了沈時的舒適區內，可是沈時卻沒有像平時那樣往后退去。
奚漾雙手背在身后，伸著腦袋湊近沈時的耳邊，明明是在兩個人獨處的空間里，她卻非要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耳語緩緩說道：“可是人家不想和你做朋友呢。”
沈時渾身打了個激靈，傻愣著望著奚漾。
奚漾伸手大力拍了沈時的肩膀一下，大聲笑了三聲說：“哈哈哈，開玩笑的啦，瞧把你嚇得！”
沈時這才舒了一口氣，回答道：“嗯，真的有點嚇到我。”
奚漾笑著伸手搭在沈時的雙肩上，輕輕推著他將他推到了門口，像是因為剛才失敗的玩笑而感到有些尷尬。“好啦好啦，這么晚了，你也該回家了，這次可沒有閃到腰。”
沈時點了點頭，人已經站在了門外。他看著奚漾紅著臉的樣子覺得很新奇，于是換了一副腔調調侃道：“我可是幫了你大忙，現在卻急著趕我走？”
“那不然呢？”奚漾問道。
一瞬間主動被動的位置換掉，沈時思忖著也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不感謝一下我嗎？”
奚漾饒有興致地問道：“那你要我怎么感謝呢？”
沈時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心里想著小丫頭臉皮薄肯定不會理睬他，那嬌羞惱怒的表情一定相當精彩。
結果沒想到，奚漾只是認真地看了他幾秒，就忽然踮起了腳尖，在他的側臉頰落下了一個吻。
左臉頰頓時開了一朵花，酥酥癢癢的感覺像是小觸角一樣在臉上炸開。沈時一臉呆愣地望著奚漾，“我是開玩笑的。”他說。
奚漾雙手還背在身后，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點頭道：“我知道。”
“那你怎么還？”
“突然想要試試看而已。”她說。
沈時臉一熱，怎么有種調戲不成反被調戲的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