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街角那個沒什么人光顧的書店，帶走濃厚的書香味；穿過讓少女們?nèi)滩蛔●v足，掛滿了琳瑯滿目的可愛飾品的飾品店；再通過那經(jīng)常有小混混聚集的小巷，在隱蔽的角落里，有一家非常不起眼的茶餐廳——程記。

　　它很破舊，甚至骯臟，而且食物也稱不上美味，但它很有名。

　　因為它營業(yè)到凌晨2點。

　　那些住在附近，不知道都在做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覺的年輕人們，在肚子餓的時候，總會來程記。

　　哦，對了。這家店不提供外送服務(wù)。

　　每天晚上這里幾乎都座無虛席，不過營業(yè)額卻并不高。那些年輕人們點一杯檸蜜或者鴛鴦，再來上幾份小吃，慢慢打磨時間，一直坐到打烊。

　　“程老板，他們老這個樣子要我們怎么做生意喔！”廚房里的阿麥師傅探出頭來，癟著嘴，看起來并不樂意接這些客人。

　　“有總比沒有強吧?！背逃浀睦习宄處煾底谑浙y臺的后面，拿著蒼蠅拍到處拍打著，只是，他一只蒼蠅也沒有打死。

　　盛夏的夜晚并沒能涼快幾分，加上這食物香氣四溢的地方總是招惹蚊蟲，讓這漫漫夏夜變得更加難熬。

　　店里面積不大，晚班也就兩個服務(wù)員——二十出頭的小伙子阿斌和奚漾。

　　程記每天凌晨2點鐘的時候準時打烊。程老板拉下鐵柵欄的時候，奚漾揮揮手，對程老板和阿麥師傅道別，背著挎包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凌晨的城市還是一片寂靜，再過幾個小時送報紙的哥哥和送牛奶的小弟就會騎上自行車在街道間穿梭。路燈發(fā)出昏黃的光，勉強能夠照亮路面。路邊的圍墻上布滿了爬山虎，太陽下是嫩綠的，現(xiàn)在看起來有些陰森。

　　路口右拐，奚漾忽然驚訝地定住了腳，卻并沒有叫出聲來。

　　前方十米不到的垃圾桶邊站著一個人，在兩盞路燈的中間，上半身全在陰影之中。他穿著深色的帶帽衫，身下的運動褲也是暗色的，腳下穿著一雙白色的板鞋。他把帶帽衫的帽子戴在頭上，下面還戴著一頂鴨舌帽，壓得低低的，好像是在掩人耳目。

　　他此刻正叼著一根煙，橙色的火花燃到了盡頭，長長的煙灰刷的一下掉下來，在午夜的風中消散。

　　她看過去，正好對上那人的眼睛。

　　奚漾打了個激靈，后背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那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即使離了有十米左右，天色也很暗，她還是看的很清楚。

　　和周身散發(fā)的低迷氣場不同，那雙眼睛亮的可怕。像小時候玩的玻璃彈珠一樣，讓人產(chǎn)生想要擁有的念頭。

　　她不確定那人是否在看自己，也許他只是在看自己身后，而自己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墒钱斔囊暰€和他撞上的時候，那人卻立即移開了視線，把燃盡的煙頭按滅在垃圾桶的鐵皮頂上，然后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忽然起風，帶來那人身上獨特的香味，奚漾稍一走神，那人便已然消失在了路口。

　　“該不會是鬼吧……”奚漾碎碎念道。

　　她往前走幾步，走到垃圾桶的跟前，剛才的煙頭還直直地站在垃圾桶頂上，底端冒著煙氣兒。她湊近了一點兒瞧，“nan——jing——”她跟著煙屁股邊緣的字念出來，“鬼應該不會抽煙吧……”接著奚漾伸了個懶腰，穿過旁邊剛剛開市的菜市場，往一棟破舊的居民樓走去。

　　她拉開一樓的鐵門，往漆黑的樓道里走。心里默念著臺階數(shù)，在數(shù)到89的時候停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開并沒有防盜作用的門，走了進去。

　　她的房間是個極其簡單的單人房，從門口就能一眼看到底。她把挎包隨意地扔在破舊的沙發(fā)上，然后走回大門邊廚房，拉開冰箱門，從里面拿出一盒牛奶一飲而盡。廚房的流理臺上什么都沒有，整個廚房里，除了冰箱外沒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跡。

　　廚房的門對著浴室，馬桶的邊上就是蓮蓬頭，洗手池的邊緣放著牙膏牙刷和幾樣簡單的保養(yǎng)品。

　　房間里，簡易的紡布衣櫥立在墻邊，不過里面是空的——她的衣服全部被掛在窗臺邊拉起的繩子上。粉刷的墻皮稍微有些剝落，墻角的地上也有白色粉末的痕跡。

　　一張單人床放在窗戶邊，沙發(fā)的正對面，陽光直接能夠照射到的地方。

　　而床頭的對面，沙發(fā)右手和墻壁中間的地板上藏著一個和沙發(fā)扶手一樣高的行李箱，完好，嶄新。

　　在太陽快要升起的時候，奚漾洗好了澡，穿著清涼的背心和短褲躺在了狹小的單人床上，蓋上毯子，熄滅床頭燈。

　　窗外，街道上傳來吵鬧的聲音，一天的生活又開始了。

　　奚漾輕笑一聲，舔舔嘴角，然后滿足地閉上眼睛。

　　***

　　下午四點半，奚漾準時出現(xiàn)在了程記的門口，正好遇到來上晚班的程老板。

　　程老板看到她笑了一下：“今天看起來精神很好啊。”

　　“嗯，睡了個好覺?！?br />
　　程老板停好他的摩托車，從后座的筐子里拿出新進的食材，拉開卷簾門。

　　“對了，”程老板忽然說道，“剛剛聽旁邊人說，最近半夜總有怪人在徘徊，你今天就早點兒下班吧。”

　　奚漾頓了一下，歪著頭看程老板。

　　“你這丫頭，工資照常算?！?br />
　　奚漾搖搖頭，說道：“不是，是……我好像見過那個怪人。”

　　“什么怪人？”阿斌正好進店，脫下雙肩包放在柜臺下面，拿起圍裙就系在自己腰間。

　　“說是有怪人半夜出來，不知道干些什么，不過最近也沒發(fā)生什么事件就是了?！背汤习逭f。

　　阿斌緊張地看向奚漾，異常認真的說：“還是小心一點兒好，奚漾，下班我……”阿斌的話還沒有說完，奚漾正好抬起柜臺邊放空啤酒瓶的籃子，哐當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你說什么？”奚漾回頭問，手上還舉著籃子。

　　“我是說……”

　　哐當，奚漾正好又把籃子放下。

　　“恩？”

　　阿斌這回閉了嘴，鼻孔一張一合地，半晌才回答道：“沒事兒，沒什么，繼續(xù)干活吧?！?br />
　　***

　　午夜十二點，正是程記生意好的時候。

　　店里沒有空調(diào)，只有電風扇呼啦呼啦地轉(zhuǎn)著圈兒。

　　奚漾今天穿著白色的緊身吊帶衫，里面粉紅色的文胸若隱若現(xiàn)，衣服的邊緣和身下的熱褲之間裂開縫隙，坐著平視過去就可以看見她小巧可愛的肚臍。

　　她的腿很長，并且光滑沒有疤痕，燈光照下來還會反光，讓人看了就想要摸兩下。

　　她的頭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頭，并沒有染燙過，純黑色的發(fā)絲在搖曳的燈光下泛著光彩。她沒有化妝，素白的臉還掛著汗珠。

　　奚漾站在3號桌前，重心放在左腿上，扭著胯，手里拿著小簿子和筆準備記錄。

　　“先生，要吃點兒什么？”奚漾的樣子有些不耐煩，3號桌的這位客人已經(jīng)坐在這里十分鐘了卻還沒決定點單。他一直舉著菜單，卻沒在看它，而是賊溜溜地盯著奚漾看。

　　變態(tài)的客人她見過很多，但是這樣直接的變態(tài)，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面前這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男人已經(jīng)禿了頂，所剩不多的幾根頭發(fā)油膩膩地耷拉在腦門上。金絲邊的眼鏡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更小了些，架在鼻頭上隨時都能滑下來。

　　那男人伸出同樣肥嘟嘟的手，像是無意一樣包裹住奚漾舉著筆記本的手，說：“你們這里有什么好吃的？”

　　奚漾咽了一口口水，把手往回抽了抽，說道：“滑蛋蝦仁飯很多人點?！?br />
　　那男人還不死心，手又覆了上來，還來回搓著，繼續(xù)道：“哦？有這么滑嘛？”

　　奚漾想要收回手，但又覺得只是被摸了手也沒吃什么虧，正在猶豫怎么辦的時候，原本正在服務(wù)別一桌的阿斌走了過來，直接握著奚漾的手腕將她的手從那咸豬手中抽出來。

　　“奚漾，5號桌的咖喱米粉好了，你去端，這里我來就可以了?！?br />
　　奚漾松了一口氣，用口型對阿斌說了聲“謝謝”，就走去服務(wù)別的桌。

　　這位不懷好意的客人不甘心，眼睛還巴巴地看向奚漾離開的方向。

　　“咳咳，”阿斌沒好氣地咳嗽了兩聲，“先生，我們店的碳烤咸豬手也很有名，要不要試試？”

　　那客人抬頭，被阿斌那充滿殺氣的眼神嚇住，立刻就跳了起來。“什么鬼店，態(tài)度這么差，我去別家吃了?！?br />
　　話音剛落阿斌就很有禮貌地伸出手指向門口，大聲說道：“謝謝光臨，客人您慢走不送?！?br />
　　***

　　后廚的洗手臺，奚漾用肥皂里里外外洗了一遍手，順便連胳膊都洗了個干凈。

　　阿麥師傅剛做好一份叉燒飯遞到前臺，回頭看到奚漾便走了過來，對她說道：“你別往心里去，往好處想，他那是在夸你漂亮?！?br />
　　奚漾果然被逗樂了，“噗——謝謝你，阿麥師傅?！鞭裳斐鍪址磸涂粗翱墒前Ⅺ湈煾?，只是摸個手而已，有什么意義啊?！?br />
　　“這你就不懂了，”阿麥師傅挑眉，“男人的幻想有時候是很可怕的，特別是面對像你這么水靈的小丫頭?！?br />
　　奚漾尷尬地往后縮了縮，正好撞到了墻角的垃圾桶。

　　阿麥師傅瞥了一眼，道：“敢情好，幫我把垃圾倒了，當做還我開導你的人情?！?br />
　　阿麥師傅倒是從來都不會客氣，奚漾擺了個OK的手勢，乖乖地把阿麥師傅腳邊的垃圾桶拎去了后巷。

　　奚漾剛走出后門，就看見一個人站在巷子里，抬著頭，看著程記廚房的后墻壁。

　　那人穿著灰色的帶帽衫和灰色的運動褲，腳蹬一雙白色板鞋，帶帽衫戴起，下面還壓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