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煊的生日宴過去兩天以后,游重又因為事情太多回公司了。
兩人近來聚少離多,林和西也已經習以為常。游重忙得腳不沾地,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聽從美院老教授的建議,林和西已經開始著手在準備年底研究生的考試,每天泡在圖書館和專業課的培訓班里。
他雖然沒有要出國的計劃或是打算,此時也不得不慶幸游重去年堅持讓他學英語過六級的事。至少再翻開考研英語的資料書時,他已經不會再像去年那樣,見到英文字母就頭疼不已了。
兩人雖然沒有見面,但也一直保持每天都有固定時長的聯系。
只是大約一周以后,自稱是游重父親助理的人,卻找上門來,說游重的父親要見他。
當時林和西正在去往培訓班的路上,被一輛價值不菲的豪車在路邊攔下。
他什么都沒說,只問那位助理:“游先生在車上嗎?”
助理打開車門,口吻公式化地請他上車:“司機會送你過去。”
林和西輕聳肩頭,朝他攤手道:“我的行程很滿,現在要去上課,晚上還要去圖書館。”
助理沒有說話,而是分別朝車前和車后看了一眼。
停在豪車前后的兩輛車傳來不小的動靜,另有四人分別從前后的車輛里下來,朝林和西走過來。
林和西輕扯唇角,瞬間明白過來游重父親找上自己的意圖,一邊打電話給培訓班的老師請假,一邊彎腰鉆入車內坐下來。掛掉電話以后,甚至還開玩笑般朝坐在副駕駛上的那位助理問:“游先生的支票準備好了嗎?”
助理明智地選擇保持沉默。
林和西頓覺無趣,索性打開手機里考研英語的網課,外音播放在車里看了起來。
前排的助理數次心情復雜地從后視鏡里觀察他,倒是愈發覺得林家這個私生子,和外界傳言的那樣大不相同。
司機直接開車把他送到了市內商務區的一家咖啡店,助理領他到樓上的包廂,替他敲完門以后,就停在門外不再往里進。
林和西瞥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走了進去。
游躍騰就坐在包廂里等他。
雖然林和西去參加周煊的生日宴會那晚,游躍騰也在場,但他并沒有在宴廳里見到過游躍騰。
此時看向那個上位者氣勢環繞的男人,林和西并未多作打量,而是多看了兩眼對方的五官和面部輪廓。
即便是沒有見過那位游太太,林和西也不難看出來,游重的長相匯集了親生父母的全部優點,并且毫無疑問,已經超越過了他的親生父親。
陡然想到游重,他忍不住翹了翹唇角,然后在游躍騰對面的座位里坐了下來。
游躍騰主動開口問他:“你不給游重打電話?”
林和西認真想了想,而后有幾分漫不經心地答:“我猜他現在大概是在開會?”
游躍騰微微一頓,繼而笑了起來,“你不傻,應該知道我今天找你來的用意。”
“我知道。”林和西點點頭,“但是,您不問我和游重什么關系?”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或許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的床伴關系。”
“如果真的只是床伴關系,你們的事我不會來管。”游躍騰目光銳利地掃過他的臉,“可惜,你們不是。我找你來只有一件事。”他曲起手指輕敲桌面,不急不徐地吐出五個字來,“和游重分手。”
林和西迎面對上他的視線,忍不住眼露困惑,“您是哪里來的信心,覺得我會和游重分手?”
游躍騰道:“你以為就憑林家那點產業和人脈,也能承受得住我的施壓?”
林和西面上疑惑更甚,“林家能不能承受住您的施壓,和我又有什么關系?我只是一個私生子,林家的所有一切都與我無關。不過,照您這么說,”他揚起唇角來,“我還真有點想看林家破產。”
“既然林家和你沒有關系,那么——”游躍騰瞇起眼睛來,“你的工作,你的前程,和你有沒有關系?你難道要為了游重放棄你的未來?”
對他的話早有預料,林和西不為所動。
“我可以讓你畢不了業,也可以讓你找不到任何工作。”游躍騰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話家常,“我聽說你最近在準備研究生的考試,我也可以讓你過不了考試。你要想清楚,我能做的事情很多,你能做的事情卻很少。”
林和西依舊沉默而冷靜,始終不接他的話。
游躍騰又道:“如果這些你也不在乎,那么游重的前程呢?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東西,都是我給他的。我既然能給他,也能隨時收回。到那個時候,你就是毀掉他前程和未來的罪魁禍首。”
“你不會。”林和西終于抬起眼皮來,從對方拿游重威脅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再對面前的人用敬稱,“你如果真的那樣做,那么今天坐在這里的人就不會是我,而會是游重。”
沒有否認他的話,游躍騰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兩秒,話鋒陡然一轉,語氣都跟著溫和了不少:“你上高中的時候就是美術特長生吧?”
似是猜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林和西一言不發地看向他。
“可是你現在讀的卻是與美術毫不相干的專業。既然無法達成共識,那么我們不如各退一步。你不是想考美術專業的研究生嗎?”游躍騰緩緩笑了起來,“你和游重分手,我送你去國外名校讀美術專業的研究生,你在國外的所有費用都由我來出。”
他問道:“怎么樣?”
林和西終于動了,卻是伸手摸出手機來看時間,“我什么時候能走?”
眼神沉沉地看他片刻,游躍騰恢復平常面色,拿起桌上的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助理接到電話,很快推門而進,“游總。”
游躍騰道:“你送他回去。”
助理恭敬地應下,站在原地等他。
林和西從座位里站起來,轉身要朝門邊走,卻再次聽見游躍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意味深長而居高臨下:“你會同意的。”
頓了一秒,林和西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從游躍騰那里離開以后,林和西度過了出國前最后三天平靜的日子。
而在那三天里,游重在公司中的工作量成倍增長。和游重視頻的時候,林和西甚至能清楚地看見他眼底殘留的青黑色。
直到第四天的早晨,當他在家門口被陌生人以武力壓制,推入停在小區樓下的車里,那些人又闖入他和游重住的地方,將阿拉斯加和貓關在陽臺里,強制性地替他整理出一箱行李帶走,他才明白過來,游躍騰那句話里的“同意”是什么意思。
他不在乎林家的存亡,可是林家人在乎。而他這幾年來,始終沒有逃離林家的掌控,過上獨立的生活。
林遠魏不會得罪游躍騰,甚至整天盤算如何攀上游家這根高枝。
游躍騰在那三天里找了林遠魏,他被強制性地帶回林家關起來,身邊的電子產品和重要證件盡數被沒收。
林家人半點風聲都未向外透露,就連林佟也不知道他被關在家里。
除了無法聯系上游重,他還擔心家里的阿拉斯加和貓沒人管。
接下來的整整十天,他都沒有放棄任何離開林家的方法。無論是從樓上房間翻窗出去,還是利用阿姨送飯的時間偷偷跑出去。
然而林遠魏從游躍騰那里借來的保鏢都不是省油的燈,最后一次被抓住的時候,領頭負責看管他的人甚至直接開始對他動手。
十天以后的半夜兩點,那些人將他從床上拽起來,開車帶他去機場時,林和西嘴角的紅腫依舊還很明顯。
他戴著口罩,被那些高大健壯的保鏢夾在中間,一路暢通無阻地送入機場無人的貴賓候機室里。
登機前三十分鐘,游躍騰和林遠魏出現在候機室里。
林遠魏在游躍騰面前罵他勾引不知廉恥,罵他不識好歹,罵他跟他的親生母親一樣下賤。
整個過程中,林和西始終眼眸低垂,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林遠魏還要說什么,卻被游躍騰擺擺手攔了下來。
得到游躍騰的示意,保鏢壓他前往登機口,走出兩步以后,林和西又被對方從身后叫住。
游躍騰緩步走至他面前,微微一笑道:“我說過要送你去國外讀書的事,現在依然算數。”
不相信他會那么好心,林和西目光緊緊地盯著游躍騰那張臉看了很久,而后怔住。
下一秒,終于想通其中關節,他咬住牙關,眸光冰冷地問:“你是想告訴游重,我為了得到出國讀書的機會,選擇放棄了他?”
游躍騰臉上的笑意變深,“你看,我早就說過,你一點也不傻。”他看向守在旁邊的保鏢,“把他的嘴巴堵住。”
話音未落,就有人鉗制住林和西的雙臂,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
游躍騰示意跟在身后的助理給游重打電話。
助理依言照做,并在電話被接通以后,將手機遞給了他。
游躍騰拿過手機貼上耳邊。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么話,游躍騰當著林和西的面親口承認:“我的確找過他,在他出國的三天以前。”
“我雖然找過他,但是僅僅因為我說的那些話,他就答應和你分手,選擇接受我的資助出國讀書,他看起來也并沒有很愛你。”不等游重在電話里追問,他又接著往下說,“更何況,繼續和你在一起,不僅要忍受來自我的施壓和為難,還要面臨今后畢不了業找不到工作的生活。”
“兩種走向截然不同的未來擺在眼前,我想,”游躍騰的語氣里染上深意,“應該沒有人會不愿意選擇出國讀研,定期從銀行卡里拿生活費這種衣食無憂的生活。”
掛點電話以前,他波瀾不驚地看向面前拼命掙扎,眸中怒火搖曳的人,最后朝手機那頭淡淡道:“游重,這就是現實。愛情在現實面前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