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媛眨了眨眼睛,說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閃過一絲茫然無搓,裴景行從她的表情已經知道答案,插酸奶管子遞過去,坐到床邊。</br> 裴景行:“那小子就愛咸吃蘿卜淡操心。”</br> 她吸了口酸奶,手指放在盒子上無措地敲打,因為一眼就被裴景行認出來,沒替徐英縱瞞住,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也不能那么說,你有你的事情,總是因為我延誤,不好。”</br> 裴景行:“你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lt;/br> 她抬起眼簾,裴景行的目光溫柔似水,從上到下,從內而外的浸潤了她。</br> 他抬手摸摸她的頭:“說沒耽誤事太假,不過我本來的行程就很自由,也沒你想象的那么忙,那么大一公司沒我就不運作了?那我還有什么私生活,綁死在辦公椅上算了?!?lt;/br> 她怔怔地,小聲地恩了下。</br> 手下柔軟的頭發,摸著很是舒服,裴景行卻還覺得不夠,往下挪,覆上她的臉頰,指頭摩挲她的眼睛,鼻尖,最后落到嘴唇,一遍一遍的撫摸。</br> 裴景行:“他對我感情特殊,占有欲強了點,下次他再來你直接把他趕出去?!?lt;/br> 她怔愣的神情又上了一個高度,很難不順著他的話想到別的方向去。</br> 閔媛:“特殊……?”</br> 他一笑,恍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惹人誤會:“不是那種,怎么說呢,他是我帶大的。”</br> 裴景行也才三十不到的年紀,徐英縱都將近二十了,他們就沒差幾歲,裴景行卻說是他養大了徐英縱。</br> 她只能理解成徐英縱小時候被裴景行接濟,一直到現在。</br> 閔媛:“哥哥弟弟那種?”</br> 裴景行:“差不多吧?!?lt;/br> 閔媛:“做修車工的時候認識的?”</br> 裴景行:“那倒不是,他媽是我家鄰居,早就認識了,你是不是以為他爸媽不在了?其實人性的涼薄就在這,他爸媽都在,但是各自有了家庭,誰都不想養個拖油瓶,這年頭男孩比女孩難養,一套房就夠普通家庭奔波一輩子,他父母賺不了多少錢,原先他住在他媽家,他繼父看他不順眼,小學還沒念完就把他丟出去了?!?lt;/br> 她不由瞪大眼睛,十分震驚:“不犯法嗎?”</br> 裴景行:“那得有人起訴,走法律流程,他爸媽都不管他,也沒有能幫他起訴父母的人?!?lt;/br> 她沒想過,原來真正窮苦的人可以這么不幸,她代入了一下,覺得那比父母雙亡還難過,明明他們還在,卻把孩子當成垃圾,他還那么小,一無所有,只有他的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不要他,那他和丟了全世界有什么區別?</br> 閔媛:“那你呢?”</br> 裴景行哼笑:“我比他好點,我爸媽都死了,沒這些煩惱?!?lt;/br> 她想知道,但是他的事,又怕提起來他傷心,每次說到這些事情,她就箴默不言。</br> 裴景行揩去她唇邊的酸奶沫:“我吧,我爸媽走的比較早,對這些事早就沒感覺了,你不用害怕,想問什么就問吧,我巴不得你多知道點,好心疼心疼我?!?lt;/br> 閔媛握住他的手:“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可能對你來說那些都已經過去式了,但是一想到你曾經經歷的,是會心痛。讓我多了解你一些吧,裴先生?!?lt;/br> 裴景行出生在武全縣,云城一個偏僻的縣城,他爸給老板開車,媽媽就到街上擺攤賣面,他小時候生活不錯,爸媽還在云城買了房子,雖然地理位置很偏僻,好歹是落了腳,有了家。</br> 他七歲那年,老板的兒子結婚,爸媽去婚禮幫忙,也是為了在老板跟前搏個好印象,沒想到貨房電路板負荷過載,引發火災,一共十一個人葬生在那場災難中,其中就包括他的父母。</br> 他們死后,留下一套房子和三萬塊錢積蓄,因為他還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武全縣的叔叔嬸嬸一家領養了他,他們搬來云城,住進他爸媽買的房子,鳩占鵲巢,叔嬸有自己的家庭,對他不算好,初中以后他就輟學不念,自己謀出路去了。</br> 接濟徐英縱純粹是意外。</br> 他那時候自己生活都難,靠著體力活和小聰明,艱難賺個幾十塊錢,夠花幾天,他基本都是深夜回家,有次半夜走路上遇到一小偷,他身手好,反手就把人輕而易舉地扣住,翻過面發現居然是鄰居家那個沒人要的小孩。</br> 他問徐英縱:“為什么偷?”</br> 小孩張開嘴巴,亮出一口豁牙子:“放開我,不然我殺了你!”</br> 也不知道他從哪個電視劇學的恐嚇臺詞,用他瘦骨嶙峋的身軀說出來,特別的沒有壓迫感,還有點滑稽。</br> 裴景行壓著他發笑:“殺我,就憑你?。糠阜ǖ闹绬??!?lt;/br> 徐英縱扭的像個泥鰍,嘴里就一句話:“放開我,殺了你!”</br> 裴景行:“大半夜的,一會把你媽新找的男人喊出來。”</br> 他聽到這話,不敢叫了,眼里全是恐懼。</br> 裴景行掀開他衣服,大大小小的全是淤青,昏黃的街燈搖搖欲墜,快報廢了,所以光亮很暗,即便如此,裴景行還是發現了端倪——</br> 他忽然俯下身來,“嗯?”了聲,捏住徐英縱的臉,在他嘴巴上揩掉一抹紅。</br> 裴景行瞇了瞇眼:“那男人涂的?”</br> 徐英縱一個小男孩,吃都吃不飽哪里會想著涂口紅,他媽也不會這么變態,只能是他繼父。</br> 裴景行:“畜生,他還對你干嘛了?”</br> 徐英縱餓急了,什么都聽不進去:“錢,給我錢!”</br> 看著和他同病相憐的孩子,裴景行動了惻隱之心:“你老實點,我帶你吃夜宵,怎么樣?”</br> 聽到吃,他果然不鬧了。</br> 裴景行兜里就二十塊錢,給他買了刀削面,六塊,剩下點錢,可憐的要命,自己愣是沒舍得吃。</br> 裴景行問他:“沒錢你就去搶?”</br> 徐英縱:“沒,沒有?!?lt;/br> 裴景行:“就是偷,也別在家門口蹲人啊,誰不認識你,抓到都不用報警,直接扔你后爸那去,你看你還有命活沒?!?lt;/br> 他嚇了一跳:“那,那下次去遠的地方。”</br> 裴景行挑眉:“你第一次干這事?”</br> 他點點頭,憨傻憨傻的,裴景行又笑了。</br> 裴景行:“偷和搶都是不對的,不能干,干了你一輩子都毀了?!?lt;/br> 徐英縱不明白什么是一輩子,迷茫地看著裴景行,裴景行只覺自己挖了個坑往里跳,幫過這小孩一次,以后就不能眼看著不管了。</br> 閔媛聽到這,心里更加動容,一切也就有了解釋:“我能理解他,你身上有種讓人依賴的魔力,裴先生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