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胤禵頂著紅撲撲的臉色,大步就走了過來,快速閃了一眼秀容,直奔康熙而去,先喚了一聲皇阿瑪,緊接著一個金紫色的人影就沖進了康熙的懷里。
“養了幾日的傷,就忘了儀態了”康熙滿嘴的叱責,卻未見推開十四的動作,而是寵愛的輕拍他的頭,化不開的親情,連同秀容在內都深深的感覺到了,康熙卻是喜愛十四的。
“兒子,想念皇阿瑪,見了皇阿瑪什么都不記得了。”抬起小臉,兩只明顯霧氣蔓延的眼睛,盈盈的看著康熙。
康熙心中一動,神情更加慈愛。
“兒子的傷都好了,不需要再養了,請準許兒子補回缺失學業,兒子保證不會再讓自己受傷。”表面上是嘉獎他,讓他在阿哥所里養傷,實際是勒令他禁止出阿哥所。他怎會不知皇阿媽明著是給了面子,暗著則是在罰他,也是在告訴他,皇宮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誰也不可欺瞞。
于是他只能主動出擊,誰讓他現在還只有十歲呢。
小小年紀就如此聰慧的胤禵,康熙自是有種身為父親的驕傲,他假意嚴詞的指責,“愛新覺羅家的男子漢,怎可哭鼻子。”
胤禵孩子氣的抹去欲掉不掉的眼淚,張揚著一張純然的笑臉,陽光而燦爛。
父子倆似家常又似訓誡,倒也被胤禵討去了應允,可以不用再窩在阿哥所里大眼瞪小眼了。
康熙趕著早朝,一同和胤禵離開。
秀容想見十四,又怕見他,一別那晚也有幾日不見,如今見他生龍活虎的,心里的擔心全留給了十三。
那晚他們倆說了什么?還支開了她。說不好奇那是騙人的,但一連幾日光為了自己恢復,卻也沒去時間去瞎想。
眼下見到了十四,不可避免的勾起了火燒一般的好奇。
秀容躲在耳房胡思亂想,呆呆的望著窗外。全然沒有發覺身后何時多了一道呼吸。
“在想誰?十三嗎?”去而復返的十四,語氣不善的直接擋住秀容的視線,臉色陰沉的可怖。
秀容被突入的人影著實嚇的叫了一聲,半晌才回過神來,不答反問,“那晚你和十三阿哥說什么悄悄話還讓我回避?”
“哼,你果然在想著他,要不是我救了你,現在你只怕早喝了孟婆湯投胎去了。”胤禵酸不溜的話,聽在秀容耳里怎么都感覺醋味濃的很。
秀容迷惘的盯著胤禵,都說古人早熟,可十四會不會也太早熟了?換算成現代,也才是小學生而已啊。
她忙打散自己的胡亂瞎想,堆著討好的笑,“奴婢怎么會忘呢?您的大恩大德,奴婢就算是沒了牙齒也不會忘的。”
“什么沒了牙齒,什么亂七八糟的。”
“就是沒齒難忘啦。”
胤禵撲哧的笑了,臉色終是緩了緩,換了個話題,“那晚的火是你造成的吧!”
秀容沒想到他會忽然轉題,本能的矢口否認,保護自己為本的想也沒想。
“還說不是?洗澡必然要燒水,燒水必然要柴火,而柴火需要火來點燃,滿屋子的蠟燭,又堆著亂七八糟的木材,說你糊涂你精的跟貓似的,說你精你又做如此糊涂事,怎可在屋里燒水洗澡呢?”
秀容努努嘴,不置可否,他既然什么都看穿了難道她還能說,要不是你說有鬼,她能那么害怕的選在屋子里洗澡,點那么多蠟燭嗎?可現在被一個小孩子訓,甭提心里那是怎樣一個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了,誰讓她確實是失火的罪魁禍首呢?
她認了還不行嗎?
秀容耷拉著腦袋,一副犯錯、任由挨訓、挨掐的軟柿子樣。
胤禵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覺之前堵在心中的怨氣被她這副模樣抹去的一干二凈,幾次想來他都無法真正的對她生氣。
那晚,他們兄弟二人難得一致的達成了共識——保護秀容,這種沒有言明的共識,在彼此的心理產生的波瀾不言而喻。
平時不多話的十三,卻跟他說了很多,唯獨沒有提到秀容兩個字,直到李公公傳的旨意到了,他們才斷了交談,窩在自己的院子里。
他看的出來,秀容對十三來說定是不同的。
胤禵看著面前依舊蔫吧的秀容,一拍她的肩膀,“算了,反正都過去了,爺的心眼沒那么小,你自個兒以后當心了,爺救得了你一次,下次也許就沒那么好運了。”
打蔫的秀容一聽,立馬精神抖擻,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您老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典范中的典范啊。話說,十四爺以后要是用得著我的,就是火海過不去,刀山上不去,兩肋不能插刀,我也得頭破血流的給您拼命辦了。”
秀容說話總是那么逗樂,胤禵不禁咧開嘴笑開了,很是受用秀容那頓馬屁,雖然有些怪怪的。
“看你這精神頭,病是好了。”胤禵打趣,坐在耳房的炕上,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秀容剛聞到點關心的話頭,繼而又聽他說,“我那袍子到底補好了沒有?這都好多天了。”
嘎?
這小子,沒見她剛好嗎?
“我那狗呢?別忘了給它餓瘦了,你可是要吃板子的。”
嘎?
這小子,是不是來找茬的?
見秀容一副完全找不到狀態、又有些莫名其妙拿那雙眼睛斜他,頗有些占了上風的滋味,他故意扳著小臉,續道:“怎么難不成兩樣你都沒辦好?那我可要算算你得挨多少板子。10?20”說到這,故意頓了頓,上下掃了她幾眼,“你這小身板,恐怕真挨了20下,會不會就一命嗚呼了?”
這熊孩子,到底是來關心她,還是來找她晦氣,嚇唬她的?
秀容一屁股坐在炕上,和胤禵并齊,“不就是件袍子,不就是只狗嘛,您放心,我秀容說過的話,從來沒有失言過,更何況我可不想變胖子。”
“失言和胖有甚關系?”
“食言而肥啊!”秀容瞥過去一眼,你很笨的眼神。
胤禵忍俊不住,又是開懷大笑,“歪理。”
“您放心,我今天開夜燈也把您那念念不忘的袍子補好。”
開夜燈?又是什么?胤禵想問,復而又想定是她的那些奇思妙語,便沒再問。想了想挑了些很平常的詞說,“累壞了你是小事,我皇阿瑪跟前沒人伺候就是大事了,宮里又要費藥來醫你,你再搗鼓點火災,我可真是吃不消了。用心把袍子補的好看點,皇祖母的壽宴我就穿他了。”
胤禵一番話說下來,聽的秀容暈乎乎的,一句簡單的關心被這小子繞來繞去,可到底還是讓秀容的語氣也軟了下來,應是知道了,隨口問道:“那你準備了什么禮物?”
胤禵認真的想了想,良久回道,“沒想好。”
秀容笑了,忍不住想起以前,家里長輩過生日時,只要在地上磕個頭,甜甜的喊聲生日快樂,老人家喜的滿臉皺紋都是笑著的,忙不迭地從衣服口袋里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她喜愛的孫子孫女,當然那個時候她才3、4歲。
“你想到什么了,那么開心?”胤禵在秀容眼前晃晃手。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秀容一臉狡黠,湊近十四。
十四下意識的往后昂了下,“什么?”
“我幫你想生日禮物,若是被喜歡,我要得到賞賜的一半。”
十四半信半疑,“若是不喜歡呢?”
“我任聽十四阿哥差遣。”
兩人擊掌約定,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連續幾天,秀容除了當值外,其余空閑的時間都很忙。康熙也總是在秀容當班時,看似無意的和秀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起話,隨著日子的遞增,康熙和秀容的閑聊也越加增多。
秀容不覺是壞事,可也好不到哪去,和康熙說話那都是有學問的,要拿捏得當,還有循著他的喜好來說,在萬無一失的前提下,保證了說話的質量,又能得到康熙一點的信任,哪怕是一點點也是好的。
這么一來二去,秀容當值的時日延長了,更得心應手,端華空閑的日子卻多了起來。
尤其秀容這段時間確實忙,忙完康熙,又忙做生日禮物,基本上是吃完了就倒頭睡了,也沒有時間去和端華說上話,私底下一些小太監、宮女們時不時的碎嘴,話有多拐彎的難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沒功夫去理會,可端華畢竟是和她一同在康熙跟前伺候,她心里怎么會沒有疙瘩?但秀容卻怎么也挪不出丁點的時間了。
而胤禵的袍子,她畫了好多設計圖,為了修補胸前那塊劃破的口子,她幾乎是想近了辦法,最后以最古老的方法——織補,來填補那缺失的美感。
又恐十四不喜歡,做了件西瓜紅菲邊,歐洲貴族式的馬甲,能想象的出這馬甲套在十四的身上,定能襯托出十一歲孩子該有的天真和可愛。
就在她做好衣服,準備就寢時,一個小石頭撞破了窗戶紙,飛了進來。
上面寫著,“麗景軒,二更,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