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皇子救火,事件可大可小,當下就傳到一邊看著從韻松軒遞上來的奏折,一邊分心思慮的康熙耳朵里。
宮里走水,一年里再怎么防范多多少少也會發生一兩次,尤其天災自是不可避免,也并不算大事,大多皇子幫著滅火,均是指揮作戰,從不曾身先士卒惹一身的傷。尤其對象還是十三、十四這兩個半大的孩子。
可麗景軒……
康熙順藤摸瓜終是想不起那是個什么地方。放下奏折,端起茶杯噙了一口,漫不經心的問,“這麗景軒……”還未等康熙說完,李德全心思巧妙的忙上前打千,“萬歲爺,那麗景軒一直是座荒廢的宅子,常用做病魔纏身的宮女,棲身養病之地,前些時日萬歲爺的奉茶宮女不幸染了病,奴才就將她安置在那。”
康熙的一聲哦,讓李德全脈搏突突直跳,心里一下就沒了底。不知康熙心理是作何他想,也不敢妄自揣摩,更是不敢去窺探康熙那深不見得的眼睛里蘊藏著什么,只默默的侯在一旁。
久到讓李德全以為康熙不會再提,稍稍才松了口氣,康熙那略顯疲憊的聲音猛然傳來,“傳朕口諭,十三,十四救火英勇可嘉,特許休養直至傷好痊愈再續學業,另賜二人各一盒雪蓮紅軟膏。”
李德全剛要領命傳旨,忽聞康熙又道,“朕只想聽到一種聲音陳述一種事實,剩下的,你應該知道怎么做了。”
李德全應聲,馬不停蹄的轉身傳旨意去了,而傳完旨第一件要做的事,是管好宮女太監們的嘴。
那晚除了在場的圖里堔以外,其余幫忙的宮女太監們全都一夜之間調離在職崗位,至此以后,宮中所有人都只認定了一個事實,十三、十四皆因救火而傷。
秀容回到乾清宮,對這些事自是一概不知,認為平靜的背后是十三、十四出頭壓了下來,對此為心房又平添了一絲煩惱。端華見秀容全無病態的模樣,顯是身體已然康復,面上的熱情一如既往,但秀容的心理卻怎么也無法再如從前那般自在。
興得李德全體恤,秀容在被窩里宅了兩天,拋開一切煩惱沒心沒肺睡了個夠本,在隔天清晨還是披甲上陣了。全然不知,若非康熙老爺子點名,她還能再多偷懶幾天。
這會康熙正在寫大字,秀容輕聲請安湊近渾然不敢打擾,可架不住康熙渾身散發的那股子王者之氣,瞄眼偷瞧。見宣紙上字體蒼勁有力,點、橫、豎、勾一筆到位,棱角分明,真真的鐵畫銀鉤,文字之間不帶絲毫偏私,距離停當恰到好處。老實說,她不懂字,但是她懂那字的價值。
秀容情不自禁的贊了聲,兩只黑亮的眼睛閃爍著異常的光澤,炯炯的盯著康熙筆下“天下太平”四個大字,每一行每一豎如同一串串活生生的錢串子閃閃發光,恨不能一把搶在手里。
康熙揚眉,不為所動的將毛筆放好,天色逐漸放亮,他若無其事的端看著秀容,“你識得字。”
秀容目不轉睛的盯著大字,吞咽了幾下口水,還算沒忘自己的身份的恭敬回答,“回皇上,奴婢識得不多。”想她好歹也是凌柱的女兒,滿族家的孩子不同尋常百姓,女子都能騎馬遛彎,不識字豈不是會穿幫。
康熙點頭,完全沒有那股子壓倒性的威嚴,平易近人又和藹可親,讓秀容不免壯了膽子多看了康熙幾眼。
“今年多大了?”
康熙冷不丁的這么一問,秀容全沒準備,登時怔了一下,馬上收回燦燦的目光,畢恭畢敬的回話,“奴婢今年15了。”
“凌柱……”康熙低沉的聲音綿綿,在他的印象中,他是個中規中矩的中間派,模樣普通,性情溫和,沒想到竟能生出如此透著靈氣的孩子。
這個身體的爹?秀容靜默,豎起耳朵等著康熙的下文。
“前些時日,閑聊間聽凌柱說家中兩個女兒,都送進了宮,真是難為他了。”
他這是什么意思?又問年齡,又提凌柱,又說女兒的,秀容真是完全摸不到頭緒,只得按照規矩跪了下來,服軟總歸不會錯,不然也不會有下跪這個規矩了。
康熙見秀容突的跪在地上,漆黑的眼眸里晃過一閃而逝的銳光,隨即緩緩的柔和表情,笑道,“有話起來說。”
上頭下令,秀容樂的領命,嘴上半抹蜜半老實巴交的說道,“皇上,奴婢入了宮就是天家的奴婢,萬不敢有任何非本職之想,只想安分守己到可以出宮的年歲,找戶平常百姓家,安度余生也能孝敬長輩。便是奴婢夢寐以求的事了。”不管康熙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一定要表明心跡。
康熙有些詫異的重新打量跪在身前的秀容,秀麗的姿色中卻帶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吸引,是清純還是心機?她是猜透了他的心中所想,提前堵住了他想要說的話,還是單純的本能?這一瞬間,康熙竟有些琢磨不透了。
“你阿媽可知你的心思”
秀容搖頭,“阿媽日夜為國事操勞,奴婢不想女兒家的心事再給阿媽增添煩憂。”
“倒是個孝順的孩子。”說到康熙最注重的孝道上,自然露出兩抹贊許的笑容。
“朕讓李德全安排你伺候,倒也沒顧全你的身子。病可好了?”康熙換上一臉的慈愛,看不出他之前的一些問話到底帶著什么目的。
秀容暗爽,直接摘了教授級人物研究康熙老人家喜好好幾年的成果,效果就是不同啊,晚出生也有晚的好處。
“奴婢惶恐,竟讓皇上掛念,幸得李公公體恤,將養了兩日,已無大礙。”秀容大方得體又保持距離的應道。
“也罷。”康熙還要在說什么,宮外候著的李德全疾步的走了進來,尖細的嗓音揚起,“萬歲爺,十四阿哥前來請安。”
早朝的時間近了,康熙想一口絕了,又念多日未見十四卻有些惦記,便允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