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董七喜的答復,小木匠并不驚訝,而是很平靜地點了點頭,說道:“哦。”</br>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br> 大雪山一脈要倘若真的這般好說話,他師父魯大就不必一直拖到死,都沒有辦法兌現承諾,而顧白果也不會一直奔波而不得了。</br> 世間事,從來都不會一帆風順,心想事成。</br> 畢竟誰也不是命運之子。</br> 小木匠早有預料,所以并不失望,反應也十分平淡,反倒是通知他的董七喜一臉緊張,就好像是小孩兒一般,憋紅著臉解釋道:“十三兄弟,對于這件事情,我真的很努力了,我跟我大伯去了秘信,他對于你的意見十分重視,硬是去軟磨硬泡,說了好幾天,還拉了好幾人去勸,但你也知道,顧象雄這個老不死的,就像那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他也是實在沒辦法……”</br> 他為了將大雪山上的顧家與自己這一邊撇開來,甚至用上了“老不死”這么一個詞眼來,多少也有一些氣急敗壞。</br> 按理說,作為大雪山一脈在外界的行走,董七喜的城府應該會更深一些的,但大概是因為老輩人的執拗,不得不惹上了像小木匠這樣的大麻煩,讓他心煩意亂,心中卻是憋著一股氣的。</br> 當然,他這樣的作派,也有可能是故意在小木匠面前裝出來的。</br> 不管怎么說,董七喜并沒有給小木匠一個滿意的答案,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br> 對于董七喜的態度,小木匠當下也是表示道:“這件事情,我了解了,若有可能,你回頭轉告一下董家,到時候我上大雪山的時候,若是不想與我為敵的話,還請不要摻和此事,否則到時候刀兵相向,我恐怕未必能夠分得清楚面前的人,是敵是友……“</br> 董家若是不想與小木匠為敵,那就別插手此事。</br> 若是想要兩頭討好,那么最好有個心理準備。</br> 小木匠說完,準備離開,結果董七喜趕忙走了上來,問道:“等等。”</br> 小木匠回頭,問:“怎么?”</br> 董七喜問:“你應該還不知道大雪山一脈的具體地點吧?如何上山?”</br> 原來這是準備打探消息。</br> 小木匠笑了,說道:“自然不知,怎么,你打算告訴我么?”</br> 董七喜苦著臉說道:“我若是告訴了你,只怕到時候會被同宗之人噴死……”</br> 小木匠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來,說道:“我會想辦法的……”</br> 說完,他直接起身,離開了茶館。</br> 而在小木匠離開了兩分鐘之后,有一個胖老頭出現在了茶館包廂之中。</br> 來人卻是小木匠曾經的準岳父。</br> 顧西城。</br> 董七喜瞧見,收斂起了先前那誠惶誠恐的表情來,淡淡說道:“西城兄,你這位女婿可是鋒芒畢露啊,一點兒都不怯大雪山,也沒有給我留半點面子。”</br> 顧西城笑著說道:“少年人嘛,名聲在外、志得意滿,自然是鼻孔朝天的,七喜你可別介意。”</br> 董七喜聳了聳肩,然后說道:“他如何待我,這都是小事,但大雪山樹下這么一個風頭正勁的敵人來,實在是不太明智啊。”</br> 顧西城哈哈一笑,說道:“那都是年輕人說大話,年少輕狂而已,我之前就跟你說了,他一來不知曉大雪山入口在何處,二來并沒有雪山令,就算是找到了地方,只怕也過不了雪怪那一關,進不去的……”</br> 董七喜問:“你有沒有想過,他要是逼急了,可是會直接過來,找我麻煩的?”</br> 顧西城說道:“你放心,那孩子雖然有些沖動了,但人品還是不錯的,不可能做太過分的事情——這一點,我可以跟你保證!”</br> 董七喜聽了,嘆了一口氣,說道:“最好如此……對了,蟬衣與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可得留點心,別讓顧白果那小狐貍精把他給搶走了……”</br> 顧西城聽到這話兒,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說道:“放心,人妖殊途,這一點他現在不懂,以后就會明白了的。”</br> 話雖如此,但顧西城卻沒有再待,而是轉身,離開了茶室去。</br> 很顯然,這胖老頭兒,對這件事情,還是有怨恨的。</br> 不談這茶室之中,兩個老狐貍的對話,單講小木匠,他離開了茶館之后,返回了所住的地方,與顧白果講起了與董七喜的會談結果。</br> 這結果并不意外,但顧白果聽了,眼底里卻還是流露出了一抹失望。</br> 小木匠察覺到了她心底里的失望,不由得笑了。</br> 他問:“怎么了?”</br> 顧白果藏起了小心思,抬起頭來,說道:“那么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呢?要不然,我試著去找一找?我大概還記得一部分的景致,慢慢找,或許能夠找得到……”</br> 小木匠咧嘴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來,說道:“不用,我都說了,這件事情,我來安排就好。”</br> 他說著,對顧白果說道:“走吧,我們繼續去逛街吧……”</br> 顧白果一頭霧水,但小木匠卻并不多說什么,瞧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顧白果即便是氣得牙癢癢,也不得不按照他的安排去辦。</br> 于是兩人下午又去外面逛了半天,到了傍晚時分,在顧白果的強烈要求之下,小木匠還帶著她去了馬園門樓子那邊去故地重游了一回,不過小木匠卻死也不肯帶著顧白果進去,體驗一回那紙醉金迷的場景。</br> 畢竟那里面,實在是太少兒不宜了。</br> 到了晚上的時候,小木匠帶著顧白果在路邊吃過一頓羊雜碎之后,往回走的時候,顧白果感覺到了氣氛有一些不太對勁兒。</br> 而偏偏這個時候,小木匠還凈往那偏僻巷道里面走去。</br> 顧白果終于忍不住了,對小木匠低聲說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沒看到有人在跟著我們?”</br> 小木匠笑了,說道:“當然知道。”</br> 顧白果問:“那些家伙,極有可能是小東洋,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正處于極度的危險之中呢……”</br> 小木匠說道:“日本人中,最有威脅的,就是那個所謂的黑龍會第一高手五十嵐秋夜,但他這個時候,未必能夠趕到錦官城來,至于其他的,都不算是什么威脅……“</br> 顧白果問:“所以呢?”</br> 小木匠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來,說道:“所以……對我們來說,這邊是一次機會。”</br> 說完,他往旁邊的巷道之上一躥,人便消失于黑暗之中。</br> 沒有等顧白果反應過來,卻聽到巷子口那邊,傳來了激烈的拼斗聲,結果等她趕過去的時候,地上已經倒了一片,死的死,傷的傷,就是沒有一個能夠站起來的。</br> 而小木匠則揪住了一個活口,開始逼問起了對方落腳點。</br> 連續逼死了兩人之后,小木匠終于從一個意志不算堅定的家伙口中掏出了一些東西,不但知曉對方是蘭機關的,而且還問出了對方在錦官城這兒的巢穴來。</br> 半小時之后,小木匠與顧白果,還有那個只剩下半條命的蘭機關成員,來到了城南一片庫房來。</br> 小木匠一把揪住了那家伙的領口,露出了宛如惡魔一般的邪惡笑容來,說道:“你的機會不多,只要是騙了我一次,就不可能活在這個世界上,清楚了么?”</br> 那人哭著說道:“我知道,我知道……”</br> 他吃了太多的苦頭。</br> 太多太多,多到他對于面前的這個男人,充滿了條件反射一般的恐懼。</br> 這恐懼足以戰勝他受到的專業訓練,讓他成為了一個軟蛋。</br> 不多時,那人將小木匠和顧白果,引到了一扇門前來。</br> 他指著里面,說道:“這兒就是蘭機關在錦官城的總部,它是用一家晉商商行的倉庫作為掩護,里面有五到八人,并且還設立得有電臺與檔案室——我們在錦官城的落腳點有好幾處,但這兒是大家聚在一起開會的地方……”</br> 小木匠表示明白,又問起了里面的人員構成。</br> 隨后他知曉,這里面除了兩個武職人員之外,其他的一律都是文職,算不得什么威脅。</br>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大部分的武職人員,都已經派出去,跟蹤了他。</br> 而那些人,則基本上都倒在了那個黑乎乎的小巷子里。</br> 弄清楚了這些,小木匠便往里面摸去。</br> 盡管那家伙將里面的火力配置講了清楚,但小木匠卻還是表現得十分小心,并沒有依仗著自己的實力,就大大咧咧地突進其中。</br> 他這樣的謹慎的確很有用,因為帶他們過來的那個家伙,有意隱瞞了一樣東西。</br> 一頭強大到恐怖的式神。</br> 小木匠差點兒翻了船,好在他將體內的麒麟真火幻化成一頭烈焰麒麟,最終以陽刻陰,戰斗最終以烈焰麒麟將那頭式神吞噬而結束,而接下來的掃尾過程中,就顯得簡單輕松許多,并且小木匠也在那檔案室中,找到了一份他需要的文件。</br> 蘭機關是隸屬于日本外務省下的特務機關,平時主要是以滲透、繪測和收買為主。</br> 小木匠之前在西南就碰到過日本繪測隊,這幫人將中華大地的山山水水,弄得無比細致,所以小木匠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有另辟蹊徑,想要借助日本人的手,試試運氣。</br>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找到了標記著大雪山一脈山門位置的文件。</br> 這件事情,說起來,實在是很諷刺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