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br> 半神涼宮御,是日本修行界不管如何,都繞過了的一座大山。</br> 他宛如豐碑一般豎在那里,誰也無法忽視。</br> 所以,僅一個徒弟,就能夠比日本居合拔刀流大師真空大藏還要強(qiáng)的,想來想去都只有一人。</br> 那人便是涼宮御。</br> 小木匠先前的時候因?yàn)樵S二強(qiáng)的死而心思大亂,又是憤恨,又是自責(zé),故而沒有想到這一層面,而現(xiàn)在聽到杜先生的講解,頓時就豁然開朗起來,問道:“這松本菊次郎,是涼宮御的第幾個徒弟?”</br> 杜先生伸出了右掌來,五指張開,又曲了一指,說道:“第四個徒弟。”</br> 小木匠點(diǎn)頭,說原來如此。</br> 杜先生問:“我聽說當(dāng)初長白山下的一戰(zhàn),涼宮御的五弟子武修羅山下半藏出現(xiàn)過,后來卻被你們給聯(lián)手擊敗了,那人的手段,如何?”</br> 小木匠之前與杜先生簡單聊過,但具體的事情,卻并沒有說透,此刻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真相給說了出來。</br> 聽完小木匠的話語,杜先生直接驚了。</br> 良久之后,他長吸了一口氣,說道:“難怪那個松本菊次郎給我的壓迫感有這般強(qiáng),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br> 他說著這話,向來城府極深的他,眼中竟然露出了一分恐懼之色來。</br> 小木匠不清楚剛才會面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瞧見杜先生此刻的模樣,大體也能夠感受到一些,于是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我朋友那里躲一下吧,杜先生你這兒到時候有什么消息,或者吩咐什么的,隨時可以通知我們。”</br> 杜先生點(diǎn)頭,說道:“也好,陣王屈陽此人,滿腹才學(xué),最關(guān)鍵的是眼界和氣度,皆是人間一等,坊間傳聞‘最天才’之名,另外兩位我沒見過,不曾知曉,但他卻當(dāng)?shù)闷疬@名聲,你去與他待一起,我是放心的……”</br> 小木匠當(dāng)下又將與斧頭幫的約定與杜先生說了,他立刻答復(fù),說會吩咐下去的,如果有消息傳來,會第一時間通知過去。</br> 聊完這些,杜先生端起手中的茶,請他飲用。</br> 這叫做端茶送客,小木匠知曉這些,不過還是不放心,又說了另外一件事情:“杜先生,蘇慈文是我的朋友,現(xiàn)如今她那兒也有一些麻煩,還請您幫忙照應(yīng)一二。”</br> 杜先生笑了,說道:“我與蘇小姐雖說是生意上的往來,但對她的人品以及能力,特別是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度,都是很佩服的,也愿意幫她,不過老弟你既然這么交代了,我給你拍著胸脯,打個包票,一定幫你盯緊了,絕對不會出現(xiàn)什么事情的……”</br> 小木匠聽了,拱手說道:“如此,那就多謝杜先生了。”</br> 他與杜先生聊完之后,出了茶室,而隨后周紅過來了,安排著小木匠乘車,前往郊外的那一處莊園去。</br> 汽車疾行,一路通暢,到了地方之后,卻沒有挺在前門,而是在之前他們偷摸進(jìn)去的側(cè)面。</br> 下車之后,周紅陪著他往里走,而這時黃守義則出現(xiàn),帶了幾個人過來。</br> 周紅問起了黃守義這邊的情況,得知這半天一直風(fēng)平浪靜,連個出入的人也沒有,別處也沒有來人,很是古怪。</br> 黃守義他們在這邊監(jiān)視,只是在外圍停留,也沒有再進(jìn)里面去。</br> 畢竟里面掌控局面的屈孟虎,可認(rèn)不得他們這些人,要萬一不小心進(jìn)去了,折騰掉了性命,那可就算是自己倒霉。</br> 小木匠倒沒有這個顧慮,與這邊簡單聊了幾句之后,便摸進(jìn)了莊園里去。</br> 這園子外面看著闊氣豪華,里面卻是空空蕩蕩,冷清得很。</br> 小木匠進(jìn)了里面之后,直接來到了主樓的正門處,敲了敲門,然后喊道:“老八,老八……”</br> 這是他與屈孟虎約定過的,所以他這邊喊了三聲之后,卻感覺腳下的巖石在轉(zhuǎn)動,緊接著眼前一陣晃蕩,周遭景色竟然一換,他又來到了昨日那個法陣中樞之地。</br> 而那石雕寶座之上,翹著二郎腿的那位,可不就是屈孟虎么?</br> 瞧見小木匠出現(xiàn),屈孟虎卻是站了起來,一邊走下來,一邊問道:“怎么,這么快就有消息了?這不符合杜水梨的性格啊?”</br> 小木匠愣住了,問:“杜水梨?”</br> 屈孟虎瞧見他不懂這個梗,笑著跟他解釋道:“老杜在沒有發(fā)跡之前呢,是個賣水果的,而他們水果店賣得最好的呢,就是萊陽梨,那梨子,又脆又水靈,所以后來他起來了,別人背地里就叫他杜水梨……”</br> 小木匠問:“所以你們之間,是認(rèn)識的?”</br> 屈孟虎說道:“算是見過一面吧——哎,你為什么會這么問?”</br> 小木匠說道:“他一開始的時候,斷然否認(rèn),說沒見過你,后來又跟我說,你這人滿腹才學(xué),眼界和氣度是人間一等——這話里話外,似乎又與你認(rèn)識……”</br> 屈孟虎聽了,得意地笑了,說道:“這個老杜啊,嘴巴上不承認(rèn),背地里卻挺誠實(shí)的。”</br> 說罷,他問小木匠:“別扯這個,你還沒說你到底干嘛來的呢?”</br> 小木匠說:“我說杜先生那兒已經(jīng)決定好了該怎么做,你信么?”</br> 屈孟虎伸了個懶腰,打折呵欠說道:“當(dāng)然不信——那家伙你別看他是什么上海灘三大亨之一,人五人六的,但那不過是人前威風(fēng)而已,他之所以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完全是一手太極功夫耍得溜,各方都平衡得好,但如果他真的豁出去,得罪了某一方,那么他自己的位置就不穩(wěn)了。我剛才也說了,他從一個賣爛水果的小攤販,混到這個地步,著實(shí)不容易,而正因?yàn)檫@不容易,讓他沒辦法拋家棄業(yè),豁出去搞事情……”</br> 他一番解釋,讓小木匠對杜先生的認(rèn)知直接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從原來的模模糊糊,到此刻,變得越發(fā)清晰多面起來。</br> 看來杜先生說得對,屈孟虎這人,別的不說,眼界是一等一的厲害。</br> 小木匠知曉瞞不過屈孟虎,于是說道:“對,我這次過來,算是避難的吧……”</br> 他當(dāng)下也是說起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特別提到了那個松本菊次郎,日本半神涼宮御的四弟子。</br> 正是這人,將杜先生嚇得連忙將他送到了這里來。</br> 屈孟虎聽到這些,卻沒有半分慌張,反而饒有興趣地說道:“哎喲,還有這等事?對了,你說那個叫做真空大藏的日本老頭跟你有仇——到底什么仇?”</br> 小木匠嘆息一聲,說道:“這事兒說起來,就真的有點(diǎn)兒長了……”</br> 屈孟虎拍著手掌笑了,說道:“長不怕啊,我這兒有酒有菜,而且還有的是時間,來來來,咱們哥倆兒好久沒見了,正好喝喝酒,敘敘舊……”</br> 他領(lǐng)著小木匠來到了石座后方來,這兒卻有一張桌子,兩把西洋椅。m.</br> 屈孟虎讓小木匠稍坐一會兒,他回到了石座前,說了幾句話,沒一會兒,卻瞧見那個滿頭金發(fā),身材異常火爆的大洋馬喬安娜帶著兩個女子,端著酒菜上來了。</br> 這女人昨夜與小木匠交戰(zhàn)的時候,那叫一個狠厲,倘若不是他足夠有手段,說不定就死在這女人手中了。</br> 而此刻的喬安娜,卻溫柔得如一泓春水,眉眼里滿是光彩,一顰一笑,都透著一股女性的嬌柔與嫵媚。</br> 她看向屈孟虎的眼神,就好像是妲己瞧紂王。</br> 然而屈孟虎卻瞧都不瞧她一眼,而是指著桌子上的烤雞和香腸,招呼著小木匠:“洋鬼子吃飯,一點(diǎn)兒都不講究,所以也沒有啥子好菜,不過他們這酒不錯,法蘭西的窖藏白蘭地,他們這兒有好幾大桶,足夠咱哥倆喝到明年去……”</br> 喬安娜想要過來倒酒,卻給屈孟虎轟了下去,隨后他過來幫小木匠倒上酒,然后舉起了杯子來。</br> 屈孟虎對小木匠說道:“啥也不說,咱們哥倆走一個。”</br> 小木匠舉杯,看著里面琥珀色的酒液,一口飲盡,感覺口味甘洌,醇美無瑕,余香縈繞不散,還帶著一股子木頭香味兒,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巴,大喊道:“好酒!”</br> 這酒實(shí)在是太美,他一聲大喝,卻是將心中所有的郁積,全部都吐了出來。</br> 屈孟虎瞧見,又給他倒了一杯。</br> 兩人連著喝了三杯酒,小木匠已然有些熏熏然了,所有的約束全部都沒了,人卻反而輕松自在許多。</br> 屈孟虎這才問起了他之前的事兒來,而小木匠則沒有太多隱瞞,從龍虎山與鳥山佐男的交手講起,聊到了后來的應(yīng)福屯大戰(zhàn),把自己與日本人的恩恩怨怨,完全講了一個通透……</br> 屈孟虎聽完,知曉小木匠的心情郁結(jié)并不在此,于是又繼續(xù)問起。</br> 小木匠把屈孟虎當(dāng)做人生摯友,當(dāng)下也是毫不猶豫地將全部事情,包括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師父魯大的諸多事情都一一講出來……</br> 他一邊喝酒,一邊講述,說到后面,他卻是泣不成聲起來。</br>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br> 按理說,他可比這世間許多人要幸運(yùn)太多,他這兩年,一路北上南下,見過不知道多少慘絕人寰的人間慘劇、悲歡離合……</br> 他瞧見過太多的苦難,自己與這些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事。</br> 但他終究還是覺得悲哀。</br> 他感覺自己就如同一個棋子,一個沒有自我的棋子,從頭到尾,都在為了別人而活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