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無外如此。</br> 小木匠最早跟日本人打交道，是在西川的時候，而那時日本人就已經派了繪測員，去了西南各地勘探繪測畫地圖，而此刻又派了大量人員趕往上海灘，到底懷揣著什么心思，答案不言而喻。</br> 這是一件讓人很憋屈的事兒，但小木匠能夠做的卻不多。</br> 他只能夠等到斧頭幫這邊有了確切的消息之后，找個機會，去把殺了許二強的那個真空大藏給弄死。</br> 小木匠不是大丈夫，也不是真君子，他的教育背景和經歷，塑造了他一些樸素的基本觀念。</br> 比如殺人償命，比如欠債還錢……</br> 有仇必須報。</br> 至于他與真空大藏之間的差距，在他看來，反而沒有那么重要。</br> 只要他做好足夠的準備，讓自己的狀態更好一些，在單對單的情況下，小木匠感覺自己有機會弄死那個真空大藏。</br> 就算是弄不死，他也能夠逃走。</br> 不管怎么說，他還年輕，而真空大藏卻老了，他的經驗或許會漸漸累計，但體能卻會下降，自己總有弄死那家伙的一天……</br> 小木匠與蕭克之聊了一會兒，發現他們似乎也有要事，于是提出了告辭。</br> 蕭克之挽留了兩句之后，笑著說道：“你既然著急回去，那我也不留你了，回頭我們有了關于真空大藏，以及那幫日本人的消息，會找人去杜公館給你口信的。”</br> 小木匠拱手，說道：“如此可就多謝了。”</br> 蕭克之說道：“甘先生你是我們的朋友，斧頭幫在上海灘的風評不太好，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們對敵人一向都很冷酷，但對于朋友，卻是掏心掏肺，絕對不會有半點兒怠慢的……“</br> 這個男人不但修為高深，為人處世也十分了得，與小木匠認識沒多久，關系卻迅速拉近了許多。</br> 小木匠出了房間，王述樵過來送他，往外走的時候，小木匠問起了那個莫得感情的殺手江軒，被告知他已經離開了。</br> 江軒并非斧頭幫的人，他之所以留在這兒辦事，是因為他師叔的吩咐。</br> 他師叔，與王述樵的大哥有一些交情，所以留他在此鍛煉呢。</br> 現如今江軒師叔來了信，他便立刻啟程，趕往了北平去。</br> 小木匠與江軒之間的關系比較奇怪，說淺不淺，說深不深，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則跟顧白果有一些關聯，所以對于江軒的離開，小木匠不置可否，沒有細問什么。</br> 江軒帶著小木匠走了另外一條地道，出口卻是一個很小的土地廟。</br> 兩人站在土地廟門口，王述樵與小木匠交待了幾句，讓他千萬不能跟任何人講起這個地方，就算是杜先生，也絕對不能。</br> 小木匠知曉斧頭幫做的，一直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樹敵太多，所以習慣了隱匿行蹤。</br> 這回王述樵帶他過來，差不多也算是犯了忌諱。</br> 不過一來他也是迫于無奈，二來王述樵的身份也算是比較特殊，再加上小木匠昨夜還剛剛救過他們，所以即便是四大金剛之一的蕭克之，也沒有說什么。</br> 但小木匠卻知曉，這幫人或許正在準備換一個窩兒呢。</br> 正是如此，小木匠對他越發感激，拱手為禮，說道：“一定。”</br> 離開這兒之后，小木匠先換了一身衣服，隨后沿著小巷子一直往前走，大概走出了很遠之后，這才找了一個黃包車，直奔杜公館。</br> 抵達杜公館之后，周紅卻在門口守著，瞧見他，立刻把他拉到了一邊去。</br> 小木匠告訴周紅，說他想見杜先生一面，結果被告知杜先生正在會客，暫時不方便見他。</br> 小木匠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br> 周紅卻說道：“杜先生在跟一個很重要的客人會面，等他與客人談完之后，我第一時間過來通知你，好么？”</br> 小木匠瞧見周紅一臉認真的表情，終究壓住了心中的著急，點頭說道：“好。”</br> 周紅沒有讓他回房間，而是將他引到了別院處的一個小房間里，讓他在這兒待著，這時小木匠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問道：“到底怎么回事？”</br> 周紅卻問：“二強子呢？”</br> 小木匠冷著臉說道：“死了。”</br> “什么？”周紅一臉驚訝，問道：“怎么回事？”</br> 小木匠說道：“這邊是我要跟杜先生匯報的事情……”</br> 周紅感覺到了小木匠心中的不高興，但她還是很無奈地說道：“甘先生，實話告訴你，現在跟杜先生見面的，是虹口日本商會的會長，和日本國內的一個大人物，而這兩個人過來呢，卻是指名道姓，來找你的。杜先生讓我在門口等著你，就是怕你跟日本人打照面……”</br> 小木匠一聽，額頭的青筋冒起，問道：“日本人找我？這是要讓杜先生把我交出來么？”</br> 周紅說道：“杜先生什么人，他能夠把你交出去？”</br> 她的態度有點兒惱，小木匠感覺自己有些過激了，口氣也緩和了一些，說道：“我自然知道杜先生不會這么做，只不過日本人怎么知道我在杜先生這里的？”</br> 周紅說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事兒沒辦法計較——甘先生，不管怎么樣，你現在這兒待一會兒，等日本人走了，再讓杜先生跟你解釋這事，可以么？”</br> 小木匠說道：“好。”</br> 周紅又問起了杜二強之死，小木匠并不隱瞞，將事情的緣由一一說來。</br> 聽完小木匠的講述，周紅的臉直接就黑了下來，眼睛也泛了紅，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幫小東洋，做事怎么會這么狠啊？”</br> 小木匠說道：“那幫人是沖著我來的，二強這算是遭了無妄之災——紅姐你放心，殺人者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叫做真空大藏，是日本居合拔刀流的劍術大師，我一定會將這家伙的腦袋斬下來，給二強兄弟的在天之靈祭祀送信……”</br> 周紅聽了，沒有說什么，而是問道：“那他現在如何？”</br> 小木匠有些慚愧地說道：“當時的情況太危急，我們被團團包圍住了，如果沒有斧頭幫的指路，我也活不下來，所以……哎，我沒辦法帶著二強兄弟回來……”</br> 周紅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事不怨你，只怪二強子命太薄了……”</br> 小木匠感覺心里憋悶，不知道說什么，而周紅讓他在這兒待著，她去找人問一下，看看能不能想點辦法，把許二強的尸首給找回來。</br> 周紅里去之后，小木匠坐在那房間的一張條凳上，臉色很是難堪。</br> 因為他感覺得到，周紅離開之時，似乎對自己有幾分鄙視。</br> 或許這是一種錯覺……</br> 但小木匠知道，不管是不是，這件事情，終究是自己做得不對。</br> 他沉默了許久，這時門被敲響了，然后門外傳來了管家的聲音：“甘先生在里面么？”</br> 小木匠站了起來，應道：“在。”</br> 管家推開門，笑盈盈地對他說道：“甘先生，杜先生叫我過來找你，他想要跟你談一談……”</br> 小木匠點頭，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與管家一起出去。</br> 會面的地方不在以前的辦公室，而是在后院一處茶間，杜先生在那兒等待著。</br> 門口這里，出現了幾個陌生的身影，小木匠打量了一下這幾人，感覺到個個都是氣韻悠長之人，有的勁氣外放，有的神韻收斂，應該都是極為厲害的高手。</br> 這樣的人，小木匠之前居然都沒有在杜先生身邊見過，可見當下的風聲太緊，使得杜先生不得不將壓箱底的高手，都亮了出來。</br> 進了茶室之后，杜先生起身來迎，態度一如以前一般，小木匠與杜先生見禮之后，兩人坐下，隨后杜先生開門見山地說道：“甘先生，許二強的事情，周紅已經跟我說過了，我也吩咐人去找尋他的尸首了，這件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畢竟混這一行的，腦袋都是掛在褲腰帶上的，什么時候走，都是命……”</br> 小木匠嘆了一口氣，再一次表達了自己要幫著報仇的決心。</br> 杜先生點頭，然后說道：“甘先生，剛才日本人那邊來找我了，除了虹口日本商會的鶴田會長之外，還有一個人，叫做松本菊次郎，這兩人找到我，指名道姓，讓我將你給交出來……”</br> 小木匠問：“杜先生你答應了？”</br> 杜先生笑了，說道：“你覺得呢？”</br> 小木匠也笑了，說：“您若是答應了，那么就不是威震上海灘的杜大亨了。”</br> 對于小木匠的恭維，杜先生很是受用，不過他笑了笑之后，卻有嚴肅地說道：“我雖然將這事兒給擋回去了，但最近這幾天，你最好還是不要露面為好，畢竟這幫日本人，看起來是準備來真格的了……”</br> 小木匠瞧見杜先生一臉顧忌的樣子，問道：“什么意思？”</br> 杜先生問：“你聽過松本菊次郎這個人么？”</br> 小木匠說道：“我聽斧頭幫說過，將這個人的外號，叫做人形虎，聽說很厲害，而且還有一個很強的師父……”</br> 杜先生點頭，說：“對，他的師父，是日本半神，涼宮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