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瀟瀟瀟瀟瀟瀟瀟瀟??嘉庚)</br> 劉小芽是辰沅道乾城縣城東十八里的三道坎鎮劉謀劉老爺的女兒,因為母親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頭,地位不高,以至于她這么一個女兒也不受寵愛,跟個丫鬟一般。</br> 不過正因為這樣的身份,沒有了小姐脾氣,所以為人還是挺不錯的。</br> 小木匠當初跟著魯大在劉家破去厭術,又幫忙蓋起新宅,在三道坎鎮上待過一段時間,與這位劉小姐也算是認識,后來他受困于吳半仙那賊廝的手中時,還曾經讓她幫忙帶信,結果那信最后被虎逼給劫了,以至于他的意圖暴露,最終差點兒被虎逼給殺人滅口。</br> 好在后來屈孟虎湊巧跟著劉小芽的二哥劉知義來到三道坎鎮,得知了此事,接著小木匠又運氣好,遇到了洛富貴,在這兩人的幫助下,得以脫身。</br> 后來劉家遭到報復,被人折騰,劉老爺身死,家都被人燒了,而劉知義和劉小芽則去往省城,投靠大哥去了……</br> 那已經是很久的事情了,世事多變,當初差點兒將小木匠給弄死的虎逼,居然變成了一頭癡肥橘貓,被小木匠給欺負得死去活來,兩人最終又因為共同的仇人張啟明,達成了和解……</br> 至于這位劉小姐,小木匠再也沒有見過。</br> 他以為劉小芽會在省城潭州待著,也許會上個學堂,或者嫁人之類的,沒想到會出現在這十里洋行的高級酒店里。</br> 最讓人意外的,是她這一身穿著打扮,與那交際花,幾乎沒有什么區別。</br> 滿心驚愕之下,小木匠卻是忘記了離開。</br> 他瞧見劉小芽好幾次想要爬起來,結果去沒辦法站起來,仔細一看,發現她的右腿又紅又腫,顯然是受了很重的傷。</br> 到底是什么人,會對一個“弱女子”,下這么重的狠手?</br> 小木匠知曉能夠住進這錦江酒店里來的,都不是簡單角色,所以也沒有心思去查詢,而是走到了劉小芽跟前,伸出了手來,說道:“你的腿受傷了,來,我扶你起來,去我房間休息一下。”</br> 劉小芽聽了,抬起頭來,看了小木匠一眼,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忍受不住這疼痛,點頭說道:“好的,謝謝。”</br> 小木匠將她扶起來,發現她沒辦法走路,于是直接將人給抱起,來到了自己房門前,打開門之后,將人給抱進了套間外面的沙發,而劉小芽坐下之后,有些為難地說道:“先生,對不起,我身體有些不太舒服,可能沒辦法讓您開心……”</br> 如果說原先只是憑著外表,小木匠還是不太確定的話,那么此刻劉小芽這楚楚可憐的話語,讓他完全就確定了她此刻從事的行業來。</br> 只不過……</br> 她明明是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啊,又何至于淪落于此?</br> 她大哥不是在督軍手下做將領的么?</br> 小木匠聽得很是心酸,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別誤會,我只是看你在走廊上頗為可憐,便讓你進來休息一下,等會兒若是腿好一點兒了,盡管離開,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br> 劉小芽聽了,松了一口氣,對小木匠說道:“先生您真的是一個好人呢……”</br> 小木匠聽著她還帶著幾分乾城腔的話語,越發難受,于是問道:“你喝水么,我去給你倒杯水?”</br> 他雖然是詢問,但也沒有讓對方拒絕,轉身過去,給劉小芽倒了一杯水。</br> 劉小芽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感覺疼痛舒緩一些,這才來得及打量眼前這位及時伸出援手的年輕人,發現這位先生不知道為什么,長得著實是有一些眼熟。</br> 她越看,越發覺得對方有些熟悉,忍不住問道:“先生,冒昧問一下,咱們是不是認識?”</br> 小木匠點了點頭,說道:“對,當初我曾經與我師父魯大,在你們家那兒幫忙建過房子——雖然當初出了一些變故,最終沒有把房子給建起來……”</br> 聽到這話兒,劉小芽猛地一下想起來了,一臉驚訝地說道:“你,你是十三哥?”</br> 她著實沒有想到,當初那個沉默寡言,土里土氣的小木匠、少年郎,幾年不見,此刻卻是變成了一個神采飛揚、如此瀟灑的年輕男子,而且還住在上海灘這十里洋場最貴的錦江飯店里面……</br> 眼前這位先生,與當初的小木匠,兩人雖然眉眼臉面很是相像,但精神氣質卻完全不同,相差得著實是太大了,以至于她一開始,都沒有認出來。</br> 瞧見此刻的小木匠,劉小芽那幾乎被塵封的往事記憶一下子就翻騰起來,又想起剛才的諂媚,心中并無久別重逢的驚喜,而是又羞又惱,當下也是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想要往外面逃開去。</br> 她想要跑得越遠越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結果剛剛一站起來,右腿疼痛難當,卻是再一次摔落在地。</br> 小木匠何等聰慧之人,自然曉得劉小芽的尷尬之處,當下也是安慰她道:“你別急,你的腿好像是受了傷,一時半會兒行動不得,先歇一會兒,倘若是不行,等到了明天,我去找醫師給你具體檢查一下……”</br> 他沒有問劉小芽為何出現在此處,也沒有問她到底是怎么給人趕出的房間,而是豪言寬慰著,將人給扶回了沙發來。</br> 劉小芽又羞又惱,但此刻著實是有些行動不便,也沒有再堅持。</br> 而這時門鈴響了,小木匠起身,走到了門口處,打開門,瞧見是酒店的侍者。</br> 那人是過來詢問的,他說有客人投訴五樓走廊這兒有爭吵,而且還挺兇的,所以他過來看,結果什么也沒有瞧見,所以詢問一下他是否知道……</br> 小木匠搖頭,說沒有,侍者也沒有多問,而是朝他行了一禮,說多有打擾了。</br> 關上門后,小木匠回到沙發這邊來,幫劉小芽簡單檢查了一下,發現她右腳這兒又紅又腫,看上去情況有些不太好,問她是否現在要去找醫生,劉小芽拒絕了,說想等等再看,小木匠瞧見她很堅持,于是便去找了濕毛巾過來,幫她敷著。</br> 忙活一會兒,他方才坐下,詢問劉小芽怎么會在上海灘這兒呢?</br> 劉小芽被小木匠一問,猶豫了一會兒,眼圈突然就變紅了,緊接著就哽咽了起來,弄得小木匠挺尷尬的,說要是不方便說,那不說也行。</br> 結果劉小芽卻流著眼淚,抽噎著與小木匠說起了她后來的經歷。</br> 原來她與她二哥去了潭州,投靠她大哥,在潭州待了一段時間,結果他大哥因為報仇心切,與人發生沖突,最終卻被人給整下了臺,不僅如此,還沒了性命去,弄得她與她二哥不得不連夜逃出潭州。</br> 后來兩人輾轉各處,最后到了金陵,沒想到兩人卻失散了,她在車站等了她二哥十幾日,身無分文,窮途末路之下,遇到了一個好心人,那位大姐待她如親妹子,她感動無比,只以為遇到了好人,沒曾想跟著來到上海灘之后,那大姐就變了臉色,不但讓人奪去了她的清白之身,而且還培養她成了舞女,讓她出來,用身體掙錢……</br> 既然被瞧出來了,她也沒有再多隱瞞。</br> 只是說完這些,劉小芽越想越難過,忍不住痛哭失聲起來。</br> 她敏感地問道:“十三哥,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br> 小木匠聽完這些,一邊寬慰對方,一邊頗有些感慨——國家動亂,世道不寧,逼良為娼者如過江之鯽,他早就見多了,沒想到就連劉老爺的女兒,都成了這時代洪流的犧牲品。</br> 唉……</br> 諸多事兒,莫不過于一聲長嘆。</br> 小木匠好言安慰著劉小芽,而這姑娘哭得傷心無比,過了一會兒,卻是哭累了,小木匠瞧見她睡意很濃,便將她攙扶到了床上去,讓她先歇下,一切事情,等明日再說。</br> 安頓完劉小芽,小木匠回到外面的沙發上來,想了一會兒,覺得既是故人,自然是得伸出援手的。</br> 至于怎么做,這個還得等明日劉小芽醒了,與她聊過之后,再作打算。</br> 他不再多想,盤腿打坐,閉上眼睛。</br> 次日清晨,小木匠醒了過來,去洗漱之后,推開房門,打量了床上的劉小芽一眼,發現她睡得正酣,著實不好打擾。</br> 小木匠不確定她何時能夠醒來,想了想,給她留了一張紙條,告訴她自己出去一趟,會晚一些回來。</br> 出了門,小木匠趕往了十六鋪那邊。</br> 他對楊波終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想要瞧一瞧這家伙在江陰幫是否待得習慣。</br> 這擔心在他抵達了碼頭那邊,與楊波見過面之后,全部都消散了——那家伙本來就是街上的青皮混子出身,對于交朋友這事兒,最是擅長,一天的時間里,便已經跟江陰幫的這幫人打成了一片,其樂融融,完全用不著擔心什么。</br> 楊波瞧見小木匠過來看他,高興得很,極力留住他,說中午一起吃飯,他請大伙兒一起。</br> 小木匠瞧他這么起勁,也沒有回絕,反正他出門的時候已經交代了,讓酒店給房間里送去吃食。</br> 吃飯的時候,楊波給新結交的幫眾兄弟介紹小木匠,說是他大哥,身手十分了得,是個一等一的厲害角色。</br> 這些人都是江陰幫在碼頭上的人員,雖然沒有王一刀那樣的頭目,但小頭目也有一些,瞧見小木匠的氣度不凡,皆生出敬意,對楊波也越發親熱客氣。</br> 楊波接著小木匠的名頭掙了臉面,越發高興。</br> 吃過飯,小木匠便不再停留,回到了租界這邊,到了酒店,瞧見劉小芽還在,于是通過酒店找了一位醫師過來查看傷情。</br> 錦江酒店是上海灘數一數二的酒店,找醫生這事兒,顧客有需要,他們自然會安排。</br> 沒多時便來了一位,那醫師過來看了,確定劉小芽的右腿小腿骨有一些骨裂,幫忙做了夾板,還開了藥,讓多加休養,不要隨意走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