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不要“臉”?</br> 等等,你問的,是什么“臉”,是理論上單純的“臉”呢,還是人的面子、尊嚴以及良心?</br> 不對,不對,這才不是問題的所在……</br> 真正的問題,應(yīng)該是——這個地方不是已經(jīng)被鈴木大神官屏蔽出來了么,怎么會有外人的聲音出現(xiàn)?</br> 眼看著即將擒下這個棘手的小子,突然間出現(xiàn)變故,讓日本人的首領(lǐng)伊藤驚駭莫名。</br> 他下意識地回頭張望,想要查找出聲音的來源,而很快,伊藤終于知道了,那人所詢問的“臉”,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因為他瞧見了與他們有著深度合作的楊掌柜,臉色突然一僵,緊接著開始溶解了,臉皮消失,露出了里面鮮紅的肌肉來。</br> 而肌肉上面,卻有許多細小如發(fā)絲,形狀如蚯蚓一般的蟲子,在上面不斷蠕動著。</br> 隨后,這些蟲子鉆入了他的眼球、鼻孔、嘴巴、舌頭,開始朝著全身蔓延去,而突然吃痛的楊掌柜發(fā)出了恐怖到極致的哭喊聲來:“我的臉,我的臉……”</br> 砰、砰、砰……</br> 他手中的盒子炮失控了,一梭子子彈朝著前方射去,大部分落空了,但最先前的兩槍,則是擊中了戰(zhàn)力強橫的近兵衛(wèi)。</br> 這位柳生新陰流的天才劍士哪里料得到自己竟然被同伴從后面開了黑槍,身子一歪,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去。</br> 日本人整體的攻勢為之一滯。</br> 伊藤是見多識廣之人,知曉追兵終于來了,他沒有任何猶豫,對周圍幾人猛然喝道:“拿下他,拿下他,不然都沒命……”</br> 眾人聽了,包括甘文明在內(nèi),都奮力向前,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將小木匠擒獲,能夠得到一人質(zhì)。</br> 小木匠雖然十分堅韌,但是面對著這么一大幫子的家伙,終究還是有些勉力,眼看著就要落敗被擒,突然間,一大片的綢布從頭頂上落下,緊接著一股勁風吹來,所有的敵人都不由自主地朝著后面跌退而去。</br> 有一個人,出現(xiàn)在了小木匠與日本人中間。</br> 小木匠瞧見了那人背影,忍不住驚喜地喊道:“沈大哥!”</br> 來人正是沈老大。</br> 他聽到小木匠的呼喊,笑吟吟地回過頭來,朝著小木匠點了點頭,然后說道:“這兒一切都交給我處理吧,你們爺倆只管辦你們的事情,一切有我……”</br> 說完,他一步往前,又揮出了一掌,那些兇狠的東洋人全部都嚇得后撤了去。</br> 而緊接著,一直在維持幻境的老神官突然間也大叫起來。</br> 他的臉皮,也開始脫落了,密密麻麻的細小蟲子在粉紅色的血肉上翻滾著。</br> 好恐怖的手段……</br> 小木匠瞧見,心中震撼,不過還是想要上前相助,卻被老堡主叫住了:“別去了,我的時間不夠了……”</br> 小木匠聽到了老堡主話語里面的虛弱,事實上,從剛才發(fā)生沖突開始,老堡主就一直沒有說話,他后背貼著墻壁,支撐著身體,臉色一直顯得十分蒼白,對于甘文明這個無恥的后輩子孫,也沒有任何懲戒的能力……</br> 小木匠轉(zhuǎn)過身來,老堡主對他說道:“來,孩子,伸出雙手來。”</br> 小木匠趕忙將舊雪收了,雙掌伸出,卻瞧見老堡主將身上的衣服撕開,只見他胸膛中有一個拳頭大的傷口,上面滿是膿血,散發(fā)著惡臭。</br> 而他則渾然不覺,咬著牙,猛然一震,卻有一滴一滴、紅如朱砂般的精血從里面溢出來,隨后開始不斷旋轉(zhuǎn)。</br> 而他的口中,則不斷念著咒訣。</br> 這些精血在飛速旋轉(zhuǎn),越轉(zhuǎn)越快,到最后,似乎凝聚成了一顆圓乎乎的珠子來……</br> 而就在老堡主在凝聚內(nèi)丹的時候,另外一邊的戰(zhàn)況卻并非呈現(xiàn)出一邊倒的趨勢,那個看著仿佛快要變成一灘肉泥的鈴木大神官,此刻居然開展了亡命反擊。</br> 他眼看著自己即將被那無數(shù)蟲子吞沒,當下也是厲聲一喝,左手摸出了一面八角鏡來,隨后右手的五指張開,卻是從這自己胸口抓去。</br> 他那指甲尖銳,卻是將胸膛破開,一把抓住了還在活蹦亂跳著的心臟,將其扯下,放在了八角鏡上。</br> 那剛才還鮮活的心臟在八角鏡上面開始迅速枯萎,最終變成了一層蓑皮,而頭頂上有月光照在上面,卻反射到了已然全是血肉的鈴木大神官身上,居然開始冒出了滾滾濃煙。</br> 濃煙之中,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從月光中生出。</br> 緊接著,一尊身穿紫金御衣,手持金作太刀的巨大身軀,從原來的那一灘血肉中生成……</br> 原本倉惶后退的日本人瞧見,頓時就瘋了,口中大聲呼喝:“ツクヨミ……”</br> 月讀?</br> 沈老大聽到,臉上冷笑連連,說道:“好家伙,對我真夠下血本的,一來就請出三大尊神級別的分身式神來了,不過……”</br> 他臉色變得高傲起來:“那又如何?在我面前,不過就是個笑話而已……”</br> 眼看著那身軀從鈴木大神官腐爛惡臭的身體中凝結(jié)生成,沈老大并不阻攔,而是一步一步地向前,然后問不遠處恢復(fù)得意的伊藤說道:“那面八角鏡,莫不是你們?nèi)毡緡娜笊衿鳎隋腌R?”</br> 伊藤滿臉惡意地看著沈老大,咬牙切齒地說道:“若是八咫鏡,我們怎么可能會被你追得滿地亂跑?”</br> 沈老大聽了,笑了笑,說也對哦。</br> 說完,他卻是從身上摸出了一面如巴掌大的小旗幟來,那小旗幟一抽出來,見風就長,直接變成了一桿差不多有兩丈長的巨大旗幟,上面就寫了一個大字。</br> 封!</br> 而這時,那個差不多有五丈多高的恐怖之軀也終于出現(xiàn),它長著人一般的臉孔,不過沒有鼻子,長著四對眼睛,渾身打扮堂皇,手中巨大的太刀高高舉起。</br> 它口中高聲喝罵一句,然后朝著沈老大這邊陡然斬來。</br> 沈老大面對著這個看上去恐怖無比的家伙,卻是熱情的招呼:“有朋自遠方來……來了老弟?”</br> 那魔物:“???”</br> 沈老大沒有給它反應(yīng)的時間,手中的大旗猛然招展,朝著對方陡然一壓,卻見那旗幟之上,生出一股恐怖吸力來,這個被鈴木大神官用心臟獻祭、召喚出來的大家伙,看上去仿佛能夠砍翻一切,結(jié)果卻被這大旗招展之下,給直接吸進了里面去……</br> 僅僅一下,日本人寄予厚望的翻盤援兵,卻是以這樣的方式落幕了,讓所有的日本人都跌掉了眼球。</br> 這……</br> 有點兒呆住的日本人,瞧見那個短發(fā)男子將大旗往地上一杵,臉上露出猙獰笑容,都絕望了:“你是魔鬼么?”</br> ……</br> 轟!</br> 小木匠身子猛然一震,感覺丹田之中,憑空多出一股旋渦來,而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面前的老人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br> 他除了正事之外,甚至都沒有留下一點兒遺言。</br> 他沒有什么可說的。</br> 相比于納蘭小山,他的人生無疑是失敗的,盡管他這一輩子心心念念的,都是掌控力量,發(fā)揚甘家堡,但最終他不但成為了力量的奴隸。</br> 而他在追求力量的過程中,也失去了太多太多,做出了無數(shù)難以挽回的錯事。</br> 對于這些,他不想評價,也不想解釋,唯一的一句話,便是……</br> 人死萬事空。</br> 而此時此刻,他完成了對納蘭小山的交代,總算是保存了一份顏面。</br> 老臉尚在,九泉之下,也不至于沒臉面對老友吧?</br> 小木匠伸手過去,將老堡主的雙眼給合上,將那老人給抱著,倒放在地上來。</br> 而這個時候,小木匠方才感覺到,這時的老堡主,有多瘦。</br> 是他,他,生前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能不瘦么?m.</br> 此時此刻,興許也是解脫吧?</br> 他站起來的時候,瞧見身邊圍了幾個人過來,卻是小獅子和火鳳凰等人。</br> 他朝著他們點了點頭,回頭望去,瞧見另外一邊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所有的日本人都已經(jīng)落敗,而除了伊藤和由美子之外,其他的都已經(jīng)死去。</br> 小木匠瞧見翻到在地的由美子,想起之前那女子幫他的情形,走了上去,對沈老大喊道:“沈大哥,且慢。”</br> 沈老大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了:“恭喜你啊,老弟。”</br> 小木匠苦笑著說道:“什么恭喜,都虧您及時幫忙救下我——沈大哥,我有個不情之請……”</br> 沈老大問:“哦?你難道想救這個家伙?”</br> 他此刻正揪著伊藤的脖子,逼問著什么,而由美子則翻倒在七八米外的大旗之下,被那大旗之上的氣息給鎮(zhèn)壓,動彈不得。</br> 小木匠指著由美子,講了她對自己的情分,然后說道:“小弟還想請您手下留情……”</br> 沒等他說完,沈老大卻是哈哈一笑,說道:“我以為你想說什么呢,我本來就不打算動她——若不是她幾次過來礙手礙腳,我可不會傷她……”</br> 小木匠拱手,說如此多謝了。</br> 他話音剛落,突然間天空掠過一片黑云,緊接著一個人影從半空中重重掉落下來。</br> 那人卻是甘文明。</br> 沈老總瞧見了,笑著說道:“這個,你應(yīng)該不會幫著他求情吧?”</br> 說完,他一腳踩向了被摔得鼻青臉腫的甘文明去。</br> 而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到有數(shù)人高聲喊道:“放開我家大少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