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時奕不時地將腦袋探出窗外,想看看對面的院子是否已經因為慶祝生日熱鬧起來。</br> 可現實的情況似乎很冷清。</br> 他站在窗口想了想,從抽屜的存錢夾里取出一百塊揣進兜。</br> “媽媽,我出去一趟?!?lt;/br> “天都黑了?去哪兒?”</br> “就去買些東西,不遠?!?lt;/br> “那你把媽媽的手機帶上,有事往家里打電話。”</br> “行!”</br> 他們這是在鎮上,冬季八點鐘的時候許多店鋪已經關門,但他還想去試試看。</br> 時奕繞著鎮上跑了一圈,終于找到一家即將關門的蛋糕店,“老板!現在還有蛋糕嗎?”</br> “小朋友你來晚了,我們已經打算關門了。”</br> 他看到老板將散裝的蛋糕收起來,的確是準備關門。</br> “老板,我妹妹今天過生日,你能不能再做個蛋糕啊?”</br> “唉,這么晚了……”</br> “老板,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她真的很喜歡蛋糕,你就幫忙做一個吧,小蛋糕也行,拜托了?!彼寻僭X遞給老板,沒有丁點不舍。</br> 老板是個心軟的好人,見小男孩在這寒冬的晚上跑來給妹妹買生日蛋糕,心被戳動,也就答應了。</br> 只是工具都已經收起來,再做一個蛋糕需要時間,“我估摸著得一個多小時吧,你能等嗎?”</br> “可以的!”</br> 他給家里的媽媽打電話,說明自己的情況。</br> 寧素雅聽到他摸黑跑去蛋糕店給虞稚一買蛋糕,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欣慰。</br> 明明自己還是個小孩,在虞稚一面前總是跟大哥哥一樣。</br> 但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沒阻止兒子的決定,“那你買好蛋糕的時候跟媽媽說一聲,媽媽過來接你。”</br> 時奕答應得爽快。</br> 為了趕時間,老板做了一個6寸小蛋糕,在周圍敷上奶油,面上還裱了花朵,寫著生日快樂。</br> “小朋友,蛋糕做好了。”</br> “謝謝老板!”</br> 老板沒坑他的錢,按照平常的價格收了費,把零錢找給他。</br> 寧素雅來接人的時候,見兒子提著蛋糕坐在店里等候,兩人又對好心的老板道謝,這才離開。</br> 到院子外,時奕便開口:“媽媽,我去把蛋糕送給一一。”</br> 寧素雅想了想,這是兩個小孩的友誼,她不摻和,“去吧,早點回來?!?lt;/br> “謝謝媽媽?!彼軕c幸自己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媽媽。</br> ——</br> 這時候虞家夫婦剛回來不久,小女兒睡著,大女兒進了房間。</br> 忽然見一個小男孩出現在家門口,阮晴這才想起來,這是時家那孩子。</br> 時奕拎著蛋糕站在門口跟他們打招呼,“外婆,叔叔阿姨好,我是來找一一的。”</br> 外婆知道時奕平常總是照顧外孫女,對他也極其喜歡,立即把人帶了進來。</br> “這么晚了,你找一一有什么事嗎?”</br> “我給一一的禮物忘記了,我來送給她?!彼麤]有直接說明是蛋糕。</br> 外婆了然于心,指著虞稚一的房間說,“一一剛進去,肯定還沒睡。”</br> 阮晴看著覺得有些不妥,拉著外婆小聲說道:“媽,這么晚了,怎么能直接讓男生進一一的臥室呢?!?lt;/br> 在她看來,男女有別,而且兩個孩子已經十一歲了,應懂界限。</br> 外婆白了女兒一眼,“你還說別人,你沒看見剛才小奕手里拿的什么?那是蛋糕!人家十歲小孩都比你們有心!”</br> ——</br> 虞稚一趴在桌上,嗚咽的忍著抽泣聲。</br> 她不敢鬧脾氣,覺得自己這么大了應該懂事、體諒。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竟還有些嫉妒妹妹可以生活在爸媽身邊,任性撒嬌。</br> “篤篤篤——”</br> 門口傳來敲門聲。</br> 她連忙擦掉眼淚,跑到門邊打開了一絲縫隙,“誰呀?”</br> 確定小姑娘還沒睡,時奕就大膽的推開門走進去。</br> 躲在門口的小姑娘被他揪了出來。</br> “哥哥!”虞稚一驚訝地望著他。</br> 他順手一推把門關上,順著頭頂的燈光看清眼前那張白皙的臉。</br> 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看了看,眼角還殘留著抹過眼淚的痕跡。</br> “哭了?”</br> 她心虛的撇開臉。</br> 時奕大概猜到了原因,他散漫的霸占虞稚一的凳子,后背靠在桌邊,將帶來的禮物藏在身后。</br> “為什么哭?”</br> 他可不希望小姑娘把委屈藏在心里,任何事情都可能產生慣性,她憋了一次就可能會有下次,常年累積的話,那可就糟糕了……</br> 虞稚一溫吞的挪到他面前,小聲問道:“哥哥你怎么來了?”</br> “不想見到我?”</br> “沒有?!?lt;/br> “那就是想見到我了?!?lt;/br> “……”</br> 這邏輯是不是有點問題?</br> 可她無力反駁。</br> “一一,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定定的望著她,深沉的表情像是成年人。</br> “不想說?”面對虞稚一的沉默,他不斷進行語言追擊,“很好,一一現在長大了,有秘密也不跟哥哥分享了。”</br>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打算站起來。</br> 見他一副失望的表情,虞稚一頓時慌慌張張的按住他的手,“不是秘密?!?lt;/br> “是因為妹妹生病,爸爸媽媽忘記給我買禮物和蛋糕,我有些難過?!?lt;/br> “我知道他們不是故意的,可我竟然有些生氣,感覺自己很不懂事?!?lt;/br> 果然,跟他猜測的原因相差無幾。</br> 父母因為一個孩子沒有完成對另一個孩子的承諾,而受到委屈的孩子甚至不能發怒生氣,怕被指責不懂事,如此的小心翼翼,怎么能夠開心。</br> “一一,他們是你的父母,你覺得不開心,可以直接告訴他們?!?lt;/br> “爸爸媽媽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而且妹妹生病了,我是大姐姐,應該體諒他們。”難得見到爸媽,不想讓他們認為自己不懂事。</br> 時奕已經完全理解了她的想法,可,“每個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上,沒有規定誰必須謙讓誰,你愿意對妹妹好,那是你自己的意愿。而你想在生日得到禮物和祝福,這也沒錯?!?lt;/br> “只要你沒有做壞事,就不必為了別人的看法而小心翼翼。”</br> 虞稚一緩緩垂下腦袋,小聲嘀咕,“我就是有點難過?!?lt;/br> “別難過了,我給你帶了禮物?!?lt;/br> “啊?可我已經收到禮物了啊。”</br> 他但笑不語,將藏在后邊的蛋糕拎起來。</br> 虞稚一眼睛瞬間放光!</br> “是蛋糕!”</br> “當然,我答應過每年都讓你吃到生日蛋糕,絕對不會食言的?!?lt;/br> “謝謝哥哥!”她緊緊的將時奕抱住,內心的感動和喜悅藏不住。</br> “噓,我們悄悄點蠟燭,這是送給一一的生日蛋糕?!彼室夥诺土寺曇?。</br> 虞稚一被這氣氛感染,激動地點頭。蠟燭點亮的那刻,心里劃開的傷口瞬間被治愈。</br> 她閉眼許愿,他低頭溫柔注視,瞳孔中跳躍著明亮的火花。</br> 從窗外看,屋內映出的兩道身影互相依偎在一起。</br> “答案之書啊,我今年能不能吃到蛋糕呢?”</br> 《答案之書》:【當然】</br> ——</br> 虞稚一的11歲生日有些坎坷,但最終她是揣著甜甜的好心情入睡的。</br> 夢里,爸爸媽媽牽著她的手,帶她來到這個世界。</br> 她期盼著長大,可這時候爸爸媽媽已經松開了她的手。</br> 媽媽抱著另一個孩子,爸爸守護著她們,她一個人被遺留在原地。</br> 難過、恐懼、孤獨,可怕的情緒侵襲著她的世界。</br> 可就在她最迷茫、最無助的時候,一個帥氣的小哥哥出現,再也沒有離開過。</br> *</br> “小奕,市里的實驗中學那邊來電話了,你的成績優異,可以直接報送到實驗中學的重點班?!?lt;/br> 九年義務教育,小學雖然可以直接升初中,但每個學校的錄取分數還是有區別。</br> 實驗中學的重點班,匯聚了全市最厲害的初中生,那是多少小學生及家長的希望。而時奕可以直接被保送,這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事情。</br> 老師因為培育出這樣一個聰明的孩子而感到自豪,在家長會上直接提了時奕的名字,引得眾人對寧素雅羨慕又嫉妒。</br> 好些人都跑來問寧素雅平時怎么教育孩子……等問題。</br> 一來二去,班上的同學也知道時奕要去市里的重點班讀書了。</br> “哇,我好羨慕他啊,我肯定考不進去?!眴虡奋仆旄袊@,隨即戳了戳同桌,“一一,你會直接升入鎮上的中學吧?咱們成績差不多,說不定初中也能在一起呢!”</br> 虞稚一搖了搖頭。</br> 從聽到時奕被保送到實驗中學重點班的時候,她就慌了。</br>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她整天心不在焉,下午放學走路都在走神。</br> “看路!”時奕領著她的書包,以防她亂撞。</br> 虞稚一憋了很久,眼看著快要到家門口,她終于忍不住問出聲:“哥哥,你真的要去實驗中學重點班了嗎?”</br> “也許吧。”</br> “那……那我們以后就不能一起上學了?!睆乃杏洃浺詠?,時奕就一直在她身邊,像親哥哥一樣,如果要分開,那也太難過了。</br> “這樣吧,你對哥哥撒個嬌,哥哥考慮一下。”</br> 虞稚一低頭踢著地上的石子。</br> 她是有些笨,可也知道上學很重要,這種事情哪是撒個嬌能個改變的。</br> 而且,“被寵的孩子才有資格撒嬌?!?lt;/br> 軟綿的聲音落入耳中,時奕耳朵一動,揪起她的馬尾辮,使她不得跟著扭頭。</br> 回眸那瞬間,她看見那少年揚起嘴角,臉上盡是肆意自在的笑。</br> “哥哥寵你?!?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