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州工作室在香樟路的一家寫字樓里,共兩層,比秦枝想象中規(guī)模要大。
秦枝和韓玫在十五樓下電梯,電梯門一打開,一面印有“李京州工作室”logo的墻便映入眼簾。
秦枝拿手肘碰了碰韓玫:“他工作室就叫李京州工作室啊?”
韓玫點點頭:“我第一次來也這么問,你知道京哥怎么說的嗎?”
秦枝想了想,才說:“他肯定說,‘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室,叫李京州工作室有什么不對嗎’。”
“答對了!”韓玫笑,“京哥這人有時候還是挺幽默的。”
秦枝干笑了一聲沒說話。
毒舌和幽默還是有區(qū)別的。
秦枝跟著韓玫進到辦公區(qū),韓玫應該是來過幾次,熟門熟路地和各個工位上的人打招呼。
這群人在看向韓玫的同時,也把視線落在了秦枝身上。
但他們都沒有問秦枝是誰,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了。
韓玫一直往里走,往右拐走過一道走廊,這邊還有一片辦公區(qū)域,宋煜就坐最右側朝里的位置,韓玫躡手躡腳過去,把買來的牛腩煲放在宋煜桌子上,喊:“宋先生,您的餓了么訂單已送達!”
宋煜愣了一下,轉臉一看韓玫來了,高興地不行,把她抱進懷里一頓親。
秦枝站在走廊上默默看他們親熱了片刻,隨后不動聲色轉身,去往走廊另一端。
她剛才從外間往里間走的時候,就已經看清楚,李京州的辦公室就在走廊另一端的盡頭。
秦枝走的很快,沒幾步就來到了李京州辦公室門口。
抬起手敲門的前一秒,她遲疑了。
她怕她太草率。
猶豫了幾秒,李京州辦公室的門忽然從里面拉開。
秦枝和里面的人都下意識抬臉。
四目相撞。
兩個人都很明顯一驚。
這真是一個太戲劇化的場面。
八點檔肥皂劇最愛這樣拍,女主和女二都來找男主,偏偏撞見了,然后暗中較勁,誰也不肯敗下陣來。
王之娚雖然噙著笑,可眼里滿是審視:“你……怎么來啦?”
秦枝穩(wěn)了穩(wěn)心神,目光從王之娚的臉上,移到她的衣服上,最后看著她衣服上的網眼說:“陪韓玫來找宋煜。”
“找到李京州辦公室來了?”
“我隨便參觀,轉悠來的。”
秦枝語調平平。
沒有什么暗中較勁。
她此刻的戰(zhàn)斗欲為零。
在李京州辦公室前這樣拉扯不太體面,她滿腦子就只想趕緊離開:“既然來錯地方了,那我就先不打擾了,我先走了。”
秦枝說完話就轉了身,也沒等王之娚回復。
結果剛走沒幾步,身后又傳來兩個字:“秦枝。”
秦枝心顫了一下,她沒轉身,只聽身后腳步聲漸重,緊接著有道人影罩住她。
“你來干嘛。”
一道可以用“嚴厲”來形容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秦枝轉臉,抬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
李京州聲音沉的嚇人,整個人都沒有表情,就這么直直盯著她。
他穿著白衣服,周身卻在冒黑氣。
秦枝心里有一絲慌,可面上是鎮(zhèn)定的:“我說過了,我隨便轉悠過來的。”
“也太巧了吧。”王之娚努努嘴,“今天能來辦公室,明天會不會堵家門口啊。”
李京州眉頭緊皺。
王之娚余光看了他一眼,吐吐舌頭:“我就是隨口一說,沒別的意思。”她一臉歉意,“秦枝,我這個人不會說話,你別往心里去。”
秦枝自始至終都沒什么表情,直到聽見這句話,她的眼眸才忽然亮了亮。
王之娚一直警惕著秦枝,視線從頭到尾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當然第一時間發(fā)現了她的變化。
秦枝的變化分明只在眉眼之間,卻又不止于眉眼。
王之娚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只晝伏夜出,化成人形的妖精。
原本看著無害,一旦要吃人了,就暴露了本性,身后恍然有九只像火焰的尾巴搖動著舒展開來。
只憑一個女生本能的直覺。
王之娚就斷定,眼前的女生,有著四兩撥千斤的能力。
在電光火石之間,秦枝并不知道王之娚腦海里的念頭。
她只是單純被王之娚的話惡心到了,這年頭什么白蓮花都能成精?
秦枝心底冷笑,嘴角一勾,笑著反問:“怎么,他的門只有姓王的可以進,姓秦的不行嗎?”
王之娚一愣,臉上的笑意沒了。
“行了,你倆都給我滾。”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李京州終于開了口。
“我說了,我不是來找你的。”秦枝想都沒想就回了這么一句。
她指著他辦公室大門,很平靜的告訴他:“你的門,姓王的想進,姓秦的不稀罕。”
這句話一落,她不等他有什么反應,轉身就走。
剛轉過臉,就看到走廊那頭不知道往這邊看了多久的韓玫。
與此同時,身后“嘭”一聲摔門聲,把人震得一顫。
秦枝回頭,看到李京州辦公室的門已經被關上了。
王之娚在門口臉色很差。
她叫住了秦枝:“聊聊?”
秦枝聳聳肩,懶得奉陪。
她轉身欲走。
王之娚卻忽然上前,笑盈盈說:“別走啊。”
秦枝只覺后面腳步聲漸重,緊接著后背一疼,下一秒撞到了墻上。
撞的正是之前被球砸的那半邊身子。
秦枝擰了下眉,但不是因為疼。
再抬起臉,她面無表情,問:“你想說什么?”
王之娚眨巴眨巴眼:“你好瘦啊,我感覺我就是輕輕拍了你一下,你就差點倒了。”
秦枝盯著王之娚。
女生長相純真,一雙大眼睛裝滿了喜怒嗔癡,這很好的偽裝了她性格里惡的部分,使壞的時候,會讓人誤以為她只是在耍性子。
這樣在走廊上拉扯,不時有員工路過,而這些人在看向王之娚的時候,神色總是多了一兩分同情。
也是,秦枝長得妖,王之娚長得純,誰欺負誰還不好判斷嗎?
人們容易被表象迷惑,常常忘記天真卻有邪的人往往更可怕,因為這種人通常辨不清是非。
秦枝深吸了一口氣。
王之娚想讓她在這丟人,她不想奉陪。
她擺出很明顯的厭煩表情。
王之娚看著她,腦海里莫名其妙浮出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但很快,她就忽略了。
這個世界上討厭的人總是會有相似之處的。
但她知道,秦枝只能是秦枝。
和以往任何一個令她厭惡的人都不同,因為所有人里,也就只有她還稍微配和她爭一爭。
“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爭?”
王之娚冷不丁問了這么一句。
秦枝微愣,只覺得她好像一瞬間就變不一樣了——裝模作樣的東西少了。
“既然這樣,那咱們打個賭吧?”
王之娚的第二句話,讓秦枝確定她現在的確不是單純在找她麻煩。
想了想,秦枝才問:“賭什么?”
“就賭李京州。”王之娚眼睛里放出光彩,她聲音很小,但每個字咬字都很重,“今年之前,看誰能追到他。”
這話讓秦枝心里掀起了巨浪。
王之娚看著秦枝,依舊甜津津笑著,只是那雙大眼睛里藏滿了不服。
看來她想說這句話很久了,沒準從一開始就是在鋪墊。
秦枝猶豫了兩秒。
但是很快她就說服了自己,別人都把戰(zhàn)書遞到門口了,她沒有不應戰(zhàn)的道理。
她很努力壓住心底翻涌的情緒,盡量平靜回了個“好”字。
聲音很輕,但不輕飄。
王之娚挑了一只眉,笑:“你可千萬別手軟。”
秦枝回:“你也別心慈。”
針尖對麥芒。
誠實的野心,比遮遮掩掩的算計,來的痛快多了。
把想說得話說完,她們倆就沒有了繼續(xù)交流下去的必要。王之娚轉身離開,走出了氣昂昂的氣勢。
好像贏得人一定是她。
沒人比秦枝更清楚王之娚為什么這么自信。
那會兒剛上初三,學校開秋季運動會,王之娚當著全班的面,瘋狂給高中部的李京州喊加油。
李京州一直都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班里男生以為王之娚也是李京州迷妹,就在后邊小聲吐槽她花癡,誰知遭王之娚的小姐妹一通亂懟。
那女生的語氣秦枝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人家可是青梅竹馬,小娚的媽媽和李京州的媽媽可是閨蜜呢。”
女生特別驕傲,仿佛和李京州扯上關系人是她。
青梅竹馬。
一個過分親密的詞了。
它代表著一段剪不斷的緣分。
王之娚參與了李京州的過去,這一點是任憑秦枝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
可秦枝并不沮喪。
因為秦枝發(fā)現,王之娚似乎并不明白,近水樓臺,卻沒有先得到月亮,就已經證明月亮不是為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