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一眾人代表著名門正道行俠仗義,當(dāng)然不會對這種事甩手不管,最后白梨的提議被采納了。
總之千萬不能讓這小孩登上船。
白梨如釋重負(fù)地嘆了口氣,狼與東郭先生這種古早情節(jié)真是防不勝防。
掩月坊毗鄰渡口,隱約可以嗅到腥咸的海風(fēng)味。遠(yuǎn)處堆疊高聳的云層中,露出數(shù)艘仙家飛舟的冰山一角。
渡口不分晝夜,來訪此地的外鄉(xiāng)修士多如牛毛,時不時有幾點光芒翩然落下,天際煙濤微茫,云蒸霞蔚,映襯著龐大的飛舟與渺小如粟的人影,如一卷淋漓盡致的天上仙人圖。
其余三人在前面租借飛舟,白梨準(zhǔn)備跟上去的時候,她肩膀被人按住了。
……走不動。
薛瓊樓雙肩披著璀璨云霞,站得筆直,如一把血跡斑斑的金錯刀,朝她微微一笑:“白道友,借一步說話。”
這一笑,凜冽喋血的金錯刀,一下化作二月春風(fēng)楊柳刀。被攪了一樁好事,他面上也不見任何慍怒之色,一片風(fēng)融月朗。
白梨沒有將書看完,故而不知他與姜別寒到底有什么過節(jié),一路暗算,最后還要捅刀,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圖謀,居然能這樣裝一路——大概不是每個反派都能讓人產(chǎn)生共鳴吧。
她梗著脖子回頭:“怎么了?”
薛瓊樓站得離她很近,一手按著她肩頭傾身靠近,將她整個人籠上一層陰影,像一對正在親密耳語的少年情侶。
他仍然在笑,但眸中似有寒星爍爍,如凝凍了整片夜空的冰雪。
“白道友,這一路險象環(huán)生,若是碰上什么閑事,都要橫插一腳的話……”
冰涼的雪絲袖袍在耳畔擦過,傳來陣陣癢意,發(fā)絲微動,“你大概不會全須全尾地出現(xiàn)在蒹葭渡。”
少年修狹的手近在咫尺,屈指輕彈,一點炫亮的光瞬間從他指尖綻放。
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點炫亮不過是清晨璀璨的霞光,霞光湮滅,露出指尖一瓣已經(jīng)枯萎的桂花,散發(fā)著瀕死糜爛的芬芳。
“白道友,你說呢?”
她這是被黃牌警告了?
白梨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一言不發(fā),鬢角毛絨絨的碎發(fā)在霞光中輕舞。
“臉那么白,我嚇到你了嗎?”薛瓊樓黑潤的眼眸像一汪溫柔的月下春江,看不出半點殘冰碎雪:“方才話說得太重,只是提醒一句,道友別放在心上。”
面前少女還是不說話,好像沒有聽懂他在說什么,一抹淺淺的緋紅慢慢爬上玉瑩瑩的臉龐,像是澄澈的池塘里慢慢映出橙紅的霞光。
薛瓊樓笑意淺淡:“怎么?”
“那個……”她指指肩膀一側(cè)的手,清澈烏黑的眸子,像夜空下的湖水。
“薛道友,你壓著我頭發(fā)了。”她閃爍的眸光是湖邊竄過的小鹿,“能請你把手挪開嗎?”
少年一垂眼,搭在她右肩的手底下,果真壓了一縷烏發(fā),從鬢角垂下來,筆直地拉成一線。
短暫的僵持過后,薛瓊樓放下手:“不好意思,是頭發(fā)自己跑到我手底下來的。”
白梨:“……”
是我太年輕。
“快出發(fā)了,你們在談什么呀?”正在挑飛舟的綾煙煙回頭朝兩人招手,見白梨面色有點白,擔(dān)憂道:“阿梨,你怎么了,臉這么白?”
“沒什么!”白梨大聲道:“薛道友剛剛說船錢他來買單,我實在太感動了!”
薛瓊樓:“……”
“誒,真的嗎?”綾煙煙非常難為情:“這怎么行啊,你真是太客氣了。”
這一嗓子把其余兩人也吸引了過來。
姜別寒是個囊中羞澀的窮劍修,有道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他低咳一聲:“真是有勞薛兄破費了,姜某感激不盡!”
薛瓊樓:“……”
夏軒是個還沒有財務(wù)自由的未成年,他就耿直多了,抱拳一拱手:“薛道友真是爽快人,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你這兄弟我認(rèn)定了!”???.BIQUGE.biz
白梨:“……”你這在罵自己小人吧?
渡口此時還有三條飛舟,中間這條最為端莊華麗,分上下兩層,做成玲瓏樓閣的形狀,有彩鸞在兩側(cè)振翅遄飛,舟身雕刻著巨大的青雀黃龍,騰蛟起鳳,在空中留下顏色各異的虹光,氣凌彭澤,光照臨川,當(dāng)真是“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白梨像個貪得無厭的市井小婦人,一伸手臂:“就選它吧。”
綾煙煙在外人面前比較靦腆,扯扯白梨的袖子,比了一個數(shù)字五,一臉為難:“這個數(shù)唉,真的可以嗎?”
白梨信誓旦旦:“當(dāng)然可以。”
你們剛剛差點被他坑了唉,還不快連本帶利地討回來,把他往死里榨干,我這龍?zhí)锥继婺銈兗薄?br/>
這一條飛舟的花費,大約是五百青蚨幣。
這個世界的貨幣,還有白蟬幣和金蝶幣,前者最貴,后者最次,青蚨幣居個中,換算下來約莫十元的軟妹幣面值。
薛瓊樓這下子是真笑了起來,笑得有點咬牙切齒:“白道友,我謝謝你。”
白梨抿唇一笑:“薛道友,不客氣。”
綾煙煙在一旁看得驚為天人:這兩人怎么回事?為什么請客的人在向被請客的道謝?
飛舟騰空而起,仙鳥飛魚與孤鶩齊飛,天際千山疊翠,霞光萬里。下方是一片無邊海域,水光瀲滟,彩徹區(qū)明,白鷺洲像一枚鑲嵌在碧玉里的銀螺。
俯仰之間,天高地迥,意興湍飛。
一塊巨大的石碑矗立在天地之間,云層堆積在石碑腰際,勉強能看清上面有筆走龍蛇的大字,古樸大氣,都是上古文字,上方有一點赤紅,像一枚朱砂痣嵌在石碑中。
白梨在額前搭了個小帳篷:“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蛟龍潛淵而吐氣。”綾煙煙在一旁接過話:“這是上古文字,一般人很少能看懂。”
原女主修為算不上登峰造極,但因自幼拜師名門,耳濡目染,學(xué)識淵博,堪稱“修真界王語嫣”。
“這地方現(xiàn)在是叫白鷺洲,上古那會,叫做潛龍之淵。”她道:“這片海也不叫濯浪海,當(dāng)時叫做盤蛇江。蛇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龍,一般的妖蛇活不了這么久,就算能撐到如此長的壽命,也要承受無法想象的天劫。古有‘走江大蛟,入海為龍’一說,蛇走江為蛟,蛟走江為龍,簡而言之,可以抄近路渡天劫。”
“也就是說,這里是……龍的起源地?”
“也可以這么說吧,不過現(xiàn)在這種上古生物已經(jīng)很少見了。”綾煙煙道:“任何生物都有天敵,龍怕鯨,特別是鯨歌。巧的是,百年前濯浪海孕育了一頭巨鯨,鯨群逐漸擴大,因為這些巨鯨的橫空出世,這里的龍都被迫背井離鄉(xiāng)了。”
“雖說將為禍四方的龍嚇跑,巨鯨功不可沒,但鯨這種生物,不惹它的時候溫順無害,一旦受了刺激,會變得嗜血兇殘,濯浪海的修士苦之久矣,所以沒過多久,這些巨鯨就被眾仙門聯(lián)手鎮(zhèn)壓在海底,永無出頭之日。石碑上的那點紅砂,便是陣眼所在,用的是巨鯨的心頭血。”
“鯨的心頭血?”白梨若有所思:“那是上古良藥啊。”
“是啊。”綾煙煙笑瞇瞇地點點頭,指指前面姜別寒的背影:“姜師兄的長鯨劍,就是第一頭巨鯨軀殼內(nèi)孕育出的仙劍。”
原男主名頭很大,修真界的人可能不知道姜別寒是誰,但一定知道長鯨劍劍主的名號。
至于反派……等會兒,反派他人呢?
好像結(jié)完賬后就消失了。
白梨回頭張望了一下,沒見著人影。
“你是在找薛道友嗎?”恰好經(jīng)過的姜別寒給她提了個醒:“他早回房歇下了,好像是身體不適。”
白梨:“是因為破產(chǎn)后肝疼嗎?”
姜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