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這間包廂的采光很好,旁邊一整面都是玻璃,但陽光照不到她們桌子這里,冷氣開得很足,溫嘉吟蹭著有些發涼的指尖,面上沒有顯現出什么。
只是抬眸碰上對方的視線時,她閃過片刻的心虛。
那晚對她的沖擊很大,是她每每想起都要扶額反思自己怎么會和別人發生那種事情的程度,在那晚之前,她一直覺得這種事情離她格外遙遠。
但發生就是發生了,溫嘉吟可以接受自己出格一回,卻難以相信這人竟然就這么的,成為她的聯姻對象。
她正思索著要怎么回答,嘴巴比大腦反應更快:“我們之前見過?”
話音剛落,溫嘉吟抿了下唇,她原先戰略就是裝作沒認出來,當作無事發生。
陸臻瀾平靜的眸子里裝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良久后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溫小姐挺善忘。”
溫嘉吟埋頭吃飯,等這場飯局吃到一半,陸臻瀾開始跟她講這次聯姻的事情。
她們約定好,溫嘉吟到時候需要在她家里人面前演戲,幫她應付長輩。
陸臻瀾結這場婚的目的主要就是為了圖清凈,省得天天被長輩叨嘮,爺爺又要在她面前耍苦肉計,各種變相催婚。到時候如果說只是一場沒有感情的聯姻,老人家肯定各種找機會撮合她們的感情,陸臻瀾考慮到這點,同時不想讓長輩干涉她的感情,她干脆說她們的這場聯姻是有感情。
“問起我們怎么認識的,你就說我有位朋友的朋友和你同一所大學,然后我去找我朋友的朋友的時候,你遇到我,然后我們就認識了。”
溫嘉吟眨眨眼:“你朋友的朋友比你小還是比你大?”
陸臻瀾:“和我一樣大。”
“這樣的話,你比我大五歲,我讀大一,你朋友的朋友都畢業一年了。我怎么通過你朋友的朋友認識你?”
陸臻瀾筷子頭戳著下巴。
嗯……編一段愛情故事真不容易。
“我朋友的朋友剛好回去看望母校,你通過一位學姐認識我朋友的朋友,然后認識我。”
溫嘉吟被繞暈,偏頭思索好半天才理清她話中的邏輯:“需要通過這么多層關系認識你嗎?我們直接認識不就好了,搞得好復雜。”
陸臻瀾撩起薄薄的眼皮,晦暗不明的眸光中閃過些什么,她一只手手肘搭在桌面,另外一只拿筷子的手腕垂著,厚薄適中的唇瓣微微開合:“我們,在酒吧偶遇,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陸臻瀾指尖輕輕點著桌面,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此話一出,溫嘉吟打個激靈,神色差點要繃不住。
她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這聽起來……好像還行。”
陸臻瀾鼻腔哼出幾絲笑音:“溫小姐覺得我編得怎么樣?”
“要不還是換個版本?”溫嘉吟訕訕道。
“嗯?這個版本不好么?簡潔。”陸臻瀾悠閑的吃著菜,順便看她的反應,覺得好玩。
“……也行。”溫嘉吟不再說話了,她小口小口的喝著湯,表情突然凝滯住。
陸臻瀾第一次在酒吧看到她,就知道她姓什么,如今這么一聯系起來,溫嘉吟似乎反應過來了些什么。
她抬起視線,微微張著嘴巴:“陸小姐之前見過我的照片嗎?”
“見過。”陸臻瀾倒是坦然。
溫嘉怡瞳孔縮了縮。
所以,那晚陸臻瀾就知道是她?
她直直的盯著陸臻瀾,深刻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陸臻瀾見她一直看著自己,于是放下筷子:“怎么這么看著我?”
“你故意的?”溫嘉吟仍舊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
“故意?”陸臻瀾搭起腿,揚唇:“溫小姐不是已經忘記我了?又想起來了?”
溫嘉吟轉開視線,清咳一聲。
“這次沒有點酒。”陸臻瀾說。
溫嘉吟掃視一圈桌面,有飲料,但沒有酒,她以為是陸臻瀾想喝:“你想喝酒可以讓服務生拿。”
“你喝嗎?”陸臻瀾問。
溫嘉吟回答:“我喝飲料就行。”
陸臻瀾指尖轉著放在托盤上的杯子,溫嘉吟視線低垂,掃過面前的菜,注意到她左手食指戴著一枚素戒,在充足的光線下折射出一絲微光。
從素戒上,她目光轉移到對方指甲蓋上,是沒有涂任何指甲油和做美甲的自然□□色,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指尖輕輕扣在水杯,拿捏動作輕松自然,卻充滿一種漫不經心的淡淡優雅。
“溫小姐酒量差,我是見識過的。”
“我是酒量不好,所以沒法陪陸小姐喝酒,還請見諒。”
陸臻瀾托著腮,有種吃飽喝足后的慵懶:“這次司機沒過來,我得開車,就不喝酒了。”
“嗯嗯。”溫嘉吟應道。
飯吃得差不多了,她們談好后,各自回去。
走出包廂,陸臻瀾問她:“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麻煩陸小姐了,我打電話給我家司機。”溫嘉吟說。
“不麻煩,走吧。”陸臻瀾步伐超過她,從她旁邊經過時,衣擺擦過她垂在身側的手背。
溫嘉吟蜷了蜷指尖,看著她走在前面的背影幾秒,還是跟了上去。
本來她不想和陸臻瀾坐一塊去,覺得兩人待在一起的氛圍有些怪,但她坐后座的話把陸臻瀾當司機又不太好,所以她還是坐到了副駕駛。
系好安全帶,溫嘉吟理了下頭發,說了個地址。
陸臻瀾眸光從眼尾掃過來,下一秒啟動車子。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車內播放著車載音樂,溫嘉吟內心跟著輕輕哼,不小心哼出了音。
十字路口等紅綠燈,陸臻瀾踩下剎車,偏頭看她一眼,溫嘉吟意識到自己唱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轉開頭安靜的看著窗外。
陸臻瀾也只是看她一眼,沒說什么話,之后繼續開車送她回家。
到小區門口,溫嘉吟解開安全帶要下車,倒霉的是,安全帶卡扣掛到了她上身和連衣裙配套的鏤空小馬甲上,馬甲有一根線出來了,和卡扣纏繞到一起,溫嘉吟把頭發往后攏了下開始去解,陸臻瀾見狀傾身過去幫忙,溫嘉吟手指和對方手指觸碰到,她縮了下指尖,仿佛被燙到。
陸臻瀾掀起眼眸看她,目光挨得極近,這讓溫嘉吟想起那天晚上在浴室對方同樣用這樣一雙眼眸注視著她,只不過那時候對方眸中繚繞著浴室的水汽,這次雖然沒有水汽的加持,但心跳程度不亞于那天晚上。
“有剪刀嗎?”溫嘉吟喉嚨滑動。
陸臻瀾去找剪刀,溫嘉吟內心松口氣,暗自調整剛才錯亂了一瞬的呼吸。
她沒有談過戀愛,所以不知道是不是陸臻瀾挨得太近才會讓她這樣,如果換做別人挨得那么近,她會不會也會這樣,沒有試過,所以她不知道。
沒有剪刀,溫嘉吟企圖用手直接拔斷,但這種方式容易拉扯散線圈,到時候這件馬甲就毀了。
陸臻瀾思索幾秒,利落的再次傾身過去,低下腰,直接用牙齒咬斷那根線。
夏季的衣服本就偏薄,陸臻瀾滾燙的氣息透過布料滲入她的皮膚,溫嘉吟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不過也就幾秒的功夫陸臻瀾就搞定了,溫嘉吟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好了。”
“謝謝。”溫嘉吟迫不及待推開車門。
剛走下車,陸臻瀾喊她一句:“溫小姐。”
溫嘉吟回眸:“怎么了?”
“你的包。”陸臻瀾從車上下來,走到她面前,把包遞給她。
“哦,謝謝謝謝。我忘記了。”溫嘉吟接過,只是陸臻瀾并沒有松手。
溫嘉吟抬起眼皮看她。
她們位于樹蔭下,陽光穿過枝葉涌下諸多的細碎光影,有一些落到陸臻瀾頭發上,陸臻瀾朝她走進一步:“溫小姐每次總是這么著急離開。”她停頓了下,松開包,走到溫嘉吟身側,回過一點余光,氣息恰好落在溫嘉吟鬢邊,一字一句:“是想悔婚么?”
溫嘉吟偏過眸,緩緩沖她一笑:“當然不會。”
她不是沒有想過悔婚,但指定行不通,她這么大人了,知道事情帶來的后果,有些事情心里想想就好,不至于真這么做,到時候給兩家造成的麻煩不少,對她自己也沒有任何好處。
“我可以提個要求嗎?”溫嘉吟詢問。
陸臻瀾:“你說。”
“我們結婚后盡量不帶長輩一起住。這個可以嗎?”
她擔心到時候溫秋蕓找理由搬來和她們一起住,這事光想想就覺得難受。
“這也算要求?”這在陸臻瀾看來,婚后自己生活,不讓長輩打擾,是最基本的。別說婚后,她現在壓根也都沒和家里人住一起,只是偶爾會被喊回家吃飯留宿而已。
“不算嗎?既然這樣。”溫嘉吟伸出手:“合作愉快。”
陸臻瀾盯她手一秒,緊接著伸手與她握了下。
她沒立馬松開溫嘉吟的手,而是貼近了一點說話:“溫小姐,我說過,會對你負責。倒是溫小姐,睡完就跑。”
“……”溫嘉吟清了清喉嚨:“我跑了么?”
“嗯?”陸臻瀾眉棱一挑。
溫嘉吟輕抬下巴:“我不就在這嗎!”
這話不知怎的讓陸臻瀾笑了,她捏了捏她的手指:“周六見。”
周六是她們訂婚的日子。
陸臻瀾轉身回到車里,開車離開。
溫嘉吟看著車子消失在不遠處路口拐角,手指揉捏著包,掌心有些發汗。
明明剛才陸臻瀾握過來的指尖微涼,卻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滾燙,到現在她手還炙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