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熱的呼吸從嘴里吐出來,被風(fēng)一吹涼透了。
溫嘉吟沒看她,仍舊眺望前方,不正面回答:“我來體會一下你的樂趣。”
陸臻瀾將頭發(fā)挽攏一束握在掌心,側(cè)頭凝眸注視著溫嘉吟側(cè)臉。
溫嘉吟能感受到對方一直在看著她,但不轉(zhuǎn)眸,她手摩挲著冰涼的欄桿,指尖透著冷意,蜷了下,轉(zhuǎn)身回去:“算了,我體會不到你的樂趣。”
玻璃推拉門被拉上,阻隔陽臺的風(fēng)吹進(jìn)客廳。
陸臻瀾側(cè)著頭,上睫毛染著燈光,透過玻璃往客廳看去,一直到溫嘉吟的背影進(jìn)去主臥,她緩慢的開合眼皮。
在陽臺又待了十幾分鐘,陸臻瀾才邁動長腿走向主臥。
此時的溫嘉吟正靠在床頭玩手機(jī),屏幕藍(lán)光灑在臉上,映出秀氣的五官。
聽見陸臻瀾進(jìn)來的動靜,溫嘉吟只單單余光掃過去一眼,指尖從側(cè)邊按滅屏幕,整理被子準(zhǔn)備要躺下睡覺。
陸臻瀾于床邊而立,身上帶有一股洗發(fā)露和沐浴露混合的清香,清香中又沁著幾絲從外邊陽臺帶進(jìn)來的涼意,她將從進(jìn)門那一刻起溫嘉吟按滅手機(jī)又整理被子的一系列動作收入眼底,心想對方是特地靠在床頭玩手機(jī)等她回來睡覺么?
仍舊是一人分別蓋一床被子,同樣的款式花色,僅是顏色不同,她的是豆綠色,陸臻瀾的是米白色,分別占據(jù)床的一半位置,倒是有幾分相配。
陸臻瀾抬手挽挽頭發(fā),單膝跪上床后掀開被子躺下。
凌亂柔滑的發(fā)絲在枕頭鋪散開,有幾綹落到溫嘉吟按在床上的手的邊上,她動了動指尖,視線劃過對方搭在被子上的手臂,袖子往上滑,右手白皙手腕上一處燙傷的淺淡痕跡在燈光照射便顯得格外突出。
恰好眸光又掃到放到床頭柜最邊上的藥膏,溫嘉吟手指松松捏著被子一角,沒立馬躺下,下意識問:“抹藥了嗎?”
“什么?”陸臻瀾側(cè)臉糊著頭發(fā),聲音也是慵懶調(diào)。
溫嘉吟伸手去夠床頭柜的藥膏,手臂從陸臻瀾臉上方懸過。
感受到那片陰影的落下,陸臻瀾半睜開眼,撩開側(cè)臉的發(fā)絲。
只見溫嘉吟兩根手指捏夾著藥膏,在看上面的字:“一天要抹兩到三次,你今天是不是只抹了一次?”
“嗯…是。”陸臻瀾溫吞回答,只是動作上卻沒有要起來抹藥膏的意思。
見狀,溫嘉吟推了推她的被子:“抹完再睡,不怕留下疤痕難看?”
陸臻瀾眼皮動了動,片刻她抬起手腕仔細(xì)端詳:“很難看么?”
她把手伸到溫嘉吟的面前。
溫嘉吟眸光微閃,盯著那處并不大的痕跡:“…你還是再抹一次藥膏更好,一分鐘的事情。”
懸著的手被溫嘉吟按下,陸臻瀾以放松姿態(tài)將胳膊搭在被子上,之后又往溫嘉吟的方向挪,搭到了蓋在溫嘉吟腿上的被子上。
見她無動于衷,陸臻瀾又動了動手腕。
溫嘉吟懂了,對方是想讓她幫她抹。
抹個藥膏小事,前面那次也是她幫陸臻瀾抹的,只是她腦海中倏爾回蕩起對方前面那句莫名帶有點(diǎn)柔情的話:你在關(guān)心我?
如此一想,顯得她真的很關(guān)心她一樣。
溫嘉吟抿了下唇,目光轉(zhuǎn)到對方臉上。
于是決定裝作沒明白陸臻瀾的意思,低了低眼睫:“按時抹藥才能恢復(fù)得快。”
陸臻瀾余光靜靜打量她片刻,真自己撐坐起來,掀起的眸光從溫嘉吟臉上掠過,很快又移開去接藥膏。
慢悠悠的擰開蓋子,把蓋子放到一邊,她左手托藥膏,右手拿棉簽,再是繞有深意的看向溫嘉吟:“不方便,幫一下?”
“……”
其實(shí)完全可以把藥膏放旁邊,左手拿棉簽?zāi)ā?br /> 不揭穿對方,誰讓下午還是她主動幫陸臻瀾抹。
——確實(shí),她也想不明白下午怎么腦子一熱,就去問對方要不要幫忙了。
幫了一次,那么就會幫第二次、第三次……
隔著布料,她半握住陸臻瀾的手臂,陸臻瀾也很配合,往她方向挪坐一點(diǎn)。
溫嘉吟沒看她,錯開對方的視線,只專注抹藥一事。
垂著眼簾,長發(fā)微漾至前方,輕輕卷著的發(fā)尾若有似無的從陸臻瀾小臂劃過,偶爾擦到她沒被衣料遮擋的肌膚,宛若羽毛一般輕輕撓動。
陸臻瀾緩慢開合眼皮,半抬起的眼睫下,漆黑眸光涌出凝聚到對方低垂的眉眼。
而溫嘉吟渾然未察覺到這一切,只在抹完準(zhǔn)備扔掉棉簽掀起視線時,差點(diǎn)和對方目光撞個正著。
但終究沒撞著,因?yàn)殛懻闉懠皶r避開了視線。
她把手放在被子上,抹了藥的那面朝上,晾一會兒,以防弄到被子。
收拾好歇息躺下,關(guān)燈,室內(nèi)陷入昏暗。
溫嘉吟裹著被子,背對陸臻瀾側(cè)躺著,眼睛沒閉上,眸光忽閃,聽著外面風(fēng)吻過玻璃的熱烈。
她認(rèn)床,雖然她和陸臻瀾新婚當(dāng)晚在一起睡過這張床,但她仍舊沒法忽視掉旁邊的人,比她自己一個人在次臥睡要拘束很多,不敢亂動來動去,翻身都得顧忌到腿和手會無意碰到對方。
不知睜著眼盯著黑暗的地方看了多久,待到那股子困意席卷蔓延全身,溫嘉吟這才合眼迷糊進(jìn)入夢鄉(xiāng)。
只是,半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
外面的風(fēng)聲很大,溫嘉吟不確定自己到底是被風(fēng)撲玻璃的動靜吵醒還是自然而醒,不過醒一次后入睡就有點(diǎn)困難了。
輾轉(zhuǎn)反側(cè)。
陸臻瀾睡得不沉,半睜開雙眼,問了句“怎么了?”
聲音很輕很小,帶有點(diǎn)微啞,溫嘉吟翻身的動作一頓,安靜下來,不確定剛才是不是真的聽見陸臻瀾說話,于是又一骨碌的轉(zhuǎn)過身,去看對方。
陸臻瀾從被窩里伸出手,拍了拍蓋在她側(cè)肩的被子,幾乎是下意識的問:“冷?”
對方這一個字夾帶點(diǎn)疑惑,現(xiàn)在的天氣不需要開冷氣,臥室空調(diào)也沒有運(yùn)作。
“沒有。”為了不讓對方因?yàn)樯洗蔚氖虑槎鴮@次產(chǎn)生誤解,溫嘉吟連忙解釋:“只是醒來了。”
“什么…有?”
對方前面一個字的發(fā)音很輕,加之陸臻瀾睡意朦朧,因而并沒有聽清,以為溫嘉吟說的是冷。
“要不要一起睡?”
這個問題合理又奇怪。
因?yàn)樗齻儽緛砭退谕粡埓病?br /> 溫嘉吟一下反應(yīng)過來,對方說的是蓋同一床被子。
她張了張嘴,卻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
而聽不見她的回答,陸臻瀾之后也沒了動靜。
夜深,風(fēng)停了一陣,室內(nèi)一片寂靜。
溫嘉吟抱著被子盯著某處好一會兒,想上廁所,于是輕手輕腳的爬起來。
不用開燈,也能大概看清洗手間的方向。
聽見沖水的聲音,陸臻瀾只是放松的翻個身,繼續(xù)睡。
溫嘉吟腳步輕盈,不帶一點(diǎn)聲響的回到床邊,動作緩慢的坐上床。
低垂的眉眼染著濃稠夜色,長睫猶如小扇子半掩藏目光。
看到陸臻瀾從被子里伸出來的腳踝和小腿,溫嘉吟暗淡的眸光忽顫閃曳幾下。
猶豫許久,她還是重新躺下。
只是在攏弄被子時,腳一個沒注意碰到了陸臻瀾的腳踝。
僅此輕輕一挨,陸臻瀾仍舊睡得安穩(wěn),沒有任何反應(yīng),但溫嘉吟卻在那短暫的一秒里感受到了對方肌膚覆著的一層寒意。
她又坐起來,沒有思考什么,下意識伸手去把堆積在陸臻瀾肚子上的被子往下扯順,蓋住被凍得跟冰塊一樣的腳。
為了不打擾到陸臻瀾睡覺,她把動作盡量放到最輕,可陸臻瀾還是因此翻了個身。
聽到對方翻身的動靜時,溫嘉吟立馬拉上自己的被子鉆進(jìn)被窩,跟做賊心虛似的,明明她也沒有做賊,只是給對方蓋個被子。
陸臻瀾沒醒,溫嘉吟保持平躺姿勢許久后,又轉(zhuǎn)過身半撐起來。
確認(rèn)陸臻瀾的腳蓋到被子后,她才側(cè)躺下,重新嘗試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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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熙芳作息一般都很規(guī)律,不出意外都是早睡早起。
今天亦是,清晨六點(diǎn)四十多就起來了。
陸臻瀾平時如果沒什么事的話,不會早起,而溫嘉吟,由于凌晨四五點(diǎn)才二次入睡,也沒有起得早。
老人家想著讓她們多睡會,就先自己喝完了早餐粥,之后讓劉姨晚一點(diǎn)弄兩人的早餐。
只是等劉姨弄好早餐后,她們?nèi)耘f沒醒,都日上三竿了。
韓熙芳擔(dān)心早餐涼,于是走到臥室門口,隔著門輕輕說話:“你們起床了嗎?”
這時候的溫嘉吟已經(jīng)醒來了,只是在賴床,聽到門口韓熙芳的聲音,她這才意識到睡得很晚了。
外面,韓熙芳只問了這一句,沒聽到動靜就沒再管,也不打算敲門把她們喊醒,重新回到客廳,干自己的事情。
溫嘉吟從床上爬起來后,陸臻瀾也接著起床。
她們洗漱完,出去到客廳,韓熙芳聽到聲音,朝她們方向看來:“起了啊。我讓劉姨把早餐拿去熱了一下,你們等會吃點(diǎn)早餐。”
一個多小時后都可以吃午飯了,換做平常陸臻瀾會選擇不吃早餐,但既然劉姨準(zhǔn)備了,也就不好浪費(fèi)。
出來時房間門沒關(guān),韓熙芳不小心撇見,問她們床上怎么兩床被子。
同樣的厚度,她一老人家蓋一床就夠,她倆年輕人不至于需要蓋兩床吧?
溫嘉吟她不清楚,但她親孫女陸臻瀾她肯定了解的。
聽見問話,溫嘉吟與陸臻瀾對視了一眼。
之后陸臻瀾垂眸拿捏白瓷調(diào)羹攪拌碗里的粥,淡定回答:“她總搶被子。”
畢竟總不能回答她們一起睡還要一起蓋兩床被子,那太離譜了。
溫嘉吟:???
她眨了下眼,余光撇了下陸臻瀾,非常配合:“對,我擔(dān)心會凍著她。”
說完,她沖韓熙芳淺淺一笑,埋頭喝粥。
對于這樣的一個回答韓熙芳沒有懷疑什么,畢竟她本來就只是隨口一問。
下午韓熙芳就回去老宅那邊了,不打擾她們的生活。
過幾日是陸臻瀾的生日,韓熙芳提出兩家人一起出去游玩,也是為了真正聚一次,因?yàn)橹八眢w不好,兩家的飯局她幾乎沒參加。
地點(diǎn)是她們長輩商量的,然后通知溫嘉吟和陸臻瀾,陸臻瀾啥看法都沒有,讓去就去,溫嘉吟自然也沒有什么意見。
只是,自上次音樂節(jié)那通電話過后,溫嘉吟和母親關(guān)系一直僵持著。
找了個時間,溫嘉吟買了溫秋蕓最喜歡吃的一款沙拉,回去了一趟。
只字不提上次電話里的事情,全然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只是說陸家要給陸臻瀾過生日,訂好了地點(diǎn)。
溫秋蕓早就知道這事,并且還是姜釉白親自打電話過來問的,她自然是答應(yīng),只是還在為上次的事情悶著心思,不愿開口說話。
看出對方還在生氣,溫嘉吟裝聾作啞到底,吃了頓飯才回去。
晚上溫秋蕓打電話給她,問她過得怎么樣,溫嘉吟照常回答,仍舊不提不愉快的事情,母女倆才就這件事翻過篇。
兩人以往也是這樣,很少產(chǎn)生正面沖突,冷一段時間就過去了。
陸臻瀾生日在十一月二十三號。
而在十一月二十二號這天,溫嘉吟剛從云斳那邊回來,接到陸臻瀾的電話,問她在不在家里。
有份文件落家里書房,等會要用到,陸臻瀾在公司抽不開身,只能讓她幫忙送過來。
溫嘉吟進(jìn)門換鞋就直奔書房而去,由于不了解陸臻瀾放東西的習(xí)慣,她找了幾分鐘沒找到,陸臻瀾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
接起,溫嘉吟把攝像頭對著書桌,最后通過對方的指引才找到文件。
陸臻瀾讓她把文件送到北季華府南門就好,會有助理過來取。
距離出小區(qū)門還有幾步,陸臻瀾又打電話過來,問她方不方便直接送過來。
溫嘉吟沒什么其他的事情,送個東西而已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
她懶得倒回去拿車鑰匙,所以直接打車過去。
運(yùn)氣很好,一路碰上都是綠燈,十幾分鐘就到達(dá)了寫字樓下面。
和她乘坐同一電梯的還有兩位男生,一進(jìn)去按的二十二樓,溫嘉吟去的也是二十二樓,所以進(jìn)去后自覺站到了后邊。
兩位男生均皮鞋搭配西裝。
電梯升到一半時,溫嘉吟聽到其中一位男生對另外一位男生說話:“面試助理的吧?”
另外一位男生搖搖頭。
他們音量偏低,但是溫嘉吟聽到了,但她并不覺得哪里有什么問題,因?yàn)槟莾晌荒猩f話時也沒有看她方向。
直到她出電梯口,兩位男生比她后幾步,溫嘉吟又聽到他們在后面說話。
“湯秘書為什么要辭職?”
“不是湯秘書,她都跟了陸總多少年了。是另外一位小助理。”
“聽說是工作沒做好被陸總兇了句,她自己心里壓力大,承受不住主動辭職了。”
“嘖,心理素質(zhì)不行。”
“你還別說,我覺得陸總挺兇的。”
“……”
溫嘉吟手指懸在屏幕上方?jīng)]點(diǎn)下去,低垂下的睫毛微微顫動。
這才反應(yīng)過來后面那兩人在電梯上說的是她。
而兩位男生為什么會以為她是來面試的呢,是因?yàn)樗瑯由狭硕恰?br /> 二十一樓層往上都是琝升的地盤。
后面兩位男生從另外一扇自動開合的玻璃門進(jìn)去,溫嘉吟仍舊站在原地,手指這才點(diǎn)下?lián)芴栨I。
電話撥打出去第一時間就被掛斷了,說明陸臻瀾在忙不方便接電話,所以她沒有再打過去。
片刻,微信彈出消息。
陸臻瀾:【我讓人去拿。】
也沒有等很久,兩三分鐘后,有三位女生從二十三樓下來。
“你好,我是陸總的秘書湯岐,你就是溫小姐嗎?”
“是的。”
“你把文件給我就好。”
“好。”
溫嘉吟把文件給湯岐,之后湯岐叮囑其中一位助理帶溫嘉吟上去休息,又帶上另外一位小助理往其他方向匆匆趕去。
接待溫嘉吟的這位小助理有些靦腆,說話聲音細(xì)小:“你請跟我來。”
溫嘉吟想說不用上去休息的,但她沒來得及說話,電梯門開了,溫嘉吟干脆跟了進(jìn)去。
她和陸臻瀾的相處幾乎都在私下生活,這倒是第一次來陸家旗下的公司。
還別說,規(guī)模挺大。
于是夾帶點(diǎn)好奇心跟著小助理到二十三樓的休息室,小助理問她喝些什么,溫嘉吟說一杯白開水就夠了。
幾分鐘后,小助理端著一杯白開水過來放到她位置前邊的圓桌上:“陸總讓我們好好招待你,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說。”
溫嘉吟視線從周圍的環(huán)境中收斂回來:“她還在忙嗎?”
“你是在說,陸總?”
“嗯啊。”
“陸總在會議室開會。”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