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東站到辦公室向下看，不由得感嘆，自己真是低估了傻三兒，這條排水溝挖得很有章法，并不是隨便挖幾下。</br> 繡品廠蓋廠房時，把中間的房子給加高了，前后院地勢沒墊起來。有大雨急雨，就是前后院都積滿了水，排都排不出去，弄不好街上的水還會倒灌。</br> 現在傻三兒用一條水溝把后院的水也給引到前面，看意思他是想往前面的一條小河溝引，工程還不小。</br> 顧正東跑下樓來，把大牛叫來，又喊了兩個男工人過來幫忙，人多力量大，不能讓傻三兒自己挨累。</br> 傻三兒見來人幫忙了，呵呵傻笑，抹了一把汗繼續干活。</br> 顧正東拍了拍他的肩，讓他停下來，遞了一支煙過去。傻三兒受寵若驚，接過煙不知道怎么辦好了。</br> 顧正東見狀不由得笑了，又一把搶回煙，趁著傻三兒沒回過神，一把將煙杵到他的嘴上，打著火湊上去。</br> 傻三兒只得把煙點上，吸了一口。</br>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你也干半天了，讓他們來。”顧正東大聲說，這是給周圍的人聽的。</br> 傻三兒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估計除了葛萍沒人當他是正常人。從今天起，顧正東就要給他正名，讓他也活成正常人。</br> “別說，傻三兒這主意還真不錯，今年不怕淹了。”大牛一邊干活一邊說。</br> “大牛，以后別叫傻三兒了，把傻字去掉，咱三兒不傻?！鳖櫿龞|笑道。</br> “對，就叫三兒吧，我聽葛姐一口一個三兒叫著，還挺順溜的?！贝笈Ｒ彩呛竦廊?，忙點頭。</br> 從那以后，繡品廠就改了規矩，沒人叫傻三兒了，都叫三兒。</br> 一個從出生就被定義成廢物的人，在這一刻重生了。</br> 到了星期天，跟齊爽約好了的，帶著小小買衣服。</br> 九點多，顧正東帶著小小和龍龍出了門。小強要上冰，早早就騎自行車去體育館了。小明被接去學畫畫。小君生被接回家住兩天。</br> 就剩下小小和龍龍，顧正東帶出門來。</br> 齊爽在胡同口等著，遠遠見他們過來，也沒動。</br> 齊爽在那年代算是大齡女青年了，她個子高挑，剪了個小子頭，穿件煙紫色喬其紗上衣，灰色西裝褲，一眼看去有股子知性美，加上五官清秀，路過的人不由得都多看一眼。</br> “姑姑！”小小看到齊爽，大叫一聲跑過去，撲進她的懷里。</br> 齊爽順勢把小小抱起來，緊繃著的臉，有了些許笑模樣。</br> “小小胖了呢?！?lt;/br> “姑姑！”龍龍也叫了一聲。</br> “龍龍乖。”齊爽摸了摸龍龍的頭，隨著顧正東走向他的吉普車。</br> 齊爽坐在后排中間，兩個孩子一左一右，一路上嘰嘰喳喳，轉眼到了百貨大樓。</br> 其實小小的衣服不少，但是真正合身的不多。</br> 嫻姨雖然很細心的照顧孩子們，可她是沒做過媽媽的人，總有幾分想不周全的。</br> 顧正東是個男人，心更粗。杜君生那邊倒是大方，每次逛街看到好看的裙子就嚷著給小小買，杜老聽孫子的，讓買什么買什么。</br> 最后就鬧的顧家衣柜都掛滿了，從兩歲到十幾歲的裙子，琳瑯滿目，就是不實用。</br> 他們先去童裝柜臺，小小一眼就看中了白紗蛋糕裙，跳著腳要買。</br> 顧正東忙讓服務員取下來比量到小小身上。</br> “小孩子還是穿布料或是棉質的好，皮膚嬌嫩，出汗了也吸收得好?！饼R爽也不看顧正東，直接把裙子給截下來，遞了回去。</br> 小小好像對這個姑姑有點恐懼，沒敢反抗，眼巴巴看著齊爽挑了兩條布裙。</br> 給龍龍選的是t恤，顧正東按照一樣的標準給小強和小明各買了一件，想了想又給小君生加了一件。</br> 君生不缺衣服，可是如果回來看到那哥仨個都穿一樣的，肯定要生氣的。</br> 買完衣服就快到中午了，齊爽見完成任務了，就停下來。</br> “那我回去了?！?lt;/br> “跟我們一起回去吧，中午包餃子，你一起過來吃?！鳖櫿龞|說著給小小使個眼色。</br> 小小和龍龍一左一右把齊爽給拖住，不由分說，拉上車去。</br> 齊爽有心不去，可是沒辦法對付兩個孩子，只好乖乖從命。</br> 家里已經很熱鬧了，葛萍帶著兩個孩子也過來了，正在院子里擇菜。</br> 大剛和小琴來得晚點，小琴抱著美麗，幾天不見，美麗胖了一圈，出息不少，也不哭鬧。</br> 大剛屋里屋外轉，美滋滋的，時不時逗一下美麗，像個慈祥的老父親，整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了。</br> 齊爽洗了手，也過來幫忙。</br> “你幫著包就行，都準備完了。”嫻姨早就聽顧正東說起過齊爽，對她印象不錯，笑瞇瞇地說。</br> 齊爽也不言語，來到炕邊，幫著鋪報紙。一會兒包好餃子要先擺在報紙上，那年頭家家都這樣，管什么油墨綠色環保的，約定俗成。</br> “喲，這餡兒有點多啊。”顧正東伸頭一看，吐了一下舌頭。</br> 炕上擺了四盆餡，豬肉蔥花是保留曲目，必不可少的。韭菜雞蛋是顧正東的最愛，每次都要給他包。另外兩個餡就有些新鮮了，辣椒雞蛋的也還罷了，黃瓜雞蛋也包餃子，就有點說不過去了。</br> “這能好吃嗎？”顧正東疑惑地問。</br> “撐不冒眼珠子。”葛萍笑著走進來，又放下一盆西葫蘆雞蛋餡。</br> “讓讓，你也幫不上忙。”嫻姨把顧正東擠到一邊。</br> 包餃子這事對顧正東講，沒經驗，沒技術，那一世他就沒包過餃子。</br> 小時候在家里吃不著，出去后也沒個家，都是在飯店里。</br> 現在看著一大家子人出出進進，忙著包餃子，就覺得人生很完美。</br> 齊爽干活爽利，餃子包得整整齊齊。</br> “這手藝能上食堂上班了?！备鹌既滩蛔】淞艘痪?。</br> 齊爽低頭一笑，算作應答。</br> 顧正東能感受到，齊爽的性格放二十一世紀叫社恐，她不喜歡跟人打交道，還擰巴。這性格如果不改改，只怕只能孤獨終老了。</br> “我們廠的宿舍要準備好了?！鳖櫿龞|是對葛萍說的，可是話是給齊爽聽的。</br> 果然齊爽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馬上把頭低下了。</br> 顧家那邊沒有房間，顧正西搬出來了，還有五口人，齊爽只能住客廳，別提多不方便了。</br> “宿舍要什么申請條件？”齊爽猶豫一下問。</br> “你還要啥申請條件，你說一聲就搬進去了?！备鹌急凰簶妨?。</br> 齊爽聞言臉色一變，閉上嘴不說話了。</br> 顧正東知道葛萍唐突了，齊爽很忌諱走顧正東的后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