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忘了大事兒！”顧正東跳起來。</br> 說好要送小強去冰球隊報到的。冰球隊的訓練場地有點偏遠，在鐵路文化宮。</br> 那年代能弄得起市內冰場的單位不多，鐵路要是說弄不起，別的單位更別想。</br> 也就是這個城市在冰雪項目上一向都領先，占了地區優勢，發展得早，又有基礎，沒少往國家隊送人才，所以對冰上項目格外重視。</br> 鐵路文化宮的冰球館，放在多少年后都拿得出手。</br> 要是放在平時，讓小強自己坐車去就好了，再不濟叫輛出租，這孩子有闖勁兒。</br> 可這次不同，要去報到，就要帶上全套裝備，衣服本來就笨重，還有防護，再加上頭盔鞋和球桿兒，小強一個人拿太吃力了，路上再掉兩件，那就得不償失。</br> 所以顧正東說好了要送他的。</br> 他開車回家時，小強已經在門口張望，孩子急壞了。顧正東幫他把裝備弄到車上，急忙往鐵路文化宮趕。</br> 還好這一路上沒有堵車的，那年代路上的車少，紅綠燈也少，隔著好遠一個。</br> 爺倆個趕到地方，扛著大包小包順著聲音就找到冰場。</br> 小強的眼睛都綠了。</br> 教練正對著一群少年訓話，看到顧正東父子，并沒有理會。</br> 之前顧正東的打算是跟教練打個招呼，把小強交過去，就去忙自己的事兒。</br> 可隱隱覺得教練的態度不對，就沒有馬上離開。</br> “你是范小強？”教練總算回頭了，可是這話是沖著小強說的，還是不理顧正東。</br> 一般老師正常都會跟家長打個招呼，這是故意讓顧正東難堪？</br> 顧正東沒有說話，且聽他們交談。</br> “是的，劉老師好。”小強做足了功課，知道這老師姓劉，主動問好。</br> “我聽說了，你是刺頭兒，你家有幾個錢兒，了不得了。我這隊里，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你來也行，別給我裝什么大尾巴鷹，不然我收拾你！”</br> 教練的話，把小強說得一怔，滿眼的錯愕。</br> 他驚慌地抬頭看了一眼顧正東，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縮到顧正東身邊。</br> 顧正東把小強攬到懷里，向前一步。</br> “劉老師您好，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誤會。我們家也沒什么錢，也是普通家庭。”顧正東說這話時，已經在強壓怒火了，在孩子的事兒上，他眼睛里容不得一點沙子。</br> 就沖剛劉老師說小強的話，他就不想把小強交出去了，這樣的教不好孩子。</br> 所以他說話時，也沒想留余地。</br> 不想衣服一緊，小強拉了拉他的衣襟，滿眼都是哀求。</br> 他心一軟，孩子是真想學冰球。</br> 一共沒幾個教練，劉老師這里繞不過去，還是得罪不得的。</br> “您可別謙虛，我可聽說了，您說的，孩子用的東西全買新的，小了再買，一點不能馬虎，就沖這句話，普通人家，還真扛不住！”</br> “劉老師，做父母的，都想給孩子最好的，這沒問題吧。”</br> “沒問題，就是別在我這兒裝。您那東西拿過來，要是磕了碰了，我可真賠不起啊。”</br> “我怎么會提這樣無理的要求？您教孩子學打冰球，我們已經很感激了，還要無中生事嗎？”</br> 顧正東覺得劉老師話里有話，是不是無意中有什么事得罪人了，有人挑撥？</br> “我瞧著您底氣也挺足的，也不是一般人。我還真得罪不起。這個班兒也開一周了，您家孩子來得晚不一定跟得上，要不等下個班？”劉老師沒客氣，下逐客令了。</br> “下個班是什么時候？”</br> “冬天吧，我也說不好。”劉老師說到這里不理他們父子了，拿起哨子吹了一下，孩子們準備上冰訓練。</br> 顧正東一聽，這事兒要涼啊，低頭一看小強，眼淚在眼圈轉，他當時就心疼了。</br> 可是瞧這劉老師還挺倔強的，他后悔沒開始就說好話了，現在劉老師不肯跟他對話，把路給切了。</br> 顧正東正為難呢，忽見遠處滑過來一個女子。</br> 她穿著一件紅白相間的蝙蝠衫，黑色緊身褲，滑的速度飛快，轉眼就到了他們面前，一個漂亮的甩尾，停下來。</br> 是霍小嬌。</br> 顧正東萬沒想到，她還有這技能。</br> “小嬌，放假了？”劉教練跟霍小嬌認識。</br> “看你說的，不放假就不能來看看你呀。”霍小嬌抿嘴一笑，劉教練不由得一咧嘴，顧正東可是泛起酸來，臉一沉。</br> “小強過來。”霍小嬌向小強招手。</br> 小強怯怯走過去。</br> “你認識？”</br> “我是他干媽，能不認識嗎？”霍小嬌說著，在小強的頭發上揉了一下。</br> “你什么時候收這么大的干兒子？”劉老師不敢相信地問。</br> “說來話長了，反正這就是我的干兒子。”</br> “霍主任知道嗎？”劉老師還是不信。</br> “我爸爸管他管得才嚴呢，見面就查數學作業。小強，你就說，你怕不怕姥爺？”</br> “怕。”小強的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br> 這樣一來劉老師不得不相信了。</br> “你們到底是什么關系？”</br> “跟你說了，說來話長，回頭我從頭給你講，現在你要給孩子們上課呢。來小強，我幫你換衣服。”霍小嬌那是不由分說，把小強拉到一邊，換好裝備，推到隊伍中。</br> 這些孩子也都不小了，能看出眉眼高低來。</br> 之前看出教練不喜歡小強。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小強進到隊伍里，他們還自動讓位。</br> “我們家小強體能好，你別看瘦，以后可是好苗子。”霍小嬌繼續介紹。</br> “我去他們學校選拔時看了，他的體能是超過同齡孩子的，耐力也好，你沒說錯，這要是練好了，能出個人才。”</br> “你好好帶吧，錯不了。”霍小嬌只顧和劉老師說話，看也不看顧正東。</br> 顧正東被曬在一邊，也不好說什么。</br> 見那邊訓練開始了，霍小嬌滑向一邊，才追過去。</br> “小嬌，謝謝你。”</br> “不用你謝，我幫小強的，又不是幫你。”霍小嬌沒給他好臉色。</br> “我是小強的爸爸，當然要感謝你了。”</br> 顧正東鼓起勇氣，攔住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