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姨一見來人是大剛,忙站起身。</br> “媽你干嘛去?”</br> “大肚漢來了,我得再弄個菜。”嫻姨抿嘴一笑。</br> “媽,別埋汰我,我現在肚子有油水,吃不了多少!”大剛說著,拉過一把椅子,擠到桌前,也不客氣,抄過小強的筷子就夾了一大口菜。</br> “還是我媽做飯好吃,給我煎個蛋也行!”大剛扎扎呼呼地說。</br> 看著大剛是粗線條,可是他情商并不低,在嫻姨面前越放松,她越喜歡,這是沒把自己當外人。</br> 嫻姨聽話,煎了四個雞蛋過來。大剛吃了兩個,小小平時不吃,現在看著又饞了,要了一個過去。</br> “哥,我要結婚了。”大剛把嘴一抹說道。</br> “這么快?”顧正東一皺眉。他對大剛的女友小琳并不看好,兩個人快速同居的事,他就不贊成,現在就要談婚論嫁,怎么感覺有點草率。</br> “快什么呀,我也不小了,你看你兒子都打醬油了,我也得抓緊不是。”大剛不客氣地說。m.</br> 顧正東突然一驚,好像猜到了什么,多看了大剛一眼。</br> 電光交錯,男人間就是這么好溝通。</br> 顧正東嘆口氣,不用說了,奉子結婚。</br> 他后悔沒有提醒大剛,可是想一下也是苦笑,提醒有用嗎?</br> 人生的路,真是自己想走上去,誰也攔不住。</br> 其實他倒也能理解大剛。大剛突然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是正常的,只是這代價,不知他能不能負得起。</br> 希望小琳能珍惜這個男人。</br> 顧正東相信,只要小琳好好跟大剛過日子,早晚會過上幸福生活,大剛不會讓她輸的。</br> 嫻姨看出來顧正東顧慮重重,她情商高,把大剛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聊起婚禮的細節。</br> 大剛還在興奮中,對白奶奶和嫻姨,一口一個媽叫著,葛萍也幫他出主意,這是越快越好的意思。</br> “哥,明天你陪我去趟老丈人家。”大剛又給顧正東提要求。</br> “你自己去唄,那還用我?他們能吃了你?”一看小琳那樣,顧正東就知道她的家庭好不了,不想打交道。</br> “哥,人家害怕嗎?來嘛,來嘛!”大剛捏著嗓子撒嬌,把嫻姨樂得眼淚都出來了,顧正東姑且看他能哄二位老人開心,應下來。</br> 大剛把大包小包的禮品塞到后座上,顧正東才明白,大剛叫上他不止是要他撐門面,主要是要他的車壯一下臉面。</br> 小琳家的條件是很差,離著很遠車就開不進去了。顧正東找個地方把車停好,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往里走。</br> 胡同時積水很深,昨夜的雨一點沒流走,全堆上了。</br> 好在人們也在想辦法,鋪了幾塊磚,又墊了木板,他們一蹦一跳到了一戶人家門口,沒等大剛舉手,門開了,小琳站在里面。</br> “怎么才來?我爸問好幾遍了。”</br> “你也不說你家這地方,我進來一趟容易嘛!”大剛也不怎么高興,為了今天他可是盛裝出席,換了一身白,結果這一路上把褲角上濺得全是泥點子。</br> 顧正東也沒比他好多少,手里還拎著禮物,好幾次差點栽進水里,也夠狼狽的。</br> “進來吧。”小琳說完話,閃身走在前面。</br> 顧正東一個沒留神,撲通就掉了下去,原來下面是沒臺階的,直接就一步到底。</br> 一般人家如果院子下沉,是要修臺階的,這家人也不會過日子,顧正東又得出一個結論。</br> 小琳父母聽到動靜了,都坐在屋子里坐著,沒動,很矜持。</br> 屋子里又下沉了一層,這次顧正東學聰明了,用腳先去試,試到地才穩穩走過去。他進屋時,里面已經寒暄過了。</br> 顧正東不幸連個被介紹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擠到坑邊坐下。</br> 小琳父母坐在窗下的破沙發上。沙發年久失修,沉下去,兩個人像陷進地里的兩尊佛,黑黝黝的,因為是背光看不清。</br> 到了大剛對著窗子坐著,被他們看個一清二楚。</br> “你就是大剛?”這是小琳爸爸在說話,聽得出來,他不怎么滿意。</br> “叔,是俺。”大剛的聲音都抖了,這小子還真慫。</br> 顧正東挪了一下屁股,坐得舒服一些。</br> 他跟大剛在一起,有比較就有傷害,就是瞎了也知道選顧正東,所以小琳父母對大剛一直在扣分,只是大剛自己體會不到這事兒。</br> “你是收廢品的?”小琳爸爸繼續審。</br> “我不是收廢品的,我們廠子是收廢品的,我是賣廢品的。”大剛覺得自己解釋清楚了,殊不知,更繞人了。</br> “反正就是跟廢品打交道的。”小琳媽媽補充道。</br> “是。”這下大剛沒話說了。</br> “一個月多少工資?”</br> “滿勤是二百,有獎金。”大剛說著偷瞄了小琳一眼,他有獎金,但是不想讓小琳知道,想留點私房錢,所以沒報錢數。</br> “獎金是多少啊?”小琳媽刨根兒問底。</br> “看效益,不一定多少,有時多有時少,嘿嘿。”大剛就是不報錢數。</br> “到底是多少嘛!看你說個話這費勁!”小琳爸惱了。</br> “二十!”大剛一咬牙,胡亂報個數兒。</br> “這錢也不算多哈,小琳你舅家哥哥一個月二百五呢。”小琳媽提醒。</br> “二百五也不給我花,有什么用。”小琳不服氣地說。</br> “聽說你有個樓房?”小琳爸爸繼續審。</br> “是,在紅星小區,有時間二位過去看看。”大剛一聽說到他的優勢了,底氣足了,聲音也大了。</br> “看那干嘛,你不是覺得我們住平房,樓房都沒見過吧。”小琳媽冷笑道,“追我們小琳的可是不少,你條件是最差的。”</br> 大剛被噎了一下,話都不會說了。</br> 顧正東就是來看戲的,他沒想幫任何人,這是他不看好的婚事,由他們自生自滅吧。</br> 如果被攪黃了,不是更好?</br> “跟你說實話吧,大剛,我們只有這一個女兒,沒想讓她那么早出嫁。我侄女的男朋友是做出口生意的,開著一輛好車,都沒急著嫁,你急什么?”</br> 這句話說得又勢利,又沒水平,簡直就是把嘴臉全擺出來了,連藏都懶得藏,這是多看不起大剛啊?</br> 顧正東感覺到最可笑的地方就是,他們把小琳的價估得太高了。</br> “叔叔,你就讓我和小琳結婚吧!”大剛也聽出他們的話外音來,當時就急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