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嬌是沒有辦法回避顧正東的,第一眼見他轉(zhuǎn)身想逃,可是又瞧著眼前的陣容有點(diǎn)怪,好奇心作祟,又迎上來。</br> 待看清民警懷里的孩子,霍小嬌向顧正東投去驚詫憤怒的目光。</br> “這,這可不是我的!是我們公司員工撿的!”顧正東下意識解釋一下。</br> “不是他的孩子,是棄嬰,同志帶我們?nèi)D產(chǎn)科吧。”民警也是過來人,顧正東和霍小嬌二人沒交談,可是這里面的事兒,也品得出來。</br> 霍小嬌是公私分明,她在前面引路,一路綠燈,一個半個小時后,嬰兒已經(jīng)做完檢查,大口喝起奶來。</br> “孩子很健康,看來是不想養(yǎng)了,唉。”民警嘆口氣。</br> “那怎么辦?”霍小嬌看著嬰兒,心疼地問。</br> “聯(lián)系民政部門了,主要是嬰兒太小了,帶過去也不好養(yǎng)。”民警擔(dān)憂地說。</br> “這么小的孩子送到福利院,養(yǎng)活也有難度。”顧正東也發(fā)起愁來。</br> “你不是人脈廣嘛,找人來收養(yǎng)了。”霍小嬌沒好氣地出主意。</br> 其實(shí)顧正東糾結(jié)半天了,他一直對自己說,不能再抱一個回去了,他已經(jīng)四個孩子,再弄一個這么小的,怎么養(yǎng)?</br> 嫻姨和白奶奶要累死的。</br> 聽霍小嬌提醒,再看兩個民警目光中有期待,才明白,什么叫能者多勞。他們希望他有能力承擔(dān)更多的社會義務(wù),這對他也是一種信任吧。</br> 這時民政局的人也趕到了,跟他們分析的一樣,嬰兒太小了,安排有難度。</br> “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兒,我們都想想辦法,最好安排個沒孩子的人家去,那就是兩全其美了。”說話的人有天津衛(wèi)的口音,自帶笑點(diǎn)。</br> 這年頭沒有網(wǎng)絡(luò),所有工作都是人工的,所以效率低,信息也很閉塞,這是沒辦法的事。</br> “好,我去想辦法,孩子先放在這里?費(fèi)用我來。”顧正東提議。</br> “不用,國家有撥款,您這人心眼兒是挺好使啊,好人有好報,老板您得發(fā)大財!”那位一句話,眾人都笑了。</br> 連霍小嬌一個沒忍住,嘴角都揚(yáng)了一下,馬上又板起臉來。</br> 顧正東被她的笑容在心頭撞了一下,癢癢的,麻麻的,原來他對她的感情就沒變過。</br> 顧正東回廠子時,帶了一沓傳單,讓大家出去工作時貼一下,一個是找嬰兒父母的下落,一個是找想要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人。</br> 貼出去半天,嬰兒父母沒找到,來了兩個想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br> 還是冤家路窄,是拔電線桿子時見過的劉哥劉嫂。</br> “顧廠長,我們結(jié)婚十年了,一直沒孩子,就想收養(yǎng)一個。”劉嫂說得懇切。</br> 按說他們家的條件,收養(yǎng)孩子正合適,雙職工,收入不錯,可是從張飛那件事,顧正東就覺得這家人的人品未必過關(guān)。</br> “您看,這事兒就許給我們得了,我們肯定好好養(yǎng)著,這離著也近,你隨時監(jiān)督。”劉嫂繼續(xù)央求。</br> “你們先回去,我給你們登記報上去,一會去民政局問一下,也許那邊早把孩子給出去了。”顧正東沒馬上答應(yīng)。</br> 他還真跑了一趟民政局,沒想到天津衛(wèi)大哥正頭疼呢。</br> 原來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要求還挺高,現(xiàn)在來申請的是真不少,可按政策審核下來,就沒一個合格的。</br> 顧正東嘆口氣,人和人之間也講緣分吧,這也許就是命。</br> 他把劉哥劉嫂的登記信息交上去。</br> “這對兒成了!”天津衛(wèi)大哥一瞪眼睛。</br> “那我就通知他們?nèi)ヮI(lǐng)孩子吧。”顧正東不情愿,也沒有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br> 劉嫂說得對,離得近,他可以去監(jiān)督一下。</br> 他回到廠子時,就覺得氣氛不對。</br> 周姨辦公室門關(guān)著,財務(wù)科的小丫頭都小心謹(jǐn)慎的。</br> “小何,怎么了?”</br> 顧正東招手叫過小何。這孩子是做出納的,剛畢業(yè),還一派天真,對業(yè)務(wù)也不是很熟悉,勝在乖巧,周姨特別喜歡。</br> 顧正東有種感覺,周姨在培養(yǎng)未來兒媳婦。</br> “那個老端太壞了,他罵周姨!”</br> 小何替周姨委屈,大眼睛眨巴眨巴,快哭了。</br> “他又犯病了!”顧正東大步下樓,要整治一下老端了,這樣下去,廠子里風(fēng)氣都壞掉了。</br> 邪不壓正,不能讓他無法無天。</br> 雖然不知道他罵周姨什么,可以肯定的是,就是他的錯。</br> 老端沒在,柱子幾人正在搬東西。</br> “他那狗嘴能說出什么好話,剛你出去了,他在樓下胡說,周姨聽到了說了他幾句,他就開罵了。”</br> “他說什么話了?”顧正東見柱子把老端說話內(nèi)容都繞過去了,就知道這是關(guān)鍵。</br> “他說,他說,那個孩子,是你的……”柱子低聲說。</br> 周圍鴉雀無聲,都聽著呢。</br> “他放屁!要是老子的,就抱回家了,還往哪兒送?老子差一個孩子嗎?”顧正東氣樂了。</br> 他是沒想到,這流言都能安到他的身上。</br> 還有就是,流言一旦起來,只怕就會越傳越遠(yuǎn),越傳越邪,只怕劉哥劉嫂不搬家的話,這個孩子就要頂著顧正東私生子的名聲長大了。</br> 他打了一個寒戰(zhàn),好像無形中惹到了一個麻煩。</br> 算了,無所謂,身正不怕影斜。</br> 但是老端這事兒,不能姑息了。</br> “顧廠長,有人找你,我給帶回來了!”老端的三輪車突突突開進(jìn)廠子大院,上面沒拉東西,拉了一個人。</br> 電動三輪車的穩(wěn)定性差,平時拉滿了貨,壓一下還能好點(diǎn),現(xiàn)在就一個人,壓不住。</br> 車上那人都被顛暈了,下車站也站不穩(wěn),臉色發(fā)綠,看到顧正東,差點(diǎn)跪到他面前。</br> “大牛?”顧正東認(rèn)出來了。這不是繡品廠看門的嗎。</br> 他說過,有消息就來找他,一直沒來過,差點(diǎn)忘了還有這么個編外。</br> “出事兒了,今天來人到廠子里看了半天,我聽他們說要抵押,貸款啥的。咱也不懂,反正我來找你了,你看著辦!”</br> 顧正東一聽這話,馬上嗅出一絲異樣的味道。</br> 這是繡品廠的廠長想把廠子抵押出去弄筆錢?</br> 這樣弄回來的錢,一般都是做賬做成爛賬,最后進(jìn)了廠長的腰包,錢還不上,廠子就會被銀行收走,那些工人怎么辦?</br> 這不又是第二家機(jī)械廠嗎?</br> 說到底還不如機(jī)械廠的工人呢,機(jī)械廠至少有老廠長在死抗,他們可是什么也沒有,還蒙在鼓里。讓人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呢。</br> 顧正東知道,他要做點(diǎn)什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