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廠長顧正東!”顧正東迎上去,遠遠就伸手。</br> “我們是供電局的,過來查一下線路安全。”</br> 那二人說著話就往里走,也不接顧正東伸出去的手。顧正東被曬了一下,忙追上去。</br> “同志,電表在這邊。”他想引路,可是那二人并不隨他擺布,自己亂竄起來,不時還在本上記些什么。</br> 顧正東就知道麻煩來了。</br> 上次拔人家電線桿子的事兒,怕是要找上來。</br> 電業局那位張飛,還是個笑面虎,當時說得好好的,背地里下絆兒了。</br> 其實想想也可以理解,人家立的電線桿子,說拔就拔了,張飛不要面子的嗎?</br> 是顧正東最近事多,忘了做善后,引麻煩上門,是他自己處事不周。</br> 他沒什么可埋怨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成了。</br> “現在情況是這樣,有幾種電線老化,容易引起火災,你這東西堆得也亂,整改吧!”</br> “好!這個必須整改,火燒一日窮,道理我是懂的。”顧正東的態度好得出奇,那二人對視一眼。</br> 不是顧正東擺出態度來討好他們。這是正事兒,他們不說,他也想著要維修電路的,這廠子里的東西易燃得多,真著起來,他的錢不是白賺了。</br> 現在有專業人士來查,他樂不得的。</br> “第二,我看了一下你的傳送機用的是工業電。機械廠停產后,欠電費過多,工業電這塊兒是停用了的。你這是私接的,要處罰!”</br> 一說處罰,顧正東的心一沉,這錢可是沒準兒,可多可少。</br> 多了能把他給罰死,少了可能就是意思一下。</br> “同志,外面熱,上樓談吧!”顧正東急著把他們讓到樓上,這樣方便說話。</br> “上什么樓?罰單都開好了,你去交款就行了。整改就先封七天吧。”</br> 他們說著拿出一卷白紙封條,直接就要往上貼。</br> 顧正東一急之下上前攔住,“同志,商量一下,這不能停工啊!”</br> “有什么不能的?明知有問題還繼續生產?”</br> “我們可以邊整改邊生產,我馬上抽人手過來!”顧正東就差作揖了。</br> “不行,必須封!”</br> “怎么回事?”老端突然從人群擠出來,身上還帶著酒氣。</br> 顧正東嚴肅講這件事,上班期間不能喝酒,老端是一犯再犯。</br> “沒你事兒,你去干活!”顧正東知道他又要壞事兒了,怕他犯渾,給燕三使了一個眼色。</br> 燕三過來就把老端抓住,往人群外拖。</br> “這干嘛啊,怎么不讓人說話!”老端還在叫,人已經被拖出去了。</br> 這工夫,電業局的人已經把封條貼了一張。</br> 顧正東這個頭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br> 他再低頭看了一眼罰單,差點叫出聲來,什么?要罰五千?要他命了!</br> “你們等一下,我打個電話!”顧正東想起上次留了張飛的聯系方式,他們兩個不跟他談,找張飛談。</br> 顧正東三步并兩步沖上樓,撥通了張飛的電話。</br> 張飛那邊好像就等在電話邊,一秒不到就接通了。</br> “張大哥,還記得我不?我是那個拔電線桿子的小顧。”顧正東自報家門,他可沒時間忽悠了。</br> “記得,小顧是吧。”張飛不緊不慢地說。</br> “大哥是這樣,有電業局的同志過來,說我這線路不合格,我想請大哥幫個忙,給我找個專業團隊過來處理一下,費用我自理。”</br> “你這個我可幫不上,我們這是旺季,要施工架新線路,哪有時間管你們的小事?”</br> “大哥,我求你了,有事兒好商量,我們這一廠子的人都等著吃飯,不能封啊!”顧正東是怎么低頭都行了,只要能把這封條給去掉,他磕個頭都行。</br>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要知道廠子里的工人都是家里的主要勞動力,如果他們失去收入,那一個家庭就要陷入危機,顧正東身上的擔子重。</br>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查你線路的事跟我也無關,別再想走門路了,好好認罰吧。”張飛不客氣地說。</br> “大哥,求你了!你提什么條件,我都答應!”</br> 顧正東還不死心,繼續央求。</br> “別墨跡了,挺大男人,這點事兒都擔不住?那天我看你也挺有魄力的,放心大膽去干吧,我看好你,你行的!”張飛話里帶著嘲諷,這就更讓顧正東堅信,人是他找來的,就是來整顧正東的。</br> 他還想繼續說,不想張飛直接掛斷了電話。</br> 這時突然一陣鑼鼓響,聲音還越來越近,是從大街上傳來的。</br> 可能是有什么活動,這年代還是很流行這種喧囂的方式的,有個什么喜慶事,都要來套鑼鼓隊。</br> 可這聲音越來越近,他到窗口一瞧,鑼鼓隊已經進廠了,連帶看熱鬧的人,都往里擠。</br> 這顧正東可不能不管了。</br> 他快步跑下樓,沒等開口,從人群里走出一個年輕人,手里拿著一面錦旗,上面寫著:英雄救美。</br> 顧正東認出來人是韓兵,看到那四個字,差點背過氣去。</br> “你這!”</br> “哈哈哈,相互體諒一下。我也是沒辦法,這是我媽非得讓我來的!還讓送錦旗,我想了半天,才想出這四個字,你可不能不收。”</br> 顧正東聽說是他媽媽讓送的,只好接過去,轉身交給周姨。</br> 周姨樂得臉上都是皺紋,一邊笑,一邊用手揉,接過錦旗看了一眼,又笑了一回。</br> “不好意思,先不要吹打了,我這有點事兒,急事!”顧正東不想再讓他添亂了,雙手合十求饒。</br> “那行,你先忙,一會再奏樂,我請的人是花了錢的,買了兩個小時。”韓兵沒打算走。</br> “大哥,求你了,廠子都被封了,咱別鬧了行不行!”顧正東都快哭出來了。</br> “什么?廠子被封了?為什么?”韓兵聽到這句話,馬上嚴肅起來。</br> “我們廠子有些電路不合格,要整改,我得找專業人士過來,還要重新驗收,唉!”</br> 顧正東嘆口氣。</br> “什么?這還不簡單。”韓兵又笑了。</br> “大哥,真沒那么簡單,你快帶他們走吧,好嗎?我這里要忙一陣子呢,廠子里這么多張嘴,我可停不起。”</br> “那就不停唄!”</br> 韓兵說話的口氣還真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