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下了地，從地面上走了幾步，可能是真的膏藥效果好或者老娘自己的心理作用，她就感覺現在自己的腿腳比這前利索許多。

老娘輕快的抬著腿向外面走著，她掀開門簾對著石頭說道：“石頭，你歇一會，娘給你烙土豆餅去。”

石頭怎么能歇得下去，他緊走幾步對著老娘說：“老娘，我跟你學學咋做。”

老娘放下門簾走到爐灶前瞅了瞅石頭說道：“想學手藝啊，學完是不是想做給將來媳婦吃啊。”

說完這句話，老娘還故意的“頑皮”的對著石頭眨眨眼睛笑了笑，就像石頭小時候老娘逗他說家里的土豆是北都產的土豆一樣。

這個理由現在是石頭是不會相信的，不過他小時候可沒少信。

小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就不愛吃自己家的飯菜，總愛吃鄰居家的東西吃，明明是一樣的東西，可是吃起別人的東西就是香。

對于這個問題，石頭問過老娘，老娘她是這樣回答的。

“你翠花姨家的土豆是北都產的土豆，當然好吃啦，你張嬸家的窩頭是魔都產的窩頭，所以你吃得就香，不像咱家的東西都是自己地里產的。”

就因為這，石頭小時候就沒事總去鄰居家蹭飯吃，理由就是北都和魔都產的東西好吃。

同樣的，有時候鄰居家的小孩有時候也來自己家吃東西，老娘用同樣的理由告訴他們，這都是外地產的東西。

那時候家家都不太富裕，吃的東西基本上都一樣，也分不出好壞來。

總之就記住，別人家的東西就是好吃，自己家的就不好吃。

后來長大了，石頭也不去別人家吃東西了，別人家的孩子同樣也不來自己家吃。

別的家庭因為勞動力足，生活慢慢好了起來，吃的食物也隨之提高，再也不是天天土豆、窩頭這些食物。而石頭家由于家里只有老娘這一個勞動力，土豆、窩頭還是餐桌上的常客。

石頭吃這么多年，倒也沒有因為自己家比別人家吃得不好就不吃，他是知道這些食物來之不易的。

從而，他在吃的方面是很節省的。

但是他節省，老娘卻把家里稍好的食物都讓給他吃。

石頭記得，從懂事起他們家的雞蛋就是全進了他的肚子，那時候家里還養著幾只雞，后來不知為什么那些雞都死了，老娘因為這些雞哭了整整幾天。

“臭小子，想啥呢，不是真被娘說中心事了吧。”老娘的話把石頭從回憶中扯了回來，石頭臉上一楞，然后羞澀的說道：“老娘，說啥呢，我還是學生好不好。再說，將來娶了媳婦，我也把老娘接到一起住。”

老娘撇了撇嘴道：“哼，到時候還不一定咋回事呢。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我看哪，你也差不多。”

石頭有些急了，他認真的說道：“老娘，我可不是那樣人，娶了媳婦也不會忘了娘的。”

老娘看到石頭梗著脖子都有些紅了，知道這孩子把自己的玩笑話當真了，她急忙說道：“行，行，娘說錯了，你去后園摘點黃瓜、小蔥啥的，一會蘸醬吃。”

石頭聽到這句話，把原來梗著的脖子收回來，答應了一聲就去后園子摘菜去了。

老娘看著石頭的背影，老娘用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傻孩子，沒結婚之前都這么說，結婚了就由不得你做主啦。”說完這句話沒多會，老娘又把剛才說的那句話推翻了：“我家石頭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老娘想到石頭的秉性，喜滋滋的安慰了自己一句，就開始尋找土豆，準備給石頭露上一手。

老娘做的土豆餅很好吃，她先是把土豆洗干凈，去皮，嚓成絲，里面加了蔥花，鹽，五香粉，有雞蛋的時候可以加個雞蛋放在里面，均勻的用白面攪拌在一起。烙的時候，鍋底抹上油，不要太多，淺淺一層即可，把土豆與面粉形成的糊糊攢成一個劑子，約有拳頭大小，放在平鍋中壓平，烙至兩面金黃色就可以。

當土豆餅出鍋時，金黃的土豆餅外皮焦脆中內部卻是松軟的，熱著也行，涼著吃也可以，吃的時候再蘸點蒜泥最好不過了。

當老娘下鍋開烙的時候，石頭已經摘完黃瓜，小蔥等蔬菜回來了。石頭走到爐灶前，對著剛下鍋的土豆餅貪婪的吸了一口氣道：“真香啊。”

“香什么香，剛下鍋，去，把這些菜洗洗。”老娘揮手打了石頭一巴掌笑著說道。

“得令”石頭拿著蔬菜雙手一舉，做出一個謹遵您老圣旨的動作，他走到碗架處拿出一個搪瓷盆來，把蔬菜放在里面，他又端著搪瓷盆來到水缸處用葫蘆瓢舀了些清水在里面。

石頭一邊洗著蔬菜一邊問著老娘：“老娘，你前院那些小雞仔啥時候買的啊。”

老娘正專心烙著土豆餅，她頭都沒回的說道：“就是那天從你學校回來的時候買的，我搭乘的那輛拖拉機正好拉豬仔與雞仔的，我就同他買了一些雞仔回來。”

“什么，你搭拉豬仔與雞仔拖拉機回來的，那你沒和翠花姨一起坐小客車回來啊。”石頭聽到老娘說的話，手中的動作停止了，他疑惑的抬頭看著老娘。

“沒有，我不是想省點錢嗎，再說我回去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沒有小客了。”老娘依然沒有轉身，還在埋頭烙著土豆餅，大鍋內的油煙升起把老娘的身影都罩在里面，顯得老娘的身影有些飄渺。

石頭心疼的看著老娘，他能想像老娘坐在拖拉機里面的場景，路上顛簸不說，里面拉的都是豬仔、雞仔，氣味能好聞嗎。

“老娘，下回別圖省那兩塊錢，那拉豬仔的拖拉機里面多臟啊。”石頭有些心疼老娘，他不由的勸著她。

提到了錢，老娘這回轉過身來。她先把鍋里的土豆餅翻了翻面，她轉身向門外看了看，然后神秘兮兮的對著石頭小聲說道：“提到錢，告訴你，我在城里還掙了錢呢。”

“你在城里掙錢？”石頭大聲說道。

“噓，小點聲，你那么大聲干什么。”老娘再次向門外看了看，這才小聲音的對著石頭說道：“我在城里啊，撿了些別人不要的罐子和瓶子，又遇到一個和咱們一個鄉的老姐妹，她又給了我一些瓶罐，你猜我賣了多少錢？”

石頭在意的重點不在賣了多少錢，而是老娘撿這個字眼，他再次提高了聲音道：“你在城里撿破爛？”

老娘對于石頭沒問她賣了多少錢而是關注的是撿破爛這個問題有些不滿意，她的臉色一板說道：“撿破爛咋啦，真是的。”

隨后，老娘的臉色又喜笑顏開起來，她笑著說道：“你都猜不到我賣了多少錢，我賣了整整二十多塊錢哩。”

石頭看到老娘臉上一副顯擺的模樣，他沒有同老娘一樣開心的笑著，反而是皺起了眉頭，他說道：“你咋還撿破爛了，那多臟啊，再說，再說......”

說到這里，石頭有些說不下去，他不說不代表老娘不說。

老娘看到石頭臉上這副嫌棄的模樣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老娘一挺腰板，正色的說道：“咋啦，嫌你娘給你丟人了。我告訴你，這沒啥丟人的，你娘我是通過雙手勞動掙的錢，一點都不臟。你要嫌臟，別認我這個娘。”

老娘說完，把手里的鏟子向大鍋里一扔，這回連土豆餅都不給石頭烙了，老娘她生氣啦。

石頭急忙向前拉著老娘的手說道：“老娘，我沒有嫌你臟，我就是，就是.......。”

石頭還是沒有說出就是什么來，可能他真的覺得撿破爛有些丟人吧。家里苦點，窮點，石頭都沒覺得什么，只是這撿破爛.......。

老娘的胳膊從石頭的手中拽了兩下沒有拽開，她嘆口氣道：“石頭，不要覺得撿破爛就丟人，你老娘我一沒偷，二沒搶，通過自己雙手勞動掙到的錢，誰也挑不出錯來。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有點丟人，后來我一想，這城里誰認識我啊。當我越撿越多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賣的錢越多。賣的錢多，將來你上大學就能花費寬敞點，想到這，我就有了勁。別說丟人不丟人的，要是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娘我寧可撿破爛撿一輩子。”

“老娘，你別說了，是我錯了，我不應該那么想的。”石頭聽到老娘這質樸話，臉上一陣發燒，他暗罵著自己，他可以想像到老娘翻垃圾筒時的景象。臭氣熏人，蒼蠅滿天，甚至老娘撿到垃圾與沒撿到垃圾時臉上的喜悅與沮喪他都能想像的到。

老娘這么做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他。而他，卻在質疑老娘，嫌棄老娘。石頭臉上臊得狠，他這回沒有拉拽老娘，而是把老娘摟在懷里，真情的說道：“老娘，你放心，我將來一定好好孝順你，讓你住上大房子，頓頓都能吃上肉。”

老娘拍了拍石頭的后背剛想說話，卻聞道一股發糊的味道，她一把推開石頭驚叫道：“不好，鍋糊啦。”

石頭順著老娘動作看去，果然鍋里的幾塊土豆餅正黑黢黢的冒著黑煙來表明自己的抗議。

“你們娘倆在這里上演母子情深，難道就把我們哥幾個扔在這里受罪嗎？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