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過, 鋪天蓋地都是聯(lián)盟成立日慶典的預熱。
    所有消息通通讓位，《勒托日報》頭版頭條每天刊登一段聯(lián)盟史，星網(wǎng)首頁將各種關(guān)于聯(lián)盟的紀錄片滾動播放。
    商家打折的信息轟炸而下, 陸封寒見著便宜, 沒忍住多買了幾份a套餐放家里。
    文森特期間來了一趟, 把他們情搜處發(fā)的水果和吃食分了一部分給陸封寒——他孤家寡人吃不完, 干脆勻一些給頂頭上司。
    走之前，陸封寒把人叫住，又確認了一遍：“前線沒問題？”
    “沒問題，反叛軍隊伍全駐扎在原地，星際海盜在開普勒大區(qū)時不時動彈一下，搶兩艘運輸艦，沒什么異常消息。中央軍團分散在中央行政區(qū)各處的駐軍已經(jīng)向勒托收攏了, 七成已經(jīng)就位。”
    文森特想起, “不過今天上午拿到新消息，聶懷霆將軍想更新駐軍的武器裝備，要求下面報名單, 被克里莫壓回去了, 說財政早已被遠征軍拖累得不堪負荷, 拿不出錢來升級裝備。
    不過要我說，中央行政區(qū)的駐軍，武器確實該換換了，他們拿的槍還是好幾年前的款式。”
    陸封寒卻聽出了蹊蹺。
    “什么時候聶將軍想知道調(diào)攏來的駐軍實際數(shù)量, 都需要這么拐彎抹角了。”
    文森特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指揮，你是說？”
    “聶將軍擔心下面的人陽奉陰違，他讓調(diào)十萬來勒托，說不定實際只調(diào)來了五萬甚至三萬, 所以借口想要升級駐軍武器裝備，讓下面報名單人數(shù)。”
    陸封寒面色不太好看，“這種小事都能被克里莫攔住，看來主和派確實勢大遮天。”
    被陸封寒這么一說，文森特心里咯噔了一聲：“應該不會吧，說調(diào)十萬，至少也能有八萬就位吧？”
    但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拿不準，覺得虛。
    假如聶懷霆將軍仍是聯(lián)盟統(tǒng)帥，那么說調(diào)十萬，就是十萬。可現(xiàn)在，情勢逆轉(zhuǎn)，軍方內(nèi)部向來派系林立，聶懷霆將軍的話不如從前管用，中立派的中下級將領(lǐng)，可能不敢做得太過，讓調(diào)十萬，實際能派出九萬差不多。至于主和派的，有沒有六萬都夠嗆。
    再加上克里莫一力阻止，讓文森特覺得這里面說不定真有貓膩。
    他有點嗓子干：“不過聶懷霆將軍堅持，各退了一步，克里莫同意給勒托的駐軍升級裝備武器。”
    陸封寒頷首：“升級一部分，總比不升級來得好。”
    文森特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之前還篤定，反叛軍不可能頭腦發(fā)熱，勒托也不可能出問題，現(xiàn)在心里卻開始慌起來。
    “現(xiàn)在勒托的防御力量有兩支，一是勒托本地駐軍，一是行政區(qū)內(nèi)別的地方調(diào)來協(xié)助的，都……很不能打。”
    他這話說得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除反叛軍外，聯(lián)盟境內(nèi)多年無戰(zhàn)事，駐軍的作用，不過打打星際海盜，日常巡巡邏。
    二十年前，陸鈞領(lǐng)著人把星際海盜全打趴下了，導致駐軍真的只剩巡邏的事可做。
    不止中央行政區(qū)，梅西耶大區(qū)、開普勒大區(qū)都是一樣。
    只有南十字大區(qū)臨近前線，稍微好那么一點。
    戰(zhàn)火皆被遠征軍攔在家門之外，內(nèi)部自然愈加懶散。
    楓丹一號就是個例子。
    安逸日子過慣了，警惕全無，骨頭也會軟。
    見文森特臉色變了又變，陸封寒沒再繼續(xù)，只朝他抬抬下巴：“東西送完了就趕緊走。”
    文森特苦笑：“我這不是在這里心才安穩(wěn)嗎，出了這個門，我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你我能想到的，聶將軍自然也能想到。”陸封寒沒說完的半句話是，如果聶懷霆也應付不下來，單憑他們兩個，也不過螞蟻撼樹。
    若為洪流，非一人能擋。
    文森特吁了口氣，像是立刻找到了心理支點和主心骨：“對，聶將軍還在，那我走了啊，有事聯(lián)系我。”
    “嗯，”陸封寒叮囑一句，“通訊保持暢通。”
    文森特眸光一肅，多了兩分認真：“是！”
    成立日當天，圖蘭破例全校放假，允許學生上街觀看慶祝隊伍，學校門口還有人免費發(fā)放可供揮舞的小方旗。
    祈言原本準備跟陸封寒回家，家里的光計算機開著，正在抽取“破軍”的數(shù)據(jù)核，這是抽取進程的第四天，已經(jīng)快完成了，他想在旁邊盯著。
    至于慶祝典禮，可以通過全息系統(tǒng)去虛擬的天穹之鉆廣場觀看。
    但葉裴、蒙德里安和夏知揚都躍躍欲試，幾個人干脆都加入了去往天穹之鉆廣場的隊伍。
    陸封寒跟在祈言身側(cè)，幫他擋著旁邊擠過來的人。不過人實在太多，祈言被蹭撞了幾次，疼得皺了眉。陸封寒注意到，把手搭在祈言肩上，直接將人攬進了懷里。
    隔得太近，祈言垂眼便能看見陸封寒的喉結(jié)，他沒掙開，反而由著陸封寒手臂的力道。
    兩人衣服摩擦的細微聲響被放大，反而壓下了周圍人群的喧嘩，這種感覺令祈言驀然想起了跨年那天晚上。
    他又有些不敢看陸封寒的眼睛了。
    祈言其實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情，他感覺像在探究一個復雜的公式，只往里悄悄地看一下，就能依稀望見其中的絢麗。
    他小心地往前跨出一步，又因為對此種情緒的陌生，謹慎地收回小半步。
    到達天穹之鉆廣場時，已經(jīng)有無數(shù)人在這里匯集，安保機器人維護著秩序，廣場上空懸浮著巨大的光屏，實時播放廣場中央禮賓臺的情況。
    夏知揚大聲道：“怎么辦，出校門時我還很淡定，可現(xiàn)在我熱血沸騰起來了！想想，兩百多年前，人類脫離地球來到了勒托！這里是人類的起點，人類注定向前！向往星河遼遠！”
    蒙德里安向來克制內(nèi)斂，此時也被廣場的氛圍感染：“為聯(lián)盟做出過貢獻的人，他們的雕塑都都靜立在廣場一側(cè)，跟我們一起慶祝！”
    夏知揚更激動了：“對對對！我要好好學習！我期末要拿b！我要像y神一樣開源！我要為聯(lián)盟奮斗！”
    葉裴聽著兩個人的對話：“你們瘋了嗎！”但說完，也閉著眼睛大聲道，“我今年十九歲，五十年后，我一定會成為聯(lián)盟最優(yōu)秀的科學家！”
    她雙眼明亮，笑容映得雙頰都微微發(fā)紅。
    蒙德里安：“我也會！”
    夏知揚哈哈大笑：“那我就當最會賺錢的商人，然后給你們提供科研資金！要多少給多少！”
    他順便還把在家里打游戲的陳銘軒的未來也安排了，“陳銘軒以后要創(chuàng)立全聯(lián)盟最厲害的游戲公司！開發(fā)的游戲都免費給我們玩兒！”
    葉裴也大笑：“免費？非常不錯！”
    一旁的陸封寒正在跟文森特通話。
    “指揮，沒有異常，不過我太慘了真的太慘了，去年成立日就該我值班，今年抽簽竟然又抽到了我！我也想去現(xiàn)場！”文森特哭訴，“世界上為什么會有值班這種萬惡的東西！”
    陸封寒出聲：“幸好你值班。”
    文森特的哭訴一噎：“好吧，也對，我今天一天都會守著各方動靜，指揮你放心！”
    斷了通訊，見祈言低頭搗鼓著個人終端，陸封寒問：“在干什么？”
    “遠程控制家里的光計算機，‘破軍’的數(shù)據(jù)核快剝離成功了。”過了一分鐘，祈言重新抬頭，“慶祝典禮什么時候開始？”
    他聲音不大，陸封寒卻一直注意著，立刻回答：“十點，現(xiàn)在九點五十五，快了。”
    星歷217年1月7日，上午十點，聯(lián)盟成立日慶祝典禮正式開始。
    聯(lián)盟秘書長率先登上禮賓臺，由于聯(lián)盟統(tǒng)帥暫缺，本次慶典軍方三位四星上將均出席，與秘書長并排，前后相錯半步。
    聯(lián)合作戰(zhàn)部總司令伍德羅·克里莫站在首位，其次是太空軍總司令、中央軍團長聶懷霆，最后是聯(lián)盟安全委員會負責人霍奇金。
    聯(lián)盟安全委員會法定成員包括聯(lián)盟秘書長，聶懷霆和克里莫，這也導致，霍奇金雖然是安委會的負責人，但向來沒什么存在感，是軍方有名的中間派，幾乎從不參加主戰(zhàn)派與主和派明里暗里的爭斗。
    聶懷霆曾在私下里跟陸封寒評價過，說霍奇金就是個悶核桃，就算當著他的面罵他窩囊，他也能笑瞇瞇地繼續(xù)喝他的茶，左耳進右耳出，十分沉得住氣。
    一副你們爭你們的，別扯上我，我安安穩(wěn)穩(wěn)干到退休就滿足的模樣。
    而此時，廣場上方的光屏中，聶懷霆表情嚴肅，克里莫端著態(tài)度，只有霍奇金毫無包袱，笑呵呵地朝民眾揮手致意。
    望著光屏中里的影像，陸封寒算算，他有好幾年沒見過聶懷霆了，上一次見面，還是聶懷霆到前線來視察遠征軍情況，作為遠征軍總指揮的他負責接待。
    比起那時候，聶懷霆老態(tài)明顯，法令紋深了許多，不說不笑的模樣，隨便去個幼兒園，都能嚇哭一大片。
    陸封寒覺得自己小時候膽子確實大，那時候陸鈞剛犧牲，聶懷霆來找他，說愿不愿將監(jiān)護權(quán)移到他名下去，陸封寒就一個要求，不改名字，也不改姓氏。
    聶懷霆點頭，說他也沒想多個兒子。
    然后陸封寒就跟著走了。
    這些年下來，兩個人之間不存在什么親不親情，更多的就是上級下級。聶懷霆守在聯(lián)盟首都星，將前線托付給他，他扛下這份托付，就這么簡單。
    聯(lián)盟秘書長上前一步，發(fā)表成立日講話。
    與此同時，楓丹一號上，不在崗的工作人員都聚集在一處，觀看慶祝典禮的直播。
    有人在念叨：“離我輪換回地面還有三天，等回去，我要給自己一天安排了四頓飯，一定要把勒托新開的美食店通通光顧一遍！”
    “四頓？你就不能進全息系統(tǒng)，去虛擬店里嘗嘗過癮？”
    “這能一樣嗎？味覺神經(jīng)嗅覺神經(jīng)是嘗到了，可我實際上只吃了空氣！毫無真實感！”那人又感慨，“時間怎么過這么慢？”
    旁邊有人安慰他：“想想，等你回地面，那時商家全都還在打折，多幸福。”
    楓丹一號的防務長霍巖路過，聽見這些人全在談論吃的，也不由開始計算自己什么時候能輪換回地面。
    他還欠著陸封寒一頓酒。
    進了防務指揮室，霍巖見兩個工作人員正湊在一起聊天，屈指敲了敲金屬墻：“紀律呢？”
    發(fā)現(xiàn)霍巖，湊在一起的兩人趕緊坐好，其中一個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妻子剛剛生了，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兒，我家里人傳了照片和影像給我，忍不住總是看。”
    作為遠征軍單身狗的一員，老婆都沒有，孩子更是渺茫，霍巖心底暗想是不是遠征軍的單身劇毒毒倒了他，又羨慕道：“今天是成立日，你女兒很聰明，正好今天來到這個世界。”
    就在這時，有一個觀察員驚訝地提高聲音：“防務長，雷達范圍內(nèi)出現(xiàn)不明飛行物！”
    霍巖眉頭一抬：“詳細點！”
    觀察員的聲線突然抖了起來：“數(shù)量、數(shù)量太多了！”
    意識到不對，霍巖猛地大步跨過去，就見雷達畫面上，無數(shù)紅色光點出現(xiàn)在檢測區(qū)內(nèi)——只有未登記的星艦，才會在楓丹一號的雷達中顯示為紅色。
    近百顆紅點排成楔形，仿佛突然出現(xiàn)在太空中一般，堂而皇之地不斷朝楓丹一號接近。
    不，不是楓丹一號，是朝勒托靠近！
    霍巖瞳孔一震，幾乎都抖著手按下了按鈕，全堡壘通報敵襲，同時命令通訊員傳訊回勒托。
    下一秒，通訊員嗓音拔高：“通訊斷了，我們跟地面的通訊斷了！”
    霍巖猛然轉(zhuǎn)頭：“怎么個斷法？”
    通訊員快速回答：“勒托單方面切斷了與我們的通訊線路！”
    霍巖閉了閉眼睛。
    再睜眼時，他聲音恢復了沉著，在堡壘的廣播中，要求非戰(zhàn)斗人員就地掩護，戰(zhàn)斗相關(guān)人員迅速到崗，全堡壘進入臨戰(zhàn)狀態(tài)。
    觀察員手心滿是冷汗：“對方行進速度極快，已經(jīng)進入一百八十個射程范圍內(nèi)！”
    “那是敵方，星際海盜沒有這么大的體量，來的是反叛軍。”
    霍巖不敢想。
    不敢想遠在南十字大區(qū)前線的反叛軍是怎么浩浩蕩蕩開著星艦來到中央星系。
    不敢想為什么這么長距離的遷徙，沿途為什么沒有發(fā)出一份警報。
    不敢想是他們聯(lián)系不上勒托，還是勒托內(nèi)部有人關(guān)閉了一切對外的通訊接口。
    觀察員再次提醒：“一百五十射程范圍！”
    霍巖站直，肅聲在全堡壘內(nèi)通報：“敵人沒繞開我們，說明在攻入勒托前，會順手將我們也掃干凈。此刻，沒有援兵，只有我們自己。各位，一分鐘時間，寫好你們的遺書，我們可能要死戰(zhàn)了。”
    頻道內(nèi)，無一人說話。
    有一絲哭音響起，很快又被捂住。
    霍巖沉聲道：“坐以待斃，下一秒便會化作塵埃碎屑，奮力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諸位，聽我命令——”
    勒托。
    聯(lián)盟秘書長的講話內(nèi)容不算多，但因為語速慢，也還是講了十幾二十分鐘。
    每年都差不多，追憶往昔，加強凝聚力，再談談今年聯(lián)盟的各項成就，鼓舞鼓舞民心，最后展望美好未來，期望聯(lián)盟更好。
    明明講話稿的格式多年不變，但在場的人依然感到興奮，像夏知揚，手里領(lǐng)的小旗子都要揮出殘影了。
    接下來是克里莫講話。
    克里莫身穿四星上將軍禮服，表情還算嚴肅，他開場白說完后，著重談了前線戰(zhàn)況如何，表示軍方出于新的戰(zhàn)爭形勢，將會在政策上做出一些必要的改變。但無論如何，都會以聯(lián)盟公民為先，都會以生命為先。
    聶懷霆開始垂著眼聽，后來不知道是不是聽不下去了，干脆閉上了眼。
    陸封寒也一樣，覺得克里莫洋洋灑灑好幾頁發(fā)言稿總結(jié)下來，兩個字就能概括——放屁！
    他屏蔽克里莫的聲音，湊近問祈言：“累不累？”
    祈言皮膚被太陽曬著，冷白色調(diào)更為明顯，他輕輕搖頭：“不累，就是有點悶。”
    因為周圍太吵，兩人說話時靠得很近。
    近到陸封寒一眼就發(fā)現(xiàn)，祈言耳垂又透出了粉。
    他故意又近了些許：“要是累了，可以往我身上靠靠。”
    祈言不敢跟他對視，總覺得陸封寒周身充斥著某種引力，只應了聲：“好。”
    此時此刻，他的心底仿佛有一層潮濕的土壤，有苗芽即將破土瘋長。
    而陸封寒心情飛快地重新好了起來。
    說不清是個什么好法，就是莫名地……愉悅。
    像在第一軍校時，門門功課都拿了第一。又像才進遠征軍，第一次拿一等功。或者他職銜升上準將，肩章變?yōu)榱艘活w銀星，他成了陸將軍，他爸陸鈞不得不退為“陸老將軍”。
    不，這種心情好，還是有點不一樣。
    這時，陸封寒感覺自己衣袖被拉了拉。他偏頭，見祈言指指他的手腕。
    個人終端亮了。
    是文森特。
    “出什么事了？”
    文森特聲線凝重：“指揮，我剛剛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再仔細對比，發(fā)現(xiàn)我，不，應該說軍方情搜部門收到的部分信息，波段完全相同！”
    陸封寒立刻明白過來。
    波段完全只有一種情況，這些信息都是偽造的！
    文森特語速極快：“發(fā)現(xiàn)不對后，我立刻做了實驗，楓丹一號每隔十五個小時，會朝勒托發(fā)布常規(guī)安全信息，三分鐘前，他們的消息到了。可是，我試圖反向聯(lián)系他們，聯(lián)系不上。”
    陸封寒：“說清楚！”
    文森特深吸一口氣：“勒托對外的通訊口被阻斷了！我不確定阻斷是從什么時間開始的，只知道，所有信息，所有！勒托收到的信息，我這里收到的信息，都是假的！有人在假裝楓丹一號假裝外圍小型巡航艦發(fā)消息給我們，偽造平和的假象！”
    與此同時，廣場上空的光屏上，聶懷霆睜開了眼睛，眼神銳利。
    陸封寒幾乎可以確定，聶懷霆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楓丹一號。
    曾被《勒托日報》譽為“一顆漂浮在太空的黑晶”的楓丹一號，黑色金屬材料的外殼已經(jīng)被炮火摧至殘破，再無昔日的美感。
    整個堡壘歪斜壞損，緩慢地圍繞著勒托轉(zhuǎn)動。
    堡壘內(nèi)部，霍巖全身是血，雙腿呈現(xiàn)扭曲的狀態(tài)，明顯已是多處骨折，他的腰上有一個拳頭大的血洞，在他附近，無數(shù)人倒在地上，鮮血蜿蜒開。
    他接連嗆咳了幾聲，匍匐在地，艱難地朝聯(lián)絡臺爬去。
    通訊員已經(jīng)死了，霍巖雙手撐在臺面上，因疼痛產(chǎn)生的冷汗一滴滴砸下來，他不斷按動按鈕，朝勒托發(fā)送“敵襲”的訊號，可惜都如同石沉大海，毫不見回應。
    數(shù)十上百遍后，霍巖手指痙攣，再堅持不住，整個人脫力地委頓在地。
    楓丹一號堡壘的外殼已被擊碎，縫隙中，露出一線漆黑宇宙，遙遠的恒星若隱若現(xiàn)。
    他緩慢地轉(zhuǎn)動眼珠，將周圍死去的同僚們一一看過。
    最后打開個人終端，在加密的頻道里，寫下了最后一條訊息。
    一條不確定能不能被對方看見的訊息。
    “拿起手里的武器，保護身后的群星。”
    “指揮，幸不辱命。”
    寫完后，力竭，休息許久，霍巖才接著寫道：
    “楓丹一號，全堡壘，死殉，望，生者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