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歸對這種親昵的舉動依舊充滿著抗拒,她揚著下巴躲避,不滿道:
“您能不自作多情嗎?”
瞿揚的動作一滯,冷哼一聲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于歸,你為什么總是看不清我們之間的關系呢,你覺得它是平等的嗎?”
這句話充滿了挑釁,于歸看著瞿揚,她頓了兩秒,自嘲地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
瞿揚的心莫名沉了下去,
“瞿揚,給我一個期限”
于歸冷冷開口,聲線平靜地一如從前,
“什么期限”
“這場鬧劇總得有個盡頭”
瞿揚漆黑的雙眼深深地注視著于歸,那個眼神很復雜,她讀不懂,卻讓她的心不知所謂地揪了起來。
“于歸,你真的只是這么想我的嗎?”
于歸轉過頭,不再與他對視,目光定在地毯上的某處,渾身上下都結著一層涼人熱血的冰
“瞿揚,你告訴我,對你的所作所為,我應該怎么想?”
瞿揚騰地站了起來,憤怒至極,
“對,我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但那還不是因為你,你明明心里有我,怎么就不能跟我好了,怎么就非得跟我劃清界限了”
于歸低著頭,嘆道:
“我對你沒那種想法,而且我已經說過了,我們……”
“少他媽拿那套糊弄我”瞿揚氣急敗壞,“太陽系裝不下你了是吧,咱們怎么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也少在那自欺欺人,都是成年人,你自己清楚你是個什么心思”
他看著于歸那張依舊波瀾不驚的臉,心里突然就覺得委屈,
“憑什么于歸,憑什么你對吳家那個小子那么特別,卻這么排斥我,難道他跟你就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嗎?”
轉瞬間,于歸突然就覺得自己抓住了什么被忽略的東西。她猛地抬頭,對上瞿揚那個有些不服氣的表情。
她笑了,笑自己愚蠢,
“瞿揚,其實你什么都不知道,對嗎?”
瞿揚愣住了,滿腹的憤怒被這一句話輕飄飄地噎了回去。
于歸輕笑一聲,站起身步步逼近,
“你只知道我和吳家有牽扯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樣子的牽扯,對嗎?”
再近一步
“簡瓊什么都沒有告訴你對嗎?你那天說那些只是詐我,沒想到我是個傻子一下子就中招了,對嗎?”
于歸沒有失控,沒有崩潰,只是一句句越來越冰冷的詰問,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么瞿揚會介意她過分關注吳虞,為什么知道了她的身世還會以為她和吳家存在的是包養(yǎng)關系。
因為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啊,怪她那晚從吳家回來后情緒崩潰,失去了思考和判斷的能力,才會到今天這步。
但是她明白地太晚了,她自己就泄露了很多信息給瞿揚,他離知道真相的那天還有多久呢?
于歸搖搖頭,
“你走吧瞿揚,這件事,到此為止?!?br/>
瞿揚先是一愣,但他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他冷哼一聲,
“于歸,你覺得到現在這一步,我是不是真的知道你的…你的身世還重要嗎?我只需要知道那和吳家有關,就是捏住了你的死穴了吧。而且我今天不知道,卻不表示我明天不會知道,很多事情,只要肯費心思去查一查,就沒有不透風的墻?!?br/>
瞿揚說得沒錯,只知道這些也夠讓于歸忌憚了。
于歸輕笑一聲,坐回了沙發(fā),她指了指旁邊的位置,
“坐吧,你也不用費功夫去調查,我現在就告訴你一切?!?br/>
瞿揚沒理解于歸的意思,但還是坐了下來,他好奇于歸會說出一個怎樣的故事。
空氣凝結出一種難言的氛圍,于歸覺得有些窒息,胸口粘粘的,好像有什么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她輕咳一聲,
“其實這也不是多新鮮的事,你大概翻一下二十多年前,吳庸來年輕時的新聞,也許就能找到端倪。我其實……我是個可恥的私生女。”
瞿揚的呼吸一滯,她說自己的身世時,居然用到了可恥這個詞
“私生……女,那個吳總,是你……是你父親?”
于歸偏了下頭,否認道:
“只是生物學上的關系,至于情感上,并沒有什么……”
“那么說,吳虞是你……是你弟弟?”
瞿揚只覺得天雷滾滾,他想過吳虞和于歸是被吳庸來棒打鴛鴦拆散的,想過吳庸來就是于歸背后的金主,但他怎么也沒想過,于歸竟然……竟然是吳庸來的私生女。
陡然間,他忽然想起安娜珠寶的logo就是個灰眸的俄羅斯女人,再看向于歸這雙眼睛,他終于相信了這最不可能是真相的真相。
“算是吧,吳虞和我算是親近?!?br/>
瞿揚整理了下思緒,長呼口氣,
“確實不是多新鮮的事兒,所以呢,你為什么選擇告訴我這個,你不會覺得吳家那小少爺成立了公司我就動不了他了吧。”
于歸倚在沙發(fā)上看著滿客廳暖色調的裝飾,心里安定了許多,
“我還不至于那么天真”于歸嘆了口氣,“瞿揚,在你們的那個圈子里,私生女大抵很多,但我和他們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點。他們的出生也許至少會滿足一方的期待,可我卻徹頭徹尾是件多余的垃圾?!?br/>
“我媽攀上吳庸來用了極其卑劣的手段,吳庸來怨恨她,所以也一并厭惡我,至于我媽,她用盡手段還是愛而不得,所以她瘋了,跟瘋子相處很苦的,所以當她死掉的時候,我竟然只覺得輕松。”
“至于我,也許是因為我這雙眼睛,吳家其他人對我的情感都很復雜,吳虞的爺爺見了我一次,后來就派了白姨來照顧我的起居,她是個很好的人,給了我五年最幸福的時光,這也是我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我感謝她,也感謝吳家,因為我媽做過的那些缺德事,我那時就起了一個很傻的念頭——我要還債。
十八歲,我用我媽的遺產買了這處房子,結果裝修的時候遇著個居心叵測的工頭,在我住進來的第二個月摸了進來,如果不是我當時正在廚房喝水,用刀刺傷了他,后果真的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子?!?br/>
聽到這,瞿揚想起于歸那時在醫(yī)院時跟警察說的話,為什么會隨身攜帶戰(zhàn)術筆,原來她真的經歷過這樣恐怖的事情,看著于歸淡然的講述這個故事,他心里卻莫名地疼得厲害。
“那件事鬧得不小,有記者拍到了我的照片發(fā)到網上,但很快就被吳家壓下去了,我當時沒覺得有什么,直到我大學的時候畫的作品得了一個全國類的獎項,領獎的照片再次被發(fā)到網上引起了討論,吳家老爺子親自給我打電話,他說……”
于歸扯出個難看的笑容,
“‘于歸,我年齡大了,經不起折騰了,別學你媽好嗎?’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他們這樣害怕我,從那之后,我再發(fā)表作品都是匿名,也漸漸切斷了自己和外界的聯系,可是……還是不夠,我和趙萱萱的關系,我和吳虞的關系,甚至我和簡瓊的關系,都讓他們害怕,他們防備我好像再防備一個定時炸彈?!?br/>
瞿揚越聽越心疼,于歸越是平靜,他就越是能透過那層心墻窺見里面的傷痕累累。他打斷于歸,再次問道:
“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