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文瞧不上吊兒郎當的人,很在意合作伙伴態度是否真誠,晏回時吃準了他的秉性。他雖然一臉不高興,但也在變相承認自己“老丈人”的身份。</br> 晏回時心領神會,唇角揚起淺弧,一本正經地獻殷勤:“給你準備了魚子醬,都是今早剛下飛機的?!?lt;/br> 蘇錦文最好這一口,搓搓手,咽下幾滴唾沫:“鮮貨啊?那挺貴吧,你破費啦。”</br> 晏回時:“應該的?!?lt;/br> 蘇錦文忽然間覺得,有這么個知根知底的女婿,也還挺不錯。</br> 參觀完晏回時的別墅院子,驚嘆完衣帽間里那一柜子的稀有皮包。</br> 林娟莉跟著蘇雁來到二樓,隨口問:“你平時睡在哪?”</br> 蘇雁心虛,指了指次臥。</br> 其實她這段時間睡在主臥,貼身衣物,日用護膚品,全都放在晏回時房間。</br> 林娟莉站在門口參觀了一下蘇雁的房間:“阿時有心了,給你布置得真漂亮?!?lt;/br> 怕被媽媽發現異常,蘇雁岔開話題:“我們去樓上吧,爸爸好像已經上去了。”</br> “好,走走走。”</br> 別墅頂樓種了各類品種的鮮花,風一吹就能聞到花香。長桌邊是很寬敞的露天燒烤臺,另一頭建了座采風室,全景落地窗,視野非常開闊。右側有休息間,浴室、吊床一應俱全。</br> 廚師已經在處理食材,擺盤精美,看著很有食欲。</br> 林娟莉瞅了眼燒烤臺上的生猛海鮮,開玩笑道:“你爸的痛風八件套齊了。阿時真大手筆,這些東西可不便宜。”</br> 蘇雁:“他比較清楚爸爸的喜好?!?lt;/br> 林娟莉:“這房子得有一千平吧?”</br> 蘇雁看過晏回時的設計圖:“嗯,除了后院跟游泳池,占地一千三百平?!?lt;/br> 面積大,設計感還強,一點都不會覺得空,林娟莉越看越喜歡,恨不得睡在這里不走了。</br> 訂婚宴晏至誠也到了場。蘇錦文認識晏回時多年,從沒聽他提過父親,逢年過節送禮也只給晏老爺子。頭一次見到晏至誠,發覺這位領導還挺平易近人。</br> 遮陽棚擋住了日頭,兩家人圍坐在一桌,邊烤邊吃。</br> 滿桌的美味,蘇雁卻根本沒動筷子。她太緊張了,感覺像是在做夢。</br> 家長開始商定她和晏回時的婚期,蘇雁豎起耳朵聽著。</br> 林娟莉稍微補充了幾點上次沒說到的問題。</br> 蘇錦文沒有發言權。</br> 接著輪到南娗玉。</br> 她全程保持微笑,完全看不出平時是個很嚴肅的人:“關于婚房的問題,我跟阿時父親平時都忙,也沒空回家,而且他的核心事業在弘河。所以,我和他父親決定,一人出一半兒的錢,給小兩口就在你們小區全款買套新房。這樣離家近,蘇雁回娘家也方便。”</br> 說完又補了句:“哦對了,房子會加上蘇雁的名字?!?lt;/br> 蘇錦文斜了斜身子,湊近晏回時,壓低聲音幸災樂禍:“上門女婿,你爸媽不要你了?!?lt;/br> 晏回時:“……”</br> 林娟莉說:“那怎么好意思呢!不行不行,我們家也得出一半?!?lt;/br> “親家母也太客氣了,我就阿時一個孩子,存再多的錢,最后不也是給他和蘇雁嘛。”</br> “親家母哪里話,我們也就蜜蜜一個孩子,掙的錢不也是給她跟阿時呀?這樣吧,既然你們決定好了,那我們回頭再買一套?!?lt;/br> 蘇錦文忍不住插了一句:“他的房子沒有十套也有八套,光別墅就三套,買那么多住得完么,二套稅還高,倒不如由咱們出裝修費?!?lt;/br> 林娟莉:“對對對,裝修我們來?!?lt;/br> “那行,那我們再給孩子買輛代步車?!?lt;/br> “不用不用,蜜蜜膽子小,沒考駕照?!?lt;/br> “沒事沒事,那這筆錢就打給她當零花錢?!?lt;/br> 嘰嘰呱呱嘰嘰……</br> 蘇雁偷偷看向晏回時:嗚嗚嗚媽媽們好可怕。</br> 晏回時忍著笑,用眼神示意她:再忍忍。</br> 在討論近四十分鐘后,兩位當家主母終于達成一致。</br> 南娗玉:“晏首長,你發個言。”</br> 一直默不作聲的晏至誠開始發言:“我贊同我太太的話?!?lt;/br> “……”</br> “……”</br> 蘇錦文終于見著個比他還妻管嚴的男人,忍不住站起來伸出右手跟他握了握:“晏首長,我敬你一杯?!?lt;/br> “親家公太客氣了?!标讨琳\舉杯:“這些年我不在阿時身邊,多虧你對他的提點。這杯我敬你?!?lt;/br> 這是晏至誠一口氣說過最長的一句話。當年被親生兒子誤會,他也沒為自己辯解過半句。</br> 當年兒子遇險,他比誰都心急如焚。但當時的情況是,另一個孩子頭上的房梁被燒毀,眼看就要塌落,千鈞一發之際,他放棄遠處角落的親生兒子,抱起了面前那個孩子。</br> 等他沖回火場,兒子已經被戰友救出,昏迷不醒。</br> 他在醫院走廊站了一宿,等到孩子安然無恙,沒來得及見一面,就又歸隊繼續執行任務。</br> 那一次秘密任務執行完,已經是半年后。半年未能與家人取得聯系,再見面,兒子的眼睛里再也沒有光,看他的眼神也變得冷漠。</br> 晏至誠問過自己,如果再回到那一天,他會怎么選。答案竟然還是一樣的。</br> 但他一定會更大聲地喊出那聲:“爸爸馬上回來救你!”讓兒子聽見。</br> 蘇雁還沒完全克服交流障礙,特別是晏至誠這種給人強烈壓迫感的長輩。</br> 她鼓起勇氣,抬頭看向對座上的中年男人:“晏首長。”</br> 可能是覺得意外,餐桌上另外幾雙眼睛齊刷刷朝她看過來。</br> 蘇雁調整了一下呼吸,端起面前的杯子:“那次在醫院我態度不好,謝謝您今天還能來?!?lt;/br> 林娟莉和丈夫面面相覷,轉頭輕聲問:“蜜蜜,你跟晏首長見過?。俊?lt;/br> “嗯,之前在醫院?!碧K雁雙手緊緊捏著高腳杯:“我說了一些,頂撞晏首長的話?!?lt;/br> 手被旁邊的人握住,晏回時捏了捏她的手心,聲音溫和:“你道什么歉?”</br> 蘇雁其實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但她不想讓關系太尷尬。畢竟晏首長專程飛過來見她爸媽。</br> 晏至誠放下身段:“蘇雁,那事兒是我做的不好,道歉的話,也應該由我來說?!彼似鹁票骸拔易D愀r幸福,美滿?!?lt;/br> 蘇雁:“謝謝晏首長?!?lt;/br> 蘇錦文:“小事情,都是小事情?!?lt;/br> 林娟莉:“對呀對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lt;/br> 晏至誠終于明白兒子為什么會喜歡蘇雁,喜歡跟蘇錦文打交道。</br> 這家人的豁達與坦誠,是世間少有的。</br> 晏回時從外套兜里拿出只首飾盒,打開推到蘇雁面前。</br> 是一枚切割完美的鉆石戒指。</br> 頂樓光線極佳,陽光折過鉆面,蘇雁被流光溢彩的鉆石閃得睜不開眼。</br> 林娟莉驚嘆:“太漂亮了!這是T家定制的吧?”</br> 晏回時看著蘇雁,抬手擋住陽光,答:“是?!?lt;/br> 蘇雁盯著鉆戒挪不開眼,藏不住內心的歡喜:“你什么時候買的啊?”</br> “爸媽同意我們在一起的那天?!标袒貢r說:“給你戴上?”</br> 蘇雁扭頭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爸爸。</br> 蘇錦文故作不耐:“答應他唄!餓得很,我還趕著吃飯呢。”</br> 林娟莉:“你就知道吃!”然后笑著點了點頭。</br> 得到父母的支持,蘇雁揚起嘴角,把手遞給晏回時。</br> 晏回時執起她的手,在雙方父母的見證下,為蘇雁戴上了訂婚鉆戒。</br> 戒指的尺寸剛剛好。</br> 蘇雁盯著手指上的戒指,像是被套牢了心臟,一霎屏住呼吸。</br> 南娗玉夸道:“蘇雁手漂亮,皮膚又白,戴鉆戒真好看。”</br> 林娟莉:“阿時眼光好,會挑。你看,不大不小,剛剛好?!?lt;/br> 南娗玉:“他最近眼光是不錯?!?lt;/br> 林娟莉看向女兒:“以后就要改口喊爸媽了,可不能再叫伯伯伯母,顯生分!”</br> 南娗玉:“蘇雁早就喊我婆婆了,是吧蘇雁?!?lt;/br> 蘇雁耳尖泛紅:“……那個時候不懂事,沒想占您便宜的?!?lt;/br> “可我想啊?!蹦蠆怯裥ζ饋砻忌乙粨P:“從我見你第一眼起,就想著怎么讓你叫我婆婆了呢!”</br> 林娟莉笑道:“緣分!這都是眼緣?!?lt;/br> ……</br> 蘇雁在網上看到過一段話:父母看好的婚姻不一定幸福,但父母反對的婚姻一定不會幸福。</br> 她的未來丈夫人選,是由父母親眼見證。</br> 遇到晏回時,她覺得很幸運。</br> *</br> 蘇錦文勾著晏至誠的肩,兩人才剛認識幾個小時,喝了點酒就跟親兄弟似的,聊著其他人聽不懂的話。</br> 晏回時垂眼,看了看蘇雁腳上的高跟鞋:“累不累?我送爸媽回去,你去休息會兒?”</br> 蘇雁笑盈盈搖頭:“不累,我陪你?!?lt;/br> “累!”蘇錦文橫在兩人中間:“你累!閨女,你跟媽媽去后院轉轉,我跟阿時說幾句話。”</br> 蘇雁抱住晏回時的手臂,心疼道:“爸爸,你不要再打他了?!边@么帥的臉,怎么下得去狠手。</br> 蘇錦文不認賬:“我什么時候打他了?你問問他,我打他了嗎?阿時,我打你了嗎?”</br> 晏回時哂笑一聲:“沒?!?lt;/br> 蘇錦文:“你看,沒打。乖乖的陪媽媽去轉轉,爸爸跟他說幾句。”</br> “好吧?!?lt;/br> 蘇雁不放心,一步三回頭,被林娟莉拉著離開。</br> 蘇錦文指了指橋面:“坐吧。”</br> 晏回時:“橋上熱,去屋里坐?”</br> “那就站著說?!?lt;/br> “行?!?lt;/br> 蘇錦文今天沒為難晏回時,語氣反而帶點懇求意味:“你要對蜜蜜好,不要辜負她?!?lt;/br> 晏回時看了他兩秒,收斂表情:“老蘇,你一向信任我,當初若不是有你支持,我創業初期不可能走得那么順。幾千萬的合同你眼睛不眨就簽了字,這次為什么信不過我了?”</br> “不一樣。那是身外物,這是我唯一的女兒?!碧K錦文抬手比了比:“她還才這么點小的時候,被我抱在手上抓周,我媽放了顆水蜜桃在桌上準備吃,結果一轉頭,被這丫頭給抱住了,所以我們家人就喊她蜜蜜?!?lt;/br> 晏回時沒有打斷他。</br> “我看著她一天天長大,聽她叫第一聲爸爸,大手牽小手,一步步教她走路。送她去幼兒園,看到她不適應,扯著嗓子哭,我就跟她媽媽躲在教室外邊抹眼淚?!?lt;/br> “后來她上小學了,成績提不上去,我心想我跟我老婆當年可是年級第一跟第二,雖然我當了萬年老二,可我也是保送北大的人,閨女怎么著也不至于成績那么差吧?結果你猜怎么著?那丫頭背著小書包,仰起腦袋跟我說,題太簡單了,她懶得學,她比較好奇宇宙黑洞!等太陽落山的時候,她就爬到樓頂追太陽,差點摔下去。”</br> 蘇錦文說著說著,不自覺地笑起來:“她哭著跟我說,長大要當建筑設計師,把樓建得高高的,樓梯全都修到太陽上去,她要摘下太陽掛起來,那樣就永遠也不會天黑。你說,她可愛不可愛?!?lt;/br> 晏回時:“可愛。”</br> “一晃眼,她都大學畢業,工作談戀愛了?!碧K錦文眼泛淚光:“可在我眼里,她還是那個,被我一只手抱在懷里的小不點。我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一輩子保護她??晌也荒馨?,她長大了,會有喜歡的人,會結婚生子,成為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lt;/br> 晏回時這次不帶任何調侃之意,叫了聲:“爸。”他唇線緊抿,目光堅定:“請你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蘇雁?!?lt;/br> 蘇錦文拍了拍他的肩:“兄弟,這一次我依然選擇信任你。”說完,他改口喊:“上門女婿,爸爸的好兒砸?!?lt;/br> 晏回時:“……”</br> 晏回時:“差不多行了,幼不幼稚。”</br> *</br> 送走雙方父母,晏回時回到客廳。</br> 訂婚宴的前幾天,蘇雁一直住在父母那。忍了幾天,晏回時一進門就拉著她接吻。</br> 蘇雁招架不住,很快就癱在他懷里。</br> 她挽起長發的樣子溫柔端莊,杏眼清澈漂亮,鼻頭微翹,紅唇嬌艷欲滴,看著說不出的動人。</br> 晏回時低頭啄一下她的嘴唇:“想我沒?”</br> 蘇雁很喜歡看他失控前隱忍克制的樣子,和他平時的沉著冷靜很割裂,像是專門為她撕碎面具,完完全全沉迷于她。</br> 她勾住他的脖子,點頭說:“想?!?lt;/br> 晏回時眸色暗沉:“哪兒想?”</br> “哪兒都——”話沒說完,她被一把抱起。</br> 蘇雁突然想起了什么,環住他的脖子,輕聲說:“晏回時,生日快樂。”</br> 晏回時眼底劃過一絲笑:“這個時候祝我生日快樂,打算把自己送我當禮物?”</br> 蘇雁“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嬌聲否認:“我沒有!”她手指無意識搭在他襯衫扣子上把玩,問的一臉認真:“晏叔叔,你想要什么禮物?”</br> 晏回時側頭,在她嘴角吮了一口:“倒是有一個愿望?!?lt;/br> 蘇雁:“是,什么?!?lt;/br> 晏回時:“一邊看球賽,一邊跟蜜蜜重疊?!?lt;/br> 蘇雁:“……晏回時!你正經一點!”</br> 晏回時把人抱進臥室:“不看球賽也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