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不見只會更難過。</br> 無意識地,周黎在心中默默念著這一句,只覺自心底深處生出綿長的疼痛。</br> 眼眶漸漸濕潤,她捧住他的臉,輕輕吻上去。</br> 不像他吻她時那樣帶著深重的欲念,她溫存而疼惜地描摹著他的唇。</br> 她喃喃道:“沈照,我有沒有告訴過你?”</br> 男人啞聲問:“什么?”</br> 周黎抬眸,直直看著他的眼睛,唇輕啟:“我愛你。”</br> 男人的身體微微一僵,眸子霎時幽暗,緊緊攫著她。</br> 周黎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輕而篤定道:“從年少時的喜歡,到如今的愛,你是我從前癡心妄想的寄托,也是我如今觸手可得的義無反顧。”</br> 他靜靜注視著她:“癡心妄想?”</br> 周黎笑了笑:“是啊,癡心妄想。”</br> 她問:“知不知道,她出國前,我去見過她?”</br> “嗯。”</br> 周黎毫不意外。</br> 她早就看出來了,周雯茵雖然瘋,但拿沈照一點辦法都沒有。</br> 沈照固然幫周雯茵得到了一切,但周雯茵也一直在沈照的控制之中。否則這么多年,有那么一個情緒不穩的周雯茵在,他們一家三口即使是避走A城,也不可能這么風平浪靜地生活。</br> 周黎問:“那你知不知道,我對她說了什么?”</br> 他不置可否。</br> 周黎看著沈照,輕道:“我懂得她所有的痛苦,因為我就是曾經身在云巔,眾星捧月,然后在一夕之間被人奪走一切,跌進塵埃。我親身經歷各種人情冷暖,我曾經的同類對我落井下石,我新的同類對我冷嘲熱諷,兩邊都容不下我,我在泥潭里打滾的時候,也曾憤世嫉俗,恨命運這樣對我。”</br> 男人的眼底閃過痛楚。</br> “所以,我不是感同身受,我是真的,懂得她所有的痛苦。”周黎無聲抱著他,凝著他的眼睛,“可是,我比她幸運得多,因為,我有你。”</br> 他低嘆:“我不在你身邊……”</br> “已經夠了。”她輕輕打斷他,“你在我心里就夠了。”</br> “當人的心里終究有那么一片干凈美好的存在時,就總愿意讓自己向著好的方向活著。我的不甘心,是因為那么多年活在云上的日子,讓我已經習慣了身在高處……可我本來就不屬于那里啊。”</br> 她笑了笑,緩緩道:“我開始慢慢學著去做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平凡從容,不癡心妄想。”</br> “當一個人接受了自己只是個普通人的時候,她也就不會再有那么多的求而不得和不甘心了。”</br> “而當一個人學會了怎樣去做一個平凡的人以后,她回過頭來就會發現,求而不得和不甘心這種東西,真的一點用都沒有,一點用都沒有。”</br> 他靜靜注視著她,沉黑的眸子像是夜里看不到盡頭的大海。</br> 許久,他抬手,輕輕撫上她的后腦,喃喃道:“我寧愿你,一直都不懂得這些。”</br> 周黎不解地眨了下眼睛。</br> 他輕道:“你懂得越多,說明我傷你越深。”</br> “可我也傷害過你啊。”</br> 他笑了笑:“那不一樣。”</br> “怎么不一樣?”</br> 他深深凝視著她:“你帶給我的快樂更多。”</br> 周黎輕輕眨了下眼睛:“你也是。”</br> “嗯?”</br> 周黎抱住他的腰,抬頭注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沈照,你帶給我的,也是快樂更多。不可取代的快樂,只有你可以給我。”</br> 她輕輕依偎進他的胸膛,低道:“沈照,我愛你。”</br> 男人的身體微震。</br> 親吻隨之落在她的發頂,輾轉游移,纏綿溫存。</br> 她聽見他的嗓音喑啞低沉,卻篤定深刻。</br> “黎黎,我也愛你。”</br> 周黎的身子輕顫。</br> 空氣安靜下去,兀自升溫。</br> 男人的唇漸漸滾燙,貼上她的耳垂。</br> 她聽見他呢喃道:“黎黎。”</br> 她輕輕應了一聲:“嗯?”</br> “我就想問問……”</br> “什么?”</br> “你剛說的,是哪種快樂?”</br> “……”</br> “是不是過去一天一夜那樣的?”</br> “……”</br> 這個人真的……</br> 不愧是你!</br> ……</br> 這年的除夕在2月6號。</br> 周黎和沈照在B城生活了一段時間,2月5號離開的。兩人也沒有回A城,直接去的C市。</br> C市不僅臨海,還在南端。現在這個時候,A城B城正值寒冬臘月,一年里最冷的時候,而這里的氣溫卻在30度以上,正過著盛夏。</br> 周黎當時去B城,一心只想見沈照,就沒想過來C市。</br> 于是來之前,兩人一起逛了幾次商場,又買了一只行李箱的衣服。</br> 混在一起,大多是她的。</br> 下飛機是下午,兩人先在酒店住下,打算第二天再去見顧蓉和周鴻安。</br> 周黎怕周鴻安和顧蓉會忽然問起,頗為警惕地訂了兩個房間。</br> 當天晚上,周黎和父母視頻,周鴻安果然就問起了:“來都來了,怎么還住酒店?”</br> “你這……”周鴻安頓了頓,含蓄地問,“怎么睡的啊?”</br> 哈哈哈!果然!</br> 周黎立刻抬頭挺胸道:“就訂兩個房間啊。”</br> 還頗為凡爾賽地說:“雖然是春節旺季,不過這酒店好像都沒人,兩個房間還是有的。”</br> 顧蓉盯著周黎的背景,目測空間極大,至少有一百多個平方了,問:“是總套里的兩個房間嗎?”</br> 周黎想起上次沈照說的,鎖門攔不住他,怕顧蓉誤會,忙道:“是兩個總套。”</br> 顧蓉沒說話。</br> 周鴻安聞言嘀咕了一句:“那你這多浪費啊。”</br> 過了幾秒,又問:“要不,我跟你媽過去幫你住?”</br> 顧蓉:“……”</br> 周黎:“……”</br> 當晚,沈照放過她的時候,又是后半夜了。</br> 從浴室出來,周黎著床就想睡,想起周鴻安的話,又忍不住笑,低喃道:“還真挺浪費的。”</br> 沈照自身后意猶未盡地吻著她,這會兒血還沒完全回到腦子里,隨口問:“什么浪費?”</br> 周黎眨了下眼睛:“房間。”</br> 訂兩個總套,睡一間,空一間。</br> 他明白過來,笑了笑:“不浪費。”</br> 周黎想想也是。</br> 如果周鴻安和顧蓉真過來了,那她今晚就肯定不能跟他睡了。</br> 等等,為什么想想還覺得挺僥幸的?</br> 難道她現在已經離不開他了么!</br> 捂臉。</br> 正臉熱,又聽男人在身后若有所思地說了句:“就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br> 周黎:“……”</br> 他說是這么說,可是顯然一點都不在意,說完就該干嘛繼續干嘛了。</br> 反倒弄得周黎惴惴不安,越想越緊張。</br> 她輕輕翻了個身,面對著他:“真有那么此地無銀嗎?”</br> 男人的眸子漆黑深湛,好看得驚艷,眸光流轉,又璀璨又溫存。</br> 他抱著她,笑道:“真有。”</br> “……”</br> “不是有句話叫,越沒什么,越想證明什么嗎?”</br> “……”</br> “你這就是典型的,跟我交流越深入,越要證明咱倆不熟。”</br> “……”</br> 他輕輕一哂:“你想想,你跟我之間要是真的什么都沒發生過,你還會這樣嗎?”</br> “……”</br> 周黎本來就很忐忑了,還要被他調戲,欲哭無淚,控訴:“那你怎么不提醒我?”</br> 結果有人毫無愧色,理直氣壯道:“提醒你什么?”</br> “……”</br> “別說三百兩,三百萬兩我都給。”</br> “……”</br> ……</br> 周鴻安和顧蓉過來,夫妻二人在海邊租了棟度假小別墅。</br> 原本因為周雯茵的存在,周鴻安和顧蓉對沈照還是有所保留,倒不是他們對沈照本人有什么不喜,只是想到自己的女兒以后有這么個婆婆……真是想想都心疼。</br> 不過周黎將周雯茵離開的消息告訴兩人后,夫妻二人心里松了一口氣。知道沈照要過來,一大早就提前熬好了雞湯。</br> 周鴻安還去市場買了好些海鮮回來,在廚房幫著顧蓉打下手。</br> 上午10點過的時候,沈照和周黎到了。</br> 今天是除夕,雖然是在海邊過年,顧蓉還是布置了一番,在房子里貼了春聯和窗花,掛了鞭炮之類的裝飾品,一走進去,就有了過年的氣氛。</br> 沈照手里拎著禮物,周鴻安也沒跟他客氣,直接笑呵呵地接過,“阿照”“阿照”地喊得格外親切。</br> 顧蓉也抿著唇笑,招呼沈照坐,又讓周黎去給他泡茶。</br> 周黎沖他眨了下眼睛,進了廚房。</br> 見顧蓉和周鴻安身上穿著圍裙,沈照主動提出幫忙。</br> 顧蓉哪兒好意思讓人第一次上門就進廚房,正要說不用,周鴻安搶先道:“行啊,那我去看會兒電視。”</br> 他說著,毫不客氣解下圍裙,遞給沈照。</br> 顧蓉:“……”</br> 好尷尬。</br> 沈照卻是含笑接過。</br> 一會兒,周黎從廚房出來。</br> 周鴻安正坐在沙發上換臺,聽見腳步聲,轉頭看向她,無奈地說了一句:“女兒,要不咱還是矜持點?”</br> 周黎:嗯?</br> 周鴻安目光在她身上的裙子掃過:“他這才第一次見我們,你這……你這就連嫁衣都穿上了。”</br> 周黎:“……”</br> 她低頭看了眼身上大紅色的裙子。</br> 桑蠶絲的,掐著小腰,另有一條腰帶系上,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裙擺延展,及至腳踝略下的長度。</br> 比嫁衣的紅色飽和度稍微低一丟丟,恰到好處地襯著她白皙嬌嫩的肌膚。</br> 也是瑰麗的大紅色不假,但周鴻安能將這看成是嫁衣,是不是也過于直男了?</br> “……”</br> 周黎輕輕呼出一口氣,到沙發上坐下,面不改色道:“那我這不是怕給的暗示不夠,你們領會不到我的意思,為難他么?”</br> 周鴻安:“……”</br> 周黎看向他,一本正經道:“這就是,你們要不答應,我只好別無選擇跟他私奔的意思。”</br> “……”</br> 是他女兒沒錯了。</br> 父女兩人沉默著看了會兒電視,周鴻安忽然咕噥了一句:“他要不跟你求婚,你這……很難收場。”</br> 周黎:“……”</br> 沒多久就開飯了,顯然,做飯這事,沈照比周鴻安得力許多。</br> 周鴻安湊到飯桌上看了眼菜色,略顯驚訝又頗為滿意地看了沈照一眼。</br> 而顧蓉呢,顯然早已經滿意過了。</br> 一家人一起吃了飯。</br> 這房子不錯,還配了洗碗機。原本洗碗是周黎的活兒,這下不用洗了,顧蓉讓她去睡會兒午覺。</br> 她看了看顧蓉和周鴻安,又看了看沈照,知道他們這是有話想單獨對沈照說。</br> 她抿了抿唇,正想留下來,沈照含笑看向她。</br> 周黎瞬間就領會到他的意思了,不情不愿地“哦”了一聲,乖乖上樓去睡午覺。</br> 倒是沒有偷聽,只是躺在床上,忍不住想,周鴻安和顧蓉會和沈照說什么?</br> 他們會為難他嗎?</br> 想想又對周鴻安有信心。</br> 當然,她也不是對周鴻安有信心,主要是對自己有信心。</br> 她剛,都已經把話說到那份兒上了……</br> 結果就這么想著想著,午后睡意襲來,她就真睡了過去。</br> 醒來的時候,房子里很安靜。</br>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下樓,客廳里只有顧蓉一個人。</br> 顧蓉聽見動靜,抬頭往她看來,沒等周黎問,主動道:“沈照跟你爸出去了。”</br> 周黎臉熱了,輕輕“唔”了一聲。</br> 顧蓉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沙發,周黎乖乖走到她身邊坐下。</br> 她以為顧蓉會說什么,心里就仿佛是即將迎接考試成績的考生,緊張又忐忑。</br> 然而和顧蓉坐了許久,顧蓉卻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沒有說話。</br> 周黎哭笑不得,忍不住道:“媽……”</br> 顧蓉仿佛這才回過神來一般,神情略有些茫然地問:“什么?”</br> 周黎:“……”</br> 周黎垂著頭,又緊張又著急,嘟囔道:“就,您覺得他怎么樣?”</br> 顧蓉沉默了片刻:“媽媽沒有辦法評價他。”</br> 周黎不解地看向她:“怎么沒有?”</br> 那帶他回來,不就是讓你們給看看的么……</br> 周黎害羞地想。</br> 顧蓉輕道:“我們都不曾像他這樣傾盡所有去愛過一個人,又哪里有資格評價他?”</br> 說不清道不明的,顧蓉的話周黎鼻間酸楚。</br> 顧蓉抬手,溫柔地撫上她的頭發:“黎黎,你也要對他好。”</br> 周黎輕而堅定地點頭。</br> ……</br> 晚上吃了年夜飯,周黎也沒有留在度假別墅這邊,當晚跟著沈照回了酒店,周鴻安和顧蓉沒說什么。</br> 對于那此地無銀什么的,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br> 酒店的位置在比較高端的海灣,自帶私家沙灘,很安靜。</br> 不過除舊迎新的晚上,手機上倒是格外熱鬧,大家相互發著祝福的微信。</br> 周黎的手機響個不停,沈照那邊就很安靜了,除了剛回來那會兒接了個電話,之后就一直沒動靜。</br> 周黎想想,不應該吧。</br> 大佬不是都有一堆人搶著抱大腿嗎?</br> 然后沈照就告訴她:“工作手機在江述那兒,他負責這些事。”</br> 周黎:“……”</br> 這些事……行吧,果然是她太平凡沒錯了。</br> 大佬不僅有一堆人抱大腿,還有專人負責處理抱大腿。</br> 沈照坐到她旁邊,一手將人摟進懷里,一手接過她的手機,笑道:“我來。”</br> 周黎任他拿過去:“什么?”</br> “我來替你回消息,”他沖她眨了下眼睛,“我是你的打工人……”</br> 周黎:“……”</br>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別有深意道:“可不僅僅是在床上。”</br> 周黎:“……”</br> 周黎沒理他,依偎在他懷里,指揮著他回了幾條微信消息,又發了幾條出去。</br> 退出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通訊錄里有一條好友請求。</br> 周黎讓他點進去。</br> 只見備注里寫著:【學妹你好,我是容行。】</br> 男人瞧見了,眉頭若有所思一挑:“容行?”</br> 他看向她,慢條斯理問:“男的啊?”</br> 周黎也有點茫然:“我不認識,會不會是加錯了?”</br> 沈照咬著字,似笑非笑喊她:“學妹?”</br> 周黎:“……”</br> 雖然聽著妖孽兮兮的,不過周黎倒是一下子想起什么。</br> 她輕拍了下腦門兒:“啊,是我導師之前給我推的一個博士生學長,藝術學院的。”</br> 她向沈照解釋:“我碩士獨作發ssci很難的,陳教授剛好認識這位學長,知道他的研究領域和我相近,打算讓他帶著我發論文。”</br> “她還是元旦推給我讓我加的,我當時沒加就忘記了,這都春節了……”周黎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你快同意,再跟他友好地打個招呼。”</br> 男人卻沒動,若有所思地看著她。</br> 周黎回視著他,幾秒后,若有所悟,又忍不住好笑。</br> “你該不會是吃醋吧?”</br> 他不置可否,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開口:“黎黎。”</br> “嗯?”</br> “你看,我現在去考個博士怎么樣?”</br> “……”</br> “我想做你學長,讓你跟我寫論文。”</br> “……”</br> 這個人!是想讓她!從今以后都無法直視論文這兩個字嗎!</br> 她抿了抿唇,輕道:“要不,你別做我學長了。”</br> 男人的頭拉低,往她靠來,親昵的意味明顯:“嗯?”</br> “你做我……”</br> 周黎輕輕仰起頭,嘴唇貼著他的耳朵:“孩子的爸爸,好不好?”</br> 幾不可聞的幾個字,男人卻聽清了,身體一僵,驀地轉頭往她看來。</br> 周黎強忍著臉上的熱意,迎視著他。</br> 四目相對。</br> 分分寸寸的距離,氣息交纏。</br> 他眸深如晦,她的睫毛輕輕顫動。</br> 幾秒后,他的目光下滑,落到她的小腹,眸中涌動著鋪天蓋地的驚喜。</br> 周黎:“……”</br> 她捂住臉,既害羞又尷尬,嘟囔道:“沒有啊……”</br> 他自己用掉了那么多……</br> 怎么還會有!</br> 耳邊傳來一道明顯失望的聲音,周黎更加哭笑不得。</br> 她拿下手,瞅著他:“我就,我就,先跟你求個婚……”</br> 沈照一怔:“求婚?”</br> 這種事說出來也是很害羞了。</br> 不過她早就想好怎么甩鍋了,她理直氣壯地抬著下巴,驕矜地點了下頭:“啊,我爸說我不跟你求婚,很難收場。”</br> 沈照:“……”</br> 沈照雖然不知道周鴻安說過什么,但以他對周黎的了解,周鴻安怕不是這么說的吧。</br> 他也沒說什么,只是微微側過頭,自喉間發出一聲輕哂。</br> 伴隨著笑聲低低逸出,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br> 周黎有點被他迷到,呆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還沒回答她呢。</br> 她都問他“好不好”了。</br> 他的“好”怎么還沒出來……</br> 正這么想著,耳邊忽地傳來“砰”的一聲,與此同時,絢爛的光驟然照進房間。</br> 周黎下意識循聲看去。</br> 透過落地窗,只見外面有煙花炸開。</br> 自第一聲起,接連不斷。</br> 璀璨的光亮在天空綻放,帶起五光十色的光芒奪目,連綿不絕。</br> 周黎看過很多場煙花,卻從未見過如此聲勢浩大的煙花。</br> 忍不住就被吸引去了目光。</br> 原以為是除夕夜的煙花,說不定這個酒店剛好就是煙花秀的一個點,所以她才能剛好看到。</br> 可是看著看著,她漸漸覺得不對。</br> 那時時出現在天際的兩個字,格外眼熟,仿佛是——</br> 黎黎。</br> 一旦辨認出了這兩個字,后面的字便更容易看懂了。</br> 除了一朵朵綻放的圖案,那不停在高處閃現的一串字是——</br> 黎黎,我愛你。</br> 周黎猛地轉頭,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br> 震驚的,又是驚喜的。</br> 她微微睜大著眼睛,直直看著他。</br> 卻見他也側過頭,眼角微微向上揚起,眼尾那顆小小的朱砂痣正正落在光里,反著妖孽的光。</br> 他微微低下頭,抵著她的額頭,低聲道:“巧了,我也正準備向你求婚。”</br> 他輕輕放開她,單膝跪在她面前。</br> 窗外又一組煙花在天際炸開,藍色的煙花像海水一樣深沉綿長,在幕布般的天際里映出絢爛的五個字——</br> 黎黎,我愛你。</br> 與此同時,男人手中精巧的盒子打開,露出里面璀璨奪目的鉆戒。</br> “黎黎,嫁給我。”</br> ——</br> 正文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