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對這個人鬼扯的功力真的是一言難盡。</br> 身子被他抱在懷里,她不開心地推了推他,想自己坐好。</br> 他的手臂卻頓時收緊,她剎那間感覺到自腰間傳來的炙熱而霸道的力量,緊緊將她桎梏在他的懷里。</br> 她微怔,抬眸看向他。</br> 卻見他眼中斂去了調笑,只余一片漆黑,幽深不見底。</br> 分分寸寸的距離,他直勾勾看著她。</br> 周黎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快起來,像是被他蠱惑了似的,也一眨不眨地看著他。</br> 兩人就這么四目相對,周遭原本平靜的空氣急速升溫。</br> 就這么過了許久,男人的喉結輕輕滾了滾,啞聲喊她:“黎黎。”</br> 周黎被他喊得心尖兒一顫,氣息不太穩地應道:“嗯?”</br> 沈照緩緩道:“我想讓你跟我一起,害羞。”</br> 周黎:“……”</br> 這一次,周黎甚至都來不及不信他會害羞。</br> 男人的氣息伴隨這低啞的嗓音落下,下一秒,她的唇便被他緊緊攫住。</br> 像是雖然做好了準備,但還是有些突然,周黎微微一怔。但隨著唇上的吮吸輕挑,她的身子又像是有記憶似的,立刻放軟了,閉上眼睛,迎合著他。</br> 心動,情不自禁。</br> 伴隨著腰間有力的手臂無限收緊,男人的吻也愈加深入,從一開始還算耐心的廝磨描摹,到漸漸加重力道。</br> 終于,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帶著某種不言而喻的暗示。</br> 周黎的睫毛輕輕顫了顫,隨即,她微微張開了嘴巴。</br> ……</br> 唇舌的糾纏挑起心尖兒炙熱的情愫,無限纏綿。又于某一個電光火石之間,周黎忽然明白過來他剛剛那一句——</br> 要你跟我一起,害羞。</br> 是真的很害羞。</br> 然后,又因著這份害羞,她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的身體。</br> 情人之間的廝磨溫存,周遭一切似乎變得蕩然無存。</br> ……</br> 兩人最后是被敲門聲打斷的。</br> 像是色迷心竅之后的陡然清醒,伴隨著敲門聲傳入耳中,周黎身子一僵,猛地睜開眼睛。</br> 目光落在沈照的身后,病床上是睡著的周雯茵。</br> ——這是周雯茵的病房啊!</br> 她和沈照怎么就在這里吻上了!</br> 她微微用力,推開沈照。</br> 也只是推開了他的親吻,兩人之間稍稍拉開了距離,他的手臂還霸道地抱著她。</br> 男人緩緩睜開眼睛,凝視著她,眸子里沉黑晦暗,繾綣還沒有散去。</br> 此時,門外再一次傳來敲門聲。</br> 很輕,只有兩聲。</br> 周黎的身子卻一顫,她生怕敲門的人會以為里面沒有人,自己推門進來。</br> 她連忙抬手抵著沈照的胸口,想推開他。</br> 男人感覺到她要推開自己,不樂意了,意味深長地挑了下眉,而后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同時,頭微微低下,唇又湊了過來。</br> 周黎簡直要被他嚇哭了,她睜大了眼睛,欲哭無淚地提醒他:“我,我沒鎖門啊……”</br> 他聞言,倒是沒再來親她了,但也沒放開她,就靜靜看著她。</br> 過了會兒,若有所思道:“沒關系,下次記得鎖門。”</br> 周黎:“……”</br> 她不是在跟他道歉好么!</br> 而且……怎么就下次都安排上了!</br> 周黎真是好氣。</br> 好在沈照終于是放開了她。</br> 她連忙坐好,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br> 沈照側頭瞧著她心虛的模樣,幾秒后,自喉間發出一聲低笑。</br> 極為意味深長。</br> “……”</br> 周黎抬手捂住臉,懶得跟他計較了。</br> 來人是一名中年婦人,衣著樸素,看起來有些年紀了,不過長相干凈,神態溫和。</br> 她應該是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一直等到沈照淡淡的一個“進”字,她才敢推門進來。</br> 進門后,她目不斜視,徑直走到沈照面前,低著頭,輕輕喊了一聲:“阿照。”</br> 周黎原以為這是沈照請來照顧周雯茵的護工阿姨,此時聽婦人開口,兩人顯然是舊識。</br> 她低著頭沒說話,只聽沈照道:“你照顧她吧。”</br> 他說完這一句,就牽著周黎的手站起身來。</br> 婦人忙道:“阿照,等小姐醒來再走好嗎?”</br> 空氣安靜了幾秒,沈照淡淡出聲:“她認為是我之前把你趕走了,新來的保姆不得力,她才會被人扯掉手套,現在只想跟我同歸于盡。”</br> “你要還想她活著,就別勸我留下。”</br> 說完,沈照看向周黎:“走吧。”</br> 周黎輕輕“嗯”了一聲,彎身將茶幾上他的筆記本合上,替他拿著。</br> 沈照隨手接了過去,用沒有牽著她的另一只手拿上。</br> 兩人沉默著走出醫院。</br> 外頭陽光正好,沈照也沒去取車,兩人就這么手牽著手走在街上。</br> 經過星巴克時,周黎不由自主地轉頭看了眼。透過透明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剛剛她和沈蘊坐的那張桌子又換了新的客人。</br> 是兩個女孩子。</br> 沈照察覺到,轉頭溫聲問:“想喝東西嗎?”</br> 周黎輕輕搖了下頭:“沒有。”</br> 她握緊沈照的手,仰頭看著他:“就覺得那里那個小姐姐說不定在數我們呢。”</br> 沈照沒懂:“數我們什么?”</br> “數我們情侶啊,”周黎眨了下眼睛,“我有時候無聊,就會數窗外經過的情侶。”</br> 周黎抿著唇笑:“都是我數別人,難得自己也能被數一回,謝謝你啊。”</br> 男人挑眉,幾秒后,笑道:“不用謝。”</br> 又沉默著往前走了幾步,周黎忽然聽沈照喊她:“黎黎。”</br> 她不自覺地握緊他的手心,同時應道:“嗯。”</br> 沈照側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數過夫妻沒?”</br> 周黎:“……”</br> 沈照慢條斯理道:“要不,我讓你再被數一回?”</br> 周黎:“……”</br> ……</br> 沈照之后沒有再去過醫院,但也沒有離開B城。</br> 床頭柜里的東西用得很快,沒兩天就用完了。沒有像他說的那樣,用完了就離開,他又補了新的進去。</br> 周黎沒有說什么。</br> 她心里大概知道,應該是要等周雯茵出院了,他們才會離開。</br> 對周雯茵,沈照心底終究是保留著最后的耐心。</br> 可是周雯茵呢,她什么時候,才會對沈照有一絲絲的心疼?</br> 周黎想起那天在星巴克看到的背影,拿出手機,給竇楠發了條消息:【出來見個面吧。】</br> 竇楠沒有回她,周黎也沒有催。</br> 就這樣,竇楠回避了她一整天,最終還是在隔天回了她消息。</br> 【好,就在醫院旁邊的星巴克。】</br> 按照約定的時間,周黎提前了五分鐘到,竇楠已經等在了那里。</br> 她坐在窗前,身上穿著黑色的大衣,頭上戴著一頂貝雷帽。竇楠肌膚白皙,又因常年跳舞,身姿優雅,脖子長長的,坐在那里就像一只驕傲又美麗的黑天鵝。</br> 她的手邊,一杯咖啡靜靜冒著熱氣。</br> 周黎走到她面前坐下。</br> 竇楠的視線自窗外收回,看向她,半晌,自顧自扯出一抹笑:“我就知道,那天你和沈蘊看到我了。”</br> 周黎平靜地看著她:“你來看周雯茵,這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你也說了,這么多年她給了你金錢上的資助。她固然對不起別人,但沒有對不起你。”</br> 竇楠靜靜的,臉上是一種難言的情緒,她似乎想說什么,但終究沒有開口。</br> 周黎輕道:“只要這個人不是負盡了所有的人,她就不算無可救藥。”</br> 竇楠極輕地笑了笑,反問:“你想救她嗎?”</br> 周黎誠實地搖頭:“不太想。”</br> 竇楠:“但為了沈照,你可以?”</br> 周黎毫不猶豫點頭:“對,為了沈照,我可以。”</br> “你想我幫你?”竇楠笑著搖了搖頭,“可我沒有辦法呢。”</br> “我沒有騙你。”她攤了攤手,輕嘆一聲,“周雯茵的確沒有對不起我,只可惜,我先對不起了她。”</br> “我現在在她那兒就是個叛徒,我一出現,她就歇斯底里大發脾氣,我其實連她的面都見不到。”</br> 周黎直直注視著她,無聲詢問。</br> 竇楠輕聲問:“你知道反水的臥底嗎?”</br> 她說完,又搖搖頭:“也不對,我也不是反水,我是被人二次收買了。”</br> 竇楠的話讓周黎想到什么,睫毛輕輕一顫。</br> 周鴻安的話在這剎那回響在耳邊——</br> “你不說,我還以為竇楠是沈照安排在你身邊的。”</br> “這么跟你說吧,如果她真是周雯茵安排過來的,那她身上應該會表現出種種人為打造的掃把星特征,時不時給咱們家拖點后腿。”</br> “但她非但不掃把星,這么多年沒給咱們家拖半點后腿,還一直陪伴著你長大,咱們家有困難的時候,她分分鐘化身錦鯉幫忙解決。”</br> 因為周鴻安過于沙雕,周黎原本沒有放在心上。此刻一經聯系,真相呼之欲出。</br> 竇楠見周黎的神情,也大概猜到她是想到了,坦言道:“一開始的確是周雯茵找到我,讓我跟你身邊,關注你們一家三口的動向,再時不時自己隨意發揮,給你們找點小麻煩。”</br> 她頓了頓,繼續道:“可也就幾天,另一個人就找到了我。”</br> 周黎輕聲問:“沈照?”</br> 竇楠點頭。</br> 即使已經被證實,周黎依舊驚訝,她脫口而出:“他來找你?A城?他那八年里,不是從來沒有踏出過B城一步嗎?”</br> 竇楠聞言,就像是聽說了一個笑話,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八年啊,黎黎。”</br>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八年還有兩個閏月,算起來總共二千九百二十二天,這二千九百二十二天里,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你可能會生病,你可能會遇見麻煩,甚至,你可能會再喜歡上別人……”</br> “那你覺得,沈照他真的可能會放你一個人在A城,八年不來看你一眼?”</br> 竇楠定定看著周黎的眼睛,輕嘆一聲:“不過是,沒讓你看到他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