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入神農峰上行,穿透一層禁制,一股濃烈的藥草味道撲鼻而來,差點就把夙冰熏暈過去。╔ ╗低頭一瞧,只見漫山遍野全是大片大片的藥田,底土顏色各不相同,以五行作了劃分。
“夙師妹,沉柯師叔性子古怪,整座神農峰都是出了名的,若想經他指點一二,怕是要花費一番功夫。”趙子涵說著話,一手從儲物袋中摸出幾枚靈石,補充一下靈力,加強控物術,才能勉強和夙冰并行。
其實不用他特意提點,夙冰早已做好被各種苦逼刁難的準備了。
雖說宗門內部,為了培養復合型才,并不禁止各峰之間的交流,反而鼓勵弟子們修習他峰特長,尤其雜學。為此,宗門還專門設有一項課程,每隔半年,便會派遣一小撮精英弟子前去神農峰,專項研究靈草栽培以及修習煉丹妙術。
但神農峰所授的,大都是些粗淺入門術,真正高深的煉丹本領,當然只授親傳。
幸好夙冰目標不高,只求煉制一些辟谷丹、凝氣丹、守元丹之類,需求大、易出手、成本小的低階藥品。至于太高級的,別說無處可學,哪怕學會了也不敢輕易嘗試,因為煉制一爐上品丹藥,需要上品的丹鼎、材料、丹引以及爐火為基礎,一套成本算下來,絕非一般修士能夠承擔。
所以她一直知道,千萬別以為雜修盡是窮修,他們才真是富的流油。
隨著趙子涵落一處山谷,兩收了飛行法器,開始徒步穿越藥田小徑,向山壁下的一處洞府走去。雖然身處藥田,但藥味比之前淡了許多,除卻靈氣以外,放佛還有淡淡的花香隱其中。
舉目一望,果然藥田兩側,還有幾處花圃。
夙冰微微一笑:“看來這位沉柯師叔,倒是位雅。”
趙子涵擺擺手:“沉柯師叔一生醉心丹藥之道,哪有此等閑情逸致,這些花,估摸著全是沈師姐種下的。只可惜,她這番癡心,終究是要付諸東流了。”
夙冰似乎嗅到了八卦之氣:“不知口中的,是哪位沈師姐?”
“除了美峰那位沈師姐,還會有誰?”
“北麓美榜小探花,降雪仙子沈沁眉?”
“可不正是她。╔ ╗”趙子涵奇道,“此事一年前鬧的沸沸揚揚,莫非不知道么?”
語畢,忽地憶起夙冰一年前慘遭家門之變,還被貶去地獄巖,肯定不會知道,便好心解釋,“說起這位沈師姐,雖然出身小家族,雙系靈根也并不出眾,但她勤勉好學,悟性極佳,得紫薇道君青睞,年紀輕輕便已達筑基中期修為。只可惜生的太美,無端惹來一身桃花債,提親的修士都能組成一個小宗門了,偏她一顆芳心早已許給了沉柯師叔,不肯答應,上有紫薇道君撐腰,也沒修士敢來強的,家族便也推卻的爽快。”
夙冰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臉,這降雪仙子只不過小探花,金鵲還曾奪過榜首呢,看來自己以前那張臉,也算好看了吧?但為何身上古時代,從沒有一個男修曾向自己表白,甚至從沒聽誰夸過自己漂亮?
難道,是時代審美觀差異?
趙子涵還絮絮叨叨,男修八卦起來一點也不遑多讓:“只可惜,那次門派大比之后,玄音門宣于世家公子親自前來提親,之前兩宗門曾攜手鎮壓拓跋世家,紫薇道君也不好多講,沈家更覺千載難逢,便將沈師姐許配給宣于逸為道侶。”
夙冰附和著點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許給了宣于逸?”
趙子涵嘖嘖道:“是啊,真是可憐了沈師姐。那宣于逸陰險毒辣,終日眠花宿柳,不思進取,偏氣運絕佳,走到哪里皆是美懷奇遇不斷,同重霜師兄一樣,于不日前進階筑基大圓滿。”
“呵呵,各有因果,羨慕不來。”
夙冰面上笑著,一派淡然,神識內幾乎翻江倒海的咆哮,這也太逆天了吧!
須知道,一般好資質修士,從筑基初期修到中期,需要的時間最短,估摸著五六年即可。但從中期修到后期,則需要十五六年,而從后期修到大圓滿,則需要三十五六年以上,因此結丹的年紀基本是九十到一百三十歲。
他二才多大?才多大?!
記得一年前,他二都才筑基中期吧?!
這樣粗略一算,豈不是三十歲出頭就能結丹啦?!
自己能將練氣到筑基的時間縮短,那是因為熟門熟路,有先前一千年修行的經驗傍身,即便如此,筑基之后同樣困難重重,想要進階必須穩扎穩打。╔ ╗他們呢,只不過兩只毛頭小子,憑借的又是什么,夏重霜她還能理解,元寶呢,所謂氣運好當真如此神奇?
實是不可思議啊……
“夙師妹,咱們到了。
趙子涵停下腳步,喊了兩聲,見夙冰還悶頭向前走,便上前拉住她的胳膊,頗詫異地道,“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出神,腦袋都快撞墻上了。”
夙冰恍然回神,訕訕一笑:“沒事,沒事。”
抬起頭,只見前方洞府門外立著一名筑基中期女修,身穿美峰弟子服飾,從背影看來,身姿曼妙,正與一名男修面對面站著。那男修筑基中期修為,腰間系著證明其六品藥師身份的玉**,瞧上去一臉無奈。
根據夙冰判斷,兩只是干干站著,一句話也沒說。
女修的情緒似乎異常低落,察覺身后有,理都不理,足尖一點,似燕而飛。
轉身那一剎,夙冰伸長脖子覷過去,終于瞧見她的廬山真面目。嘖嘖,元寶眼光果真不錯,妥妥大美兒一個,比起藍蝶衣的見猶憐,多出幾分清冷孤傲,倒也無愧降雪仙子之名。
沈沁眉一走,那名男修松了口氣,笑吟吟地道:“子涵師弟,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么。”趙子涵迎上去,與他寒暄了陣兒,將夙冰的情況簡明扼要描述一番,順手將她向前一推,“夙師妹,這位便是沉柯師叔座下首徒,高原高師兄。”
夙冰正要行禮,卻被高原攔下:“師妹乃尊上高徒,真論起身份來,反該行禮才對。只是師妹今日來的不巧,家師半月前出門采摘毒草,歸期不定。”
夙冰忙道:“那不知高師兄可愿指點一二?”
此已是六品丹藥師,煉丹制藥的本事足以夠應付自己所需,況且大家修為差不多,溝通起來也沒有那么多拘束。
趙子涵附和道:“是啊,夙師妹悟性極佳,且教她入門就成。╔ ╗”
高原笑道:“既然師妹不嫌棄,那試試看吧。”
比預想中輕松許多,夙冰就這樣留下了,高原也是個痛快,當即帶她參觀過藥田、丹房,粗略的講解一些丹道體系。夙冰認真記著,飛速識海中構出一個大框架,打算慢慢細化,逐漸填充。
兩個時辰過去,趙子涵聽的直打哈欠:“夙師妹,晚上還有約,便不陪了。”
“可是要去競技場?”
“呵呵,就知道瞞不過。”趙子涵斂著眉眼,遮掩過面頰透露出的一絲不自然,“慕容師兄新抓了一頭鐵臂悍狒,野性難馴,師妹可有興趣一同瞧瞧?”
夙冰尚未拒絕,高原鎖眉輕叱道:“現的宗門,一片烏煙瘴氣,子涵師弟,勸還是少去為妙,有那份閑功夫,不如潛心修煉,早日進階中期。”
趙子涵以拳掩口,輕咳一聲:“師兄教訓的是。”
趙子涵走后,又過了幾個時辰,有名小輩弟子上前稟告,說丹藥房有爐丹藥不太正常,高原便送給夙冰一本神農峰手一冊的圖鑒,匆匆去了。夙冰拿著《千草圖鑒》,一面瞧著,一面藥田里來回踱步,認真記錄這些靈草特性,以及組合后的妙用。
“鋸齒紅葉草,脈絡為直線,冰寒,可治頭風。脈絡為環狀,絕跡于上古,屬性不明。”
看到這一段話時,夙冰咂咂嘴,這脈絡為環狀的鋸齒紅葉草她倒見過,便將一縷神識探入其內,補充道:“脈絡為環狀,溫熱,可治寒傷。”
“溫熱,可治寒傷?”
訥訥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將夙冰唬了一跳,她滿心都圖鑒,不曾放出神識。背過臉一瞧,只見月色之下,一名青衣男子一手負于身后,正緩步向自己走來。二十七八歲的模樣,生的端莊清秀,卻病態羸弱的緊,臉上毫無血色不說,連發色都已盡蒼白,平添幾分憔悴。
不敢隨意窺探他的修為,但僅憑腰間象征其十一品丹藥師身份的羊脂玉**,不可能猜不到他的身份。╔ ╗夙冰連忙收起圖鑒,理衣斂目,鞠禮道:“夜來峰清止道君座下弟子夙冰,拜見沉柯師叔。”
沉柯真虛抬了抬手:“見過脈絡為環狀的鋸齒紅葉草?”
“啟稟師叔,弟子并沒見過。”
“那如何知道它的屬性?”
“因為……”夙冰習慣性的想將秦清止抬出來壓場子,但粗粗一想,又覺不妥,經高原言語間透露可知,沉柯性子嚴謹至極,極有可能會去找秦清止詢問,便道,“弟子先前地獄巖受過時,曾有幸從一位名叫邪闕的前輩處,見過一本上古靈藥圖鑒。”
果然,如她所料,沉柯是知道邪闕的。
沉柯真半響沒吭聲,彎下腰,扶正一株被夙冰不小心踩歪了的靈草,才娓娓道:“怎么,來神農峰,是想學煉丹之術?”
夙冰點點頭:“弟子誠心求教。”
沉柯真偏過頭,以袖掩唇,咳嗽幾聲:“尊上精于丹道和煉器,初入門時,他便已是十二品階大藥師,既是他徒兒,怎么不隨他學?”
夙冰知道秦清止懂得煉器,還真不清楚他也會煉丹,不過并不驚訝,“師傅于不日前閉關沖擊化神大境界,閉關之前,特意囑咐弟子前來神農峰,向師叔討教煉丹之術。”
沉柯真望她一眼:“可有隨身丹爐?”
夙冰搖頭:“還未曾備下。”
“意味著,想學煉丹,只是臨時起意?”
“非也,弟子以為,再高階的功法與巧技,都必須建立篤實的根基之上,切不可好高騖遠,所以并不著急備下丹爐,先知百草、明丹意、懂藥理,才是當務之急。╔ ╗”
“嗯,倒有幾分悟性。”
瞧見沉柯真緊繃的面部線條略有一絲和緩,夙冰暗暗舒了口氣。
唉,不是她不想備個隨身丹爐啊,昨日去了天際城晃悠一圈,發現市面上最便宜最劣質的隨身丹爐,也得兩百塊下品靈石,萬一自己沒有煉丹的天分,大把靈石不就打水漂了嗎?
本想先借神農峰的公共爐子練手,但看沉柯的樣子,怕是不好糊弄。
要不,先去二手黑市搞一個回來使喚?
正糾結著,忽地一只綠嘴傳音鳥闖入藥谷,見有金丹修士,并不敢靠近。
沉柯真道:“找的。”
夙冰微微一滯,自己眉心一點,劃出一道紅光,指向那只傳音鳥,便聽那鳥兒嘰嘰嘎嘎地道:“夙師妹快來快來,拓跋師弟……”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夙冰好半響不曾反應過來。
等到琢磨出話中含義,一張小臉登時拉的比驢臉還要長三分,夙冰一拍儲物袋,祭出大蒲扇來,正欲飛身跳上去,忽地想起來什么,施禮道:“師叔,弟子有些急事,暫時離開一下。”
沉柯真一攤手,摸出一**丹藥,虛空一劃:“帶上吧,指不定用得著。”
夙冰怔愣片刻,將**子妥帖收進儲物袋,由衷道:“多謝師叔。”
驅著蒲扇一路向競技場狂奔,夙冰臉色越來越沉,拓跋戰怎么會去競技場?又怎會知道競技場?自己從未同他提過,他也不曾下過夜來峰,定是受教唆!
這小霸王從前沒少得罪,可說處處樹敵,現下被逮住,還不朝死里整?!
整死活該!他是豬嗎?
就算沒了記憶,難道腦子也沒了嗎?!
夙冰氣得不輕,破天荒頭一遭,她從儲物袋中摸出幾塊靈石,吸納干凈,罵罵咧咧著不斷加快速度。還沒飛入競技場范圍,便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眼皮兒不由重重一跳。
凝神屏息,放出神識覷過去,果真瞧見拓跋戰倒地上,肋骨斷了七八根,滿頭滿臉全是血。而那只身長九尺的鐵臂悍狒也好不到哪兒去,連眼珠子都被摳出一顆來,血肉模糊地一團,卻異常興奮。
一階猛獸,雖然力大無窮但并無致命殺招,更何況,經過一年水鏡寒潭筑體,拓跋戰的體魄早已超過練氣五層該有的強度,即便沒有什么御敵經驗,哪怕硬抗,也不該傷成這樣。
夙冰微瞇雙眸,神識那只鐵臂悍狒身上繞了一圈。
果不其然,此妖獸被誰下了嗜血咒,越是見血,越是亢奮。
眼看拓跋戰快要抵擋不住,夙冰默念法訣,驅動丹田之氣,如一道火光劃破夜空,俯身沖下,擋拓跋戰身前。陰著臉,“刺啦”一聲,徒手將沖上來的鐵臂悍狒撕成兩半。
血飆三尺,腦漿崩裂,圍場下的弟子們紛紛后退,無不駭然。
“好大的膽子,竟敢來競技場搗亂!”貴賓席上的幾名貴族男修正看的興起,被夙冰一鬧,胃里無端一陣惡心,登時興致全無,“才筑基初期修為,也敢咱們面前放肆!”
趙子涵躲眾身后,拾起長袖,悄悄抹了把汗。
夙冰根本不想搭理他們,轉過身,冷冷瞪著拓跋戰。
“師……師姐……”拓跋戰見她臉色似鍋底一般黑,明白自己做錯了事兒,肩膀抖瑟不歇,啜泣道,“戰兒好沒用,賺不來靈石,還要麻煩師姐救……”
夙冰醞釀完情緒,正打算開罵,聽他一哭,火氣已經消下一半。再聽他最后一句,才明白他來競技場的目的,不由微微一怔,余下一半火氣也漸漸沒了。
而拓跋戰說完之后,渾身肌肉一陣抽搐,終于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夙冰摸出沉柯真贈的丹藥,喂他服下,抱著他飛上蒲扇。
慕容靖不痛不癢地牽起唇角,挑眉一笑:“夙師妹,攪了咱們的局,打算就這么走了么?雖有尊上撐腰,底氣足了不少,也不好太過狗仗勢,說對不對?”
秦君澈也是一聲冷笑:“師傅可沒教過咱們,可以目中無吧?”
“莫非師傅就曾教過,輩可以陷害同宗了么?”
夙冰緩緩偏過頭,望向貴賓臺,目光看似無波無瀾,卻令慕容靖和秦君澈幾心頭犯寒。那一瞬間,慕容靖極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放佛那雙杏眸背后,有一股蠢蠢欲動的力量,殺氣凜然。
他振衣而起,冷冷回望過去:“咱們下注也是有規矩的,大家下注的損失便不同算了,但競技場借用一天可不便宜,這個靈石錢,總得拿出來吧?”
“多少?”
“不多,一百塊中品靈石。”
夙冰眉梢一顫,一百塊中品靈石,擺明了刁難她是吧?
“沒錢。”
“沒錢還敢這么拽?”
其實慕容靖并沒有虛報,而且他看來,一百中品靈石確實不多。初見拓跋戰上場,他也有些吃驚,畢竟這股賭博風氣不能搬上臺面。若非進階筑基圓滿一直失敗,他哪會煩躁的跑來參合。拓跋戰真出了事兒,一旦被捅去長老院,后果不堪設想。
方才節骨眼兒上,倘若夙冰不曾趕到,他也不會放任不管。
但既然被她攪了局,總得給自己一個臺階下吧?
不就一百中品靈石么,拿出來不就完了嗎?
偏偏夙冰料定他找茬,反將兩手一攤,擺明一副“拽了能拿怎么樣”的態度,徹底將慕容靖激怒。只見他飛身從貴賓臺躍下,落競技臺上,一腳踢開鐵臂悍狒的殘體:“沒錢就來打一場,若贏了,便不教賠了!”
作者有話要說:夙冰這么拽,一是因為她對慕容成見特別深,覺得這丫是故意整她,又何必給他好臉色。
二么,畢竟現在她頭上有人,也不能太鴕鳥,而且她料定這種地下黑賭場,他們不敢把事情鬧大。
預告一下,小拖把的記憶要恢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