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到了大營,沈麟抽空回了趟安定府城。</br> 雙峰山的野戰醫院已經搬到了安定大碼頭。</br> 這里有不少水泥庫房,臨時征用,主要還是救治安定府城的傷患。</br> 瀘水醫院外科急救的名聲在外。</br> 李廣利軍中的三四千傷患,全都送上門求助。</br> 無他,只圖個安全,恢復快而已。</br> 剿滅賊寇,鐵鋒軍倒是沒什么傷亡。</br> 追擊為主,賊寇連一次像樣的反擊都沒有。</br> 倒是南邊和東邊,哨騎跟遼軍遠攔子連續幾天的斥候戰打得很激烈。</br> 遼軍的遠攔子損失過千。</br> 鐵鋒軍也陣亡好幾十個,受傷的更多。</br> 毫無疑問,遼軍精銳很能打。</br> 就算中了鐵鋒哨騎的埋伏,遠攔子垂死掙扎,經常撕破網。</br> 說實話,回鶻人和賊寇都沒遼軍遠攔子厲害。</br> 戰地醫院的病房,主要集中在吳七建造的四棟三層水泥庫房。</br> 他這里,有些房間,簡單裝修過,條件更好。</br> 最好的一間,也就是會客室了。</br> 現在,成了女主人陳無悔的專屬病房。</br> 沈麟走到外面,忽然停住了腳步。</br> 因為,剛剛出來的紅娘子給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br> 屋內兩人的對話清晰可聞。</br> 吳七老大個男人,竟然在啜泣。</br> “丫頭,你……終于醒了,可嚇死哥了。”</br> 陳無悔臉色蒼白,抬起虛弱的小手,摩挲著吳七疲憊的大臉龐。</br> “七哥,我昏睡幾天了?”</br> 吳七一把抓住陳無悔的小手,看著歷歷的青筋脈絡,更加心疼。</br> “都四天了。”</br> “老黃說讓你昏迷著,有益于傷口的愈合。”</br> “主要還是這傷,跟別人不同,治療起來很麻煩。”</br> 陳無悔眼角忽然流起淚來,晶瑩剔透。</br> “七哥,我恍惚中,好像聽到老黃說……”</br> “說我的子宮可能……”</br> 吳七連忙輕斥道:“胡說。”</br> “你都說恍惚中了,就跟做夢一樣。”</br> “哪能聽得真切?”</br> “沒錯,你的膀胱被一枚小石子穿透了。”</br> “子宮也被擊傷,但不會留下后遺癥的。”</br> “咱們要相信黃仲景的醫術,他可是圣手。”</br> 門外的沈麟大吃一驚。</br> 紅娘子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br> “這丫頭太倒霉。”</br> “子宮一樣被穿透了。”</br> “要不然,安家父子也不至于束手無策。”</br> “老黃說可以修復,人沒事。”</br> “但很難保證,以后不影響生育。”</br> 沈麟完全相信黃仲景的診斷。</br> 這年代,全靠望聞問切和經驗。</br> 自己雖說提供了簡陋的顯微鏡,輸血技術和一些外科手術常識。</br> 醫院還是缺乏后世那些先進的診斷設備,不可能清晰地看到,或者做到后世的手術效果。</br> 黃仲景敢動手術,也敢保證治好創傷,就非常牛犇了。</br> 當然,子宮之神奇,差之毫厘謬以千里。</br> 一旦受過創傷,哪能百分百恢復原樣?</br> 根本不現實!</br> 屋內的,陳無悔皺了皺小鼻子笑道。</br> “你呀,連說謊都不會。”</br> “你眨眼了……知道不?”</br> “其實吧,就算有影響也沒關系呀!”</br> “咱倆已經……有吳征了不是嗎?”</br> “我就是……就是有些遺憾。”</br> “咱倆都說好了,生他七個八個的……”</br> 吳七哽咽著道。</br> “一個就夠了!”</br> “丫頭,只要你安然無恙,七哥就……就啥也不要了。”</br> “你知道嗎?”</br> “那時候,七哥都嚇壞了。”</br> “咱擔心小征兒沒了娘啊!”</br> 沈麟搖搖頭,沒想到諾大的漢子,有時也這般細膩脆弱。</br> 他掙脫紅娘子的手,大踏步走了進去。</br> “擦干你的貓尿,哭,哭個屁呀!”</br> “你舅舅讓我在安定府挑選八萬兵源。”</br> “沒你這個大將參訓,怎么成?”</br> 陳無悔弱弱地喊了聲“姐夫”!</br> 吳七卻慌得不行,趕緊撈起被角擦眼睛。</br> “誰……誰哭了?”</br> “七爺只是……”</br> “只是眼中進了沙子……”</br> 沈麟懶得揭穿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臭德性。</br> 轉而摸摸陳無悔的額頭。</br> “安心養傷。”</br> “別擔心!”</br> “不就是子宮小毛病么?”</br> “你姐夫我,可是無所不能的。”</br> “沒準兒過幾年,咱還能折騰出幾種醫療器械呢?”</br> “有些傷,很奇怪!”</br> “藥物作用有限。”</br> “人身上的某些器官,擁有一定的自愈能力。”</br> “子宮就是最厲害的。”</br> “說不定,你經過一年半載的靜養,它自個兒就好了。”</br> 陳無悔眼中閃現出幾分驚喜。</br> 別人說這話,她肯定不信,只當是安慰之言。</br> 可創造了無數奇跡的姐夫沈麟,就有很高的可信度了。</br> “真噠?”</br> 沈麟認真的點點頭。</br> “騙你是小狗。”</br> “你自己想想。”</br> “你懷吳征那會兒,子宮不得膨脹十幾倍?”</br> “你楚兒大嫂更厲害,二十倍都不止。”</br> “人體還有哪個器官,有這種韌性和恢復力?”</br> “所以,大可不必杞人憂天嘛!”</br> 身后的紅娘子噗嗤一笑。</br> “我看你別領兵了。”</br> “轉行當婦科大夫去吧!”</br> 吳七也嗯嗯點頭。</br> 好像你親自丈量過似的。</br> 連倍數都能確定?</br> 沈麟會坦白么?</br> 穿越前,他有事就找度娘,啥玩意不懂一點?</br> 技術直男的愛好,你們不懂!</br> 那絕對是淵博如海,難以自拔啊!</br> “哎哎?”</br> “我沒開玩笑!”</br> “只要技術達到了。”</br> “某一天,沒準都不需要母體。”</br> “只要有了男人女人的種子,玻璃罐里都能長出個娃娃來。”</br> 三人一起翻起了大白眼。</br> 越說越離譜了。</br> 信你才怪呢!</br> 不過,就連沈麟穿越之前,試管嬰兒都離不開母體孕育,子宮照樣不可少。</br> 但誰敢保證?</br> 有一天,人類科技就折騰不出人造子宮呢?</br> 不過,他這么一吹噓。</br> 吳七兩口子的心情總算好了起來。</br> “麟哥兒,吹牛也得有個譜!”</br> “你倒是用玻璃罐兒,種個娃娃出來試試?”</br> 沈麟沒好氣地笑罵道。</br> “現在當然不行了。”</br> “技術達不到嘛!”</br>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br> “懂不?”</br> “以前,你們都不相信荒草灘鹽堿地能種水稻?”</br> “現在呢?”</br> “你們還不相信,咱們在東岸的麥田,肥料足夠,深耕良種。”</br> “麥子的畝產也能超過兩擔,今年就能達到了。”</br> “所以,信我——一切皆有可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