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運選了一家喧囂的、煙火氣十足的餐館，要了一個包間，門一關，外頭的吵鬧聲倒也傳不進來，很適合聚餐。</br> 只是唐運才剛點完菜，兩名同事一個突然想起今天是女朋友生日，一個家中有事，全都溜之大吉，一轉眼，飯桌上就剩唐運和凌云帆兩人。</br> “怎么一個個這么不靠譜的！”唐運憤憤拍桌。</br> 唐運正愁著一桌子菜兩人吃不完時，接到了紀蒼穹的電話。</br> 紀蒼穹：“運哥你在哪？喝酒去嗎？”</br> 紀蒼穹為情所困，最近總找唐運喝酒，一醉解千愁。</br> 唐運：“部門聚餐呢！”</br> 紀蒼穹：“哪有部門聚餐不叫老板的！”</br> 十五分鐘后，身穿花襯衫、大褲衩和趿著涼拖鞋的紀蒼穹出現在包間里。</br> 唐運嫌棄他：“不懂的還以為你馬上要坐飛機去海邊沙灘度假呢。”</br> 紀蒼穹得意一笑：“我衣品好吧！”</br> 唐運：“好個P啊！”</br> 凌云帆看著唐運身上的黑紅格子襯衣，張張嘴，想了想，還是默默把嘴閉上了。</br> 紀蒼穹其實剛進包間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凌云帆，笑道：“實習生，你來上班了啊？”</br> “嗯嗯。”凌云帆點頭，“老板好。”</br> 紀蒼穹拉了張椅子坐下：“我記得你姓凌？”</br> 凌云帆再次點頭。</br> “那就叫你小凌好了。”紀蒼穹又問，“不是說部門聚餐嗎？怎么只有你們兩個人？”</br> 唐運拿起筷子夾了一粒花生米丟進嘴里：“另外兩個都突然家里有事，跑了。”</br> “這么不巧。”紀蒼穹問，“有點酒嗎？”</br> 唐運：“這是小餐館，又不是酒吧，可沒有你喜歡喝的那些洋酒。”</br> 紀蒼穹拿來菜單，翻開看：“沒事，隨便喝點，最近不喝點晚上都睡不著。”</br> 唐運：“你自己喝，我可不陪你喝啊。”</br> 然后兩人就一起喝了個爛醉如泥。</br> 凌云帆不愛喝酒，所以沒怎么喝，此時獨自清醒，看著包間地板上癱著的兩個人，目瞪口呆。</br> 不幸中的萬幸，餐館老板和唐運是朋友，答應凌云帆幫忙送人回家。</br> 凌云帆要對付的只有紀蒼穹。</br> “老板，老板。”凌云帆使了勁將紀蒼穹扶到椅子上，抓住人的肩膀拼命晃，“老板，你家住哪啊？”</br> 紀蒼穹滿臉酡紅，眼神對不上焦：“我……我知道我很帥……但，但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不要對我投懷送抱……我很專情……專情的……”說完就暈了。</br> 凌云帆：“……”</br> 把這人丟大街上算了。</br> 凌云帆苦惱地捏捏眉心，將希望寄托在唐運身上。</br> 他走到呈大字癱在地上的唐運身旁蹲下：“運哥，你知不知道老板住哪啊？我把他送回去。”</br> 唐運睜著迷瞪的雙眼，打著酒嗝：“知，知道。”然后就把紀蒼穹手機號、生日、公寓的地址等等隱私一股腦地吐了干凈。</br> “好了，好了。”凌云帆得到地址后連忙阻止唐運繼續竹筒倒豆子，“運哥你也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說，不懂的還以為我給你喂了吐真劑。”</br> 凌云帆和餐館老板打了聲招呼，拜托他照顧好唐運，然后抓住紀蒼穹的胳膊攬在肩膀上，撐著人去打出租車。</br> 站在路邊吹了半天冷風，總算遇到一個愿意載酒鬼的司機，凌云帆費力地將軟成一團的紀蒼穹塞進出租車后座，然后坐上車和司機報了地址。</br> 司機大叔車技堪比秋名山車神，那是一路急剎加飄逸啊，愣是把一灘泥的紀蒼穹給顛簸成一個人了。</br> 紀蒼穹被顛簸醒，呆愣愣地睜眼，不知今夕是何年，身旁坐著誰，抓住凌云帆的胳膊就開始哭：“嗚嗚小湛，我喜歡你。”</br> 司機一聽有八卦，耳朵都快貼到后座了。</br> 凌云帆一個頭兩個大，心想這不給他加工資，真是天理難容。</br> 紀蒼穹還在那邊嚎：“我感覺你也是喜歡我的，嗚嗚，我的感覺一向很準的，嗚嗚嗚，因為我是Beta所以不行是嗎？嗚嗚，所以不再喜歡我了是嗎？”</br> 然后司機大叔和凌云帆就聽紀蒼穹唱了一路的苦情戲，情至深，愛之切，讓司機大叔忍不住在兩人下車的時候對凌云帆說：“答應他吧，別放他出去禍害別人的耳朵了，我耳朵現在嗡嗡作響。”</br> 凌云帆：“我不是他口中的那個人，所以我現在不但耳朵嗡嗡作響，我連腦瓜都在嗡嗡作響。”</br>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凌云帆最終順利地把紀蒼穹拖回了他住的公寓。</br> 把人安頓好后，凌云帆功成身退，但也累個半死，回家洗漱完倒頭就睡。</br> 第二天，凌云帆去工作室上班，一眼看見滿臉憔悴，黑眼圈快掛到臉頰的唐運。</br> 唐運按住因為宿醉疼得仿佛要裂開的頭，碎碎念：“我絕對不會再跟那個煞筆喝酒了。”</br> “運哥，昨天有安全到家嗎？”凌云帆問。</br> “有的，麻煩你了啊。”唐運道謝。</br> “小事。”凌云帆爽朗一笑，打開電腦，琢磨起唐運交給自己的代碼。</br> 大約十一點左右時，人事姐姐敲響辦公室的門：“實習生，老板喊你去他辦公室一趟。”</br> “老板喊我？”凌云帆疑惑抬頭。</br> “嗯是啊，快去吧。”人事姐姐不想多講廢話，完成轉告任務，踩著高跟鞋走了。</br> 凌云帆只得放下手里的事，去找紀蒼穹。</br> 他走進紀蒼穹的辦公室，發現屋里擺滿盆栽花草，一眼望去幾枝向日葵額外醒目，花架的旁邊還擺著乳白色的畫架，巨大明凈的窗戶讓屋里常年陽光和煦，不像個辦公室，更像個畫室。</br> 紀蒼穹的狀態比唐運好一些，他身穿淡青碎花襯衣，金發撩起至而后，顯得很有精神。</br> “老板。”凌云帆敲敲門，站在門口喊了一聲。</br> “來來來，坐。”紀蒼穹熱情招呼，“昨天不好意思啊，沒想到我會醉成那樣，辛苦你送我回家了。”</br> 凌云帆：“沒事，應該的。”</br> 紀蒼穹：“那什么，我想中午請你吃個飯，謝謝你昨天把我送回去。”</br> 凌云帆：“老板，你不用這么客氣。”</br> 紀蒼穹：“沒有的事，我也就是隨便請你吃點，反正你中午總得吃飯的不是？”</br> 凌云帆想想也是，看紀蒼穹滿臉歉意，十分堅持，于是點頭答應了下來。</br> 紀蒼穹本想叫上唐運一起，奈何唐運一見到他就想擰他頭，為自己生命著想，紀蒼穹只得放棄這個念頭。</br> 好在紀蒼穹自來熟，凌云帆也善談開朗，兩人單獨相處并不尷尬。</br> 紀蒼穹帶凌云帆去了家港式茶餐廳，要了個小包廂，點了一桌子菜，跟凌云帆再次道謝，并與他閑談：“你是B大的學生？還沒畢業嗎？”</br> 秉承著有人請客不吃是傻蛋的原則，凌云帆也不跟紀蒼穹客氣，邊夾菜進碗里邊說：“對，明年畢業。”</br> “感覺我們工作室怎么樣？”紀蒼穹笑著問，“工作上的事還習慣嗎？”</br> 凌云帆：“能習慣，運哥教了我很多。”</br> 紀蒼穹感慨：“運哥不壞的時候是挺好的。”</br> 凌云帆：“……”</br> 廢話文學真是被您整明白了。</br> 紀蒼穹又問：“你感覺我們公司準備做的這款游戲怎么樣？”</br> 紀蒼穹本是隨意找個話題，沒想到凌云帆的回答以玩家的視角提了許多讓紀蒼穹覺得新奇的想法。</br> 一頓飯下來兩人相談甚歡，紀蒼穹欣賞凌云帆，凌云帆覺得紀蒼穹親切隨和。</br> 吃飽喝足后，紀蒼穹拿起桌上的賬單：“我去結賬，你等我一下。”</br> “好。”凌云帆點點頭。</br> 等紀蒼穹離開包廂后，凌云帆揉著吃撐的肚子，心想這家餐廳味道不錯，下次要和紀滄海一起來。</br> 就在這時，凌云帆的手機響起了。</br> 他拿起手機，看見屏幕上躍動著紀滄海的名字，眼眸瞬間熠熠。</br> 凌云帆欣喜地接起電話：“喂？”</br> 誰知紀滄海一開口，語氣慍怒：“你在哪？不是放暑假了嗎？為什么不老老實實呆在家里。”</br> 凌云帆愣了愣：“啊，你是出差回家了嗎？我在實習的工作室附近。”</br> “實習？”紀滄海的語氣瞬間變得寒如三尺冰。</br> "對。"凌云帆不知道為什么紀滄海在生氣，有些無措，連忙解釋道，“之前一直想告訴你，但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這不是放暑假了嗎？我閑著也是閑著，正巧導員給我介紹了一份工資待遇不錯的實習，所以我就去面試了……”</br> 凌云帆的話沒說完，被紀滄海打斷。</br> 紀滄海厲聲：“你是缺錢嗎？缺錢為什么不跟我說？為什么要去實習？我只答應讓你完成學業，并沒說過你可以去實習，為什么要得寸進尺，好好呆家里別往外跑就這么難嗎？”</br> 凌云帆：“……”</br> 古怪的別扭感涌上凌云帆心頭，無端指責人的紀滄海實在讓凌云帆覺得陌生。</br> 而電話另一頭，紀滄海也立刻發現自己措辭不對，吐了一口氣，連忙低聲道歉：“我……我不是想對你發火，對不起，我工作太忙了，腦子有些混亂，對不起，云帆，對不起，不要討厭我。”</br> 剛剛還覺得不舒服的凌云帆瞬間心軟：“沒事，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不用一直道歉，你出差外市平時晚上能睡得安穩嗎？”</br> 紀滄海苦笑：“沒有你陪著，睡不好。”</br> 凌云帆耳熱，他摸摸側臉：“那就早點回來。”</br> “我在努力。”紀滄海輕聲說，“云帆，你……你能不能別去實習？我不希望你太辛苦，你缺錢可以告訴我的。”</br> 凌云帆：“我不是缺錢，我……”</br> 凌云帆話沒說完，紀滄海那邊傳來吵雜的聲音。</br> 紀滄海嘆了口氣，有些煩躁：“我這邊得處理些事情，我之后再給你打電話。”</br> 凌云帆：“啊……好，那你去吧。”</br> 紀滄海匆匆掛了電話。</br> 周圍安靜下來，沉默的思緒變得敏感，凌云帆再次感受到了一絲不適和別扭。</br> 他循著情緒往深處尋，腦中冒出一個疑問。</br> 如果紀滄海沒有回來，那紀滄海是怎么知道他沒在家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