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兒在黃河邊，香噴噴地吃了一頓飽飯。</br> 有面、還有午餐肉。</br> 吃飽之后，一路從大寧縣過來的疲憊，終于一掃而空，先前那些走不動路倒下的老百姓們，現在吃飽了，也有了力氣了，個個精神抖擻。</br> 他們把吃不完剩下的糧食分了分，每個人都裝了一小包，揣在懷里，小心翼翼地護好。</br> 于是，問題來了，接下來該去哪？</br> 對啊！</br> 接下來該去哪？這不光是老百姓們的難題，也是川中白桿兵要面臨的問題。</br> “邢將軍。”馬祥麟走到了邢紅狼面前：“咱們現在面臨兩個問題，一是怎么處理賊寇的問題，二是怎么安置這些老百姓的問題。”</br> 邢紅狼點頭：“肯定不能將他們送回大寧縣了，那個縣城現在還很不安全，咱們也不可能一直在縣城里駐扎著保護他們，只要我們一走，流寇隨時卷土重來，下一次可不一定有闖王放他們一馬。”</br> 馬祥麟：“那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們？”</br> “除了遷移，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邢紅狼道：“將他們遷到南邊，遠離匪患之處。”</br> 馬祥麟：“幾千人的大遷移，若是目地地沒有給他們耕種的田地，他們也無法生活。”</br> “這個就不勞馬將軍費心了。”邢紅狼嘿嘿一笑：“我讓他們遷到我的地盤里去，安排他們干活。”</br> 馬祥麟雙眼一亮：“讓他們跟著你去賣私鹽嗎？”</br> 張鳳儀：“喂！你別一提到賣私鹽就雙眼發光啊。”</br> 馬祥麟：“可是她真的好賺錢，我也想賺點錢，讓萬壽寨的鄉親們吃得上肉。”</br> 張鳳儀：“咱們能不能有點出息？”</br> 馬祥麟：“讓鄉親們吃上肉還不算出息？那要怎么才有出息？一將功成萬骨枯嗎？”</br> 大伙兒聽到這里，臉上倒是露出了凝重之色。</br> 對啊！</br> 對于一個將軍來說，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有出息，還是讓自己的領民都吃上肉有出息呢？</br> 氣氛深沉下來，進入了哲學思考時間。</br> 就在這時候，鄭大牛的腦袋刷地一下冒出來：“一個大將立了功，就有一萬根骨頭可以隨便啃？這也很棒的啊。骨頭熬湯，比肉好吃。”</br> 眾人：“……”</br> 皂鶯趕緊拉著鄭大牛就跑：“別在這種時候亂插話，會被他們當成笨蛋看的。”</br> 鄭大牛：“可是骨頭湯真的很好吃。”</br> 皂鶯：“回去之后我請你吃豬大骨湯。”</br> 鄭大牛口水嘩嘩流：“皂教習真是好人。”</br> 皂鶯在他肩頭上“碰”地擂了一拳：“不要老是叫我皂教習，太生份了，叫親熱點，咱們什么關系？”</br> “這倒是！”鄭大牛：“好哥們兒，這樣親熱不？”</br> “噗！”皂鶯倒地，再起不能。</br> 邢紅狼走到了難民們面前，大聲道：“諸位，你們現在吃飽了，也有力氣了，身上還帶著點余糧，再活上幾天沒有問題，但是，你們若是回到大寧縣，就太過危險了。”</br> 老百姓們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一群人臉色惶恐，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邢紅狼。</br> “伱們若是相信我，就上我的船。”邢紅狼指著那三艘還在卸貨的大船：“乘上船，跟著我的人，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在那里會有人接應你們，給你們安排工錢很高的工作，你們在那里暫時生活一段時間，等北面匪患平息，再回來大寧縣也不晚。”</br> 老百姓們哪有不信她的道理，她剛剛又給面粉又給肉，只要腦子沒壞的老百姓，都知道眼前這個長得不好看的女將軍是一個好人。</br> 她很丑，可是她很溫柔。</br> “我們相信將軍！”</br> “我們跟將軍走。”</br> “好！”邢紅狼道：“那你們就分批乘船走吧。”</br> 安排即定，邢紅狼回過頭來看著馬祥麟：“馬將軍，老百姓就在這里搭船走了，我們兩人，怕是還有新的任務。”</br> 馬祥麟點了點頭：“既然老百姓安置好了，我們也有了兵糧，那當然要繼續追擊賊軍了，現在賊軍撤離了蒲縣和長寧縣一帶，勢必要往北方去……以他們現在的規模，搶劫小城小縣是不會滿足的，很有可能會去……太原！”</br> 這個想法與邢紅狼不謀而合，但邢紅狼并不想繼續往北跑去什么太原了，那可太遠了，高家村的軍隊，需要大量的火藥和子彈作為后勤補給，不能離老窩太遠。</br> 夏塞波火槍部隊只要兩分鐘就能燃燒幾千人一整天的勞動力。</br> 所以高家村的民團，不能像冷兵器的軍隊那樣隨意的離開主基地，縱深三千里，只要補糧就行。</br> 邢紅狼只好抱了抱拳道：“馬將軍，我只是一個蒲州守備，不能離開蒲州太遠，此地離我的駐地蒲州，已經有三百多里遠了，再往北跑，對于將軍你來說可能沒什么，但對于我來說，就不太合適了。我最多只能走到平陽府附近，已是極限。”</br> 馬祥麟聽了這話，心中暗想：這話倒也在理。她畢竟是一個受撫流寇，若是接受朝廷的安排，待在安置地，那就沒問題，若是到處跑亂，遠離安置地，那又要惹來朝廷的猜忌了。</br> 想到這里，馬祥麟只好對著邢紅狼抱了抱拳：“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在這里分兵兩路吧。”</br> 邢紅狼抱了抱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br> 馬祥麟大笑：“哈哈哈，你這句切口，還真是有江湖味兒。我也來學一學，青山不……”</br> 旁邊的張鳳儀對著他——盯。</br> 馬祥麟趕緊住口。</br> 馬祥麟帶上白桿兵，白桿兵們則揣著精面粉和午餐肉，氣勢昂揚，再次向著北方追了過去。</br> 邢紅狼則在岸邊守著那三千老百姓，看著貨船將他們一船一船的接走，全都接去了蒲州，這才轉頭對著木偶天尊問道：“咱們下一步該如何，還請天尊指示？”</br> 木偶天尊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回平陽府，守住，不要讓賊寇南下，鞏固一下我們現在的地盤。至于北邊，只能暫時交給山西巡撫宋統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