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和火銃打出來的硝煙味還沒有完全散去，戰場上依舊灰塵彌漫，大群的敵兵，被收繳了武器，雙手抱頭坐在一邊。</br> 一群孩子正在戰場上跑來跑去，在泥土里，石頭下面，草叢中間尋找著鉛彈。</br> 邢紅狼剛剛發出了命令，找回一顆鉛彈來，會付二文銅錢給孩子們，所以孩子們現在干勁很大。</br> 別說孩子了，許多成年的老百姓也加入了其中尋找著鉛彈，只是這樣的成年人比較少，稍稍有點力氣的，現在都去做挖坑、埋尸體什么的工作了，那邊工錢更高。</br> “報告！”一名小隊長過來，向著邢紅狼匯報道：“王國忠已授首，另外有悍匪兩百余人戰死，俘虜兩千七百余人。”</br> 邢紅狼點了點頭：“按上次處理青壯年流寇的方法處理，將這群人全部送往勞改營。”</br> 小隊長：“遵命！”</br> 邢紅狼下完命令之后，有點小小的擔憂：“我們這一仗，連個俘虜都沒有還給朝廷，全都弄去高家村了，也就相當于全部殺掉了。也不知道楊鶴到來之后，這事能不能完美地處理好。”</br> 老南風從旁邊冒出頭來，笑道：“邢大當家，你對朝廷還是不太了解，像王國忠這種剛剛從流寇投降到官兵里的降將，朝廷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而且他麾下的三千兵，對朝廷來說不但沒有用處，反而是個大累贅，朝廷不但要防著王國忠再次叛亂，還要給他的人發糧發餉，花費好大一筆錢。所以，當朝廷聽說王國忠被我們干掉之后，不但不會生氣，反而會相當開心才是。”</br> 邢紅狼：“……”</br> 老南風：“當然，暗地里開心沒用，表面上必須拿得出理由來解釋，否則朝廷還是要查一查的，這時候我們提前派去找楊鶴惡人先告狀的事情，就可以發揮作用了。”</br> 邢紅狼這一下才徹底明白過來：原來如此。</br> “好，趁著楊鶴到來之前，將我們的大炮全都藏起來，火銃也藏一大部份，只留下少量的滑膛鳥銃給楊鶴看看就行了。”</br> 邢紅狼又對著趴地兔招了招手：“兔爺，兔爺你過來。”</br> 趴地兔嘿嘿笑著跑了過來：“怎么啦？嫂子有啥吩咐？”</br> 邢紅狼道：“楊鶴來的時候，初五、大牛、老南風他們都要躲起來，不適合陪同我一起見楊鶴，但是你很適合，你跟我一起去受先，喝降人酒。”</br> 趴地兔“咦”了一聲，有點沒反應過來：“為啥他們不適合？”</br> 邢紅狼：“老南風一身的官兵味兒，就不用解釋了，初五、大牛、皂鶯他們這幾個人，在高家村待的時間太長了，身上缺乏一種氣質，嗯……一種特別的氣質。”</br> 趴地兔大喜：“喲，你的意思是，他們缺乏的氣質，我身上有？”</br> 邢紅狼點頭：“是的！”</br> 趴地兔喜道：“我懂了，你說的是行走江湖的那種豪俠之氣。”</br> 邢紅狼：“沒見過世面的人，特有的又蠢又愛裝的那種氣，我還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說，反正很像個剛從山里出來的賊就對了。”</br> 趴地兔：“……”</br> ----</br> 幾天后，楊鶴來了！</br> 他不是從北方過來的，而是先到了西安府，然后從西安向東，過渭南、華陰、華山、一直到潼關，然后在潼關乘上了船，渡過黃河，到了山西省的西南角，在這里向北走了幾十里。</br> 他沒有直接去永濟古渡碼頭，而是先進入了蒲州城。</br> 三邊總督可是個超級大的官，比一省巡撫還要大，光是隨從都上千人，他這一來，把蒲州知州秋千翻嚇了一個半死，趕緊將他請進州城，好生招待。</br> 楊鶴一進這蒲州城，就感覺到哪里不對。</br> 這里的老百姓，看起來似乎不像別的地方那么慘，此地明明也遭受了旱災啊，倒也沒見餓殍遍地的慘狀。</br> 楊鶴：“秋知州，伱這蒲州，治理得還不錯嘛。”</br> 秋千翻趕緊行禮：“蒲州一直以來，以工商業為主，在這大旱災年，雖然受到一些影響，但比以農業為主的地方稍稍好那一些。”</br> 楊鶴點了點頭，話風一轉：“本官在來此地的路上，聽聞駐扎在永濟的邢紅狼，與剛到此地的蒲州副將王國忠，似乎有些……”</br> 他這話一說，秋千翻臉上就露出了古怪的表情。</br> 楊鶴這種大官兒，獲得消息的渠道，就是這些低級官兒呢，一見他的表情，就知道故事來了，端起茶杯等著聽他講。</br> 秋千翻嘆道：“永濟邢紅狼，在永濟古渡碼頭駐扎，其實已經有一年之久了。崇禎三年，陜西群賊紛紛入陜時，邢紅狼就來到了永濟古渡，在那里建了一個水寨……”</br> 楊鶴聽了之后，“咦”了一聲：“來了一年了？為何不向上通報？”</br> 秋千翻哭笑不得地道：“下官豈有不通報之理？這事報了上去就沒了下文，山西巡撫大人和山西總兵都忙著到處追擊王嘉胤，對其余流寇都是放任不管的。”</br> 楊鶴：“那，她在這一年里……”</br> 秋千翻嘆道：“邢紅狼來此一年，不但沒有騷擾良民，反而為老百姓解決了不少困難，她擊敗了在這里燒殺搶掠的老張飛部，還不知道從哪里運來許多糧食，救濟了不少災民，聘用了一些老百姓幫她修建水寨，還給這些老百姓發工錢。”</br> 楊鶴：“！”</br> 這就很離譜！</br> 楊鶴忍不住就要吐個槽：“這究竟是不是流寇？”</br> 秋千翻道：“她其實也算不上流寇，只能算是個私鹽販子。楊大人，您對咱們蒲州可能所知不多，蒲州城自古以來，便是私鹽販子聚集之所，雖然有些私鹽販子窮兇極惡，殺人放火什么都干，但大多數私鹽販子骨子里面依舊是個商人。”</br> 說到這里，秋千翻總結道：“邢紅狼是以一個商人的姿態在聘用工人，修建水寨，看起來頗有些像是在流寇橫行的天下自保而已。”</br> 楊鶴聽他這樣說，還真是有點懷疑這個知州收了邢紅狼的錢，所以才幫他說好話的。</br> 不過……他也沒聽說過邢紅狼做什么壞事，所以秋知州說的話，說不定也能信一信。</br> 楊鶴話風一轉：“王國忠呢？他來了之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